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暑假對于少年人來說當然就是到處撒歡到處玩的最佳時刻,傳習院的場地打球不錯,雖然上次出了點小插曲,但沈放他們出于方便、免費等方面的考慮還是決定去那裏消磨下午後時光。
“我說你确定那小子不會突然竄出來打我吧?”胡嘉樂堵着沈放身前,半開玩笑地問。
上次那架打得莫名其妙,他到現在想到淩君則那眼神還有些心有餘悸。
沈放運球如風,一下子将他甩脫:“不會,他其實挺好說話的。”
胖子停下來用T恤擦了擦臉:“我沒聽錯吧,你上次不是這麽說的啊?”
沈放輕松躍起,投籃命中:“那是還不熟呗!”
之前他也覺得淩君則不好相處,脾氣特臭,但這幾天他倆借着漫畫建立起了一座友誼之橋,淩君則給他感覺還挺純粹的。
這種純粹倒不是指單純或者老實,而是只要他對你放下心房,他就不會再冷語冰人,跟對陌生人完全是兩種态度,典型的愛憎分明。
幾個人打了會兒球,中場休息的時候沈放找廁所去撒了泡尿,甩着手往回走時路過一個教室,他多看了眼,沒想到正好看到淩君則的身影。
他們該是在自習,教室裏沒老師,有些吵。淩君則一個人坐在角落,不予任何人交流,顯得特別安靜也特別格格不入。
沈放想到與他一起讨論漫畫時對方那雙會變得更為神采奕奕的眸子,與現在這幅冷寂的模樣簡直天差地別,心裏不知怎麽有些不是滋味。
他走到教室門口,猶豫了會兒最終還是擡腿走了進去。
本來鬧哄哄的教室在他走入的一瞬間安靜了下來,他還在一群人裏見到了楊茜茜,而對方顯然也認出了他,臉色頃刻變得非常難看。沈放心裏不屑的冷哼了聲,視線掃過她,全當沒看到。
淩君則也因為這突然的寂靜擡起了頭,當他看到沈放時,非常明顯地愣了愣。
沈放笑着停在他的桌前,彎下腰湊到他跟前壓低聲音道:“我在你們學校打球,你幾點放學啊,我等你一起走吧?”
淩君則沒想到他要說的是這個,摸不清他想幹嘛,但這會兒也不能明着問,就擡頭看了下牆上的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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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一個小時。”
現在是四點,他們一般自習到五點放學。
“行!”沈放聞言直起身,“那我在學校門口等你,你別忘了。”留下一句話,他随即轉身離去,這件事便就這麽輕易地在三句話間決定了。
淩君則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門口,不知怎麽心情很好地忽地揚了揚唇,不過很快他就收回視線,低下頭再次專心于書本之間,只是唇角仍留有微笑的餘韻。
沈放去個衛生間一去就是十幾分鐘,等得一杆少年差點去廁所營救他。
“你掉馬桶裏了啊!”見他終于回來了,胡嘉樂忍不住笑罵了句。
“便秘行不行!”沈放沒多做解釋,直接從胖子手裏接過球開始了下半場比賽。
這一打又打了半個多小時,直到日頭西下,少年們打得出了一身汗,覺得時間差不多了,這才準備收拾收拾回家。
“你們先走吧,我等會兒自己回去。”沈放走到校門口冷不丁冒出來一句。
胡嘉樂和鐘憶回身奇怪地看着他,此時其他幾個少年已經走到前面去了,落在後面的就他們仨。
鐘憶揣測道:“你幹嘛?還想去拉屎?”
胡嘉樂跟着樂:“要真這樣,做兄弟的就勉為其難等等你。”
沈放朝他們翻了個白眼,說:“我等人。”
胡嘉樂先回過味兒來:“那姓淩的小子?”
沈放點頭。
鐘憶啧啧兩聲,攔住胡嘉樂肩膀裝模作樣假嚎:“老胡啊,沈放這是有了新人忘舊人啊!以後就咱倆相依為命了。”
胡嘉樂嫌棄地推開他:“誰跟你相依為命,你問過我答不答應了嗎?一身肥肉夏天也太膩了,冬天我大概能考慮考慮跟你依一下。”
他這回答對鐘憶簡直是暴擊,小胖子捂着胸口直說自己識人不清心好痛。
一番嬉笑過後,兩人準備走了,胡嘉樂臨走前不忘囑咐弟弟:“那行,我們先走了,你自己當心。”
“知道了。”沈放笑着沖他們擺擺手。
等人都走了,他看了下時間還早,覺得嘴有些渴,就到旁邊的小賣部裏買了瓶雪碧。大概十來分鐘,雪碧剛喝完,淩君則就從學校裏出來了。
他将玻璃瓶還給老板,之後一陣小跑到淩君則身後,在他肩上輕輕拍了一掌。
“在這呢!”
淩君則轉過頭一看,只見陽光下的沈放笑得眯縫着眼,頭發濕漉漉的,肌膚是小麥色的,整個人都透着一股青春活力。他有種天生的親和力,能讓你不由自主被他吸引。
這之後的很多年,每當他思念沈放的時候,就會想起這幅畫面。
兩個少年結伴慢慢往家的方向走,一路說說笑笑,将本是枯燥乏味的一段路走的有滋有味的。當然,就算是說笑,沈放說的也要比淩君則多多了,基本都是他的聲音。
“對了,我剛看到上次那個丫頭片子了,她後來有沒有找過你麻煩?”沈放忽然問。
“哪個?”
沈放一臉“你怎麽能忘了呢”的表情:“嘴特臭那個!”
淩君則馬上想起來,“哦”了聲,滿不在乎地說:“楊茜茜啊,她就是嘴賤,其它也不敢做什麽。”
見沈放仍然愁眉不展,淩君則笑道:“我都習慣了,之前我媽還沒陪讀呢,我就住校,結果常常和同學打架,為這老師沒少給我媽打電話。後來我媽實在不放心,就跑到疁城來了,覺得能更好監督我學戲。他們現在不太敢惹我,怕惹急了我揍他們。不過我也不太敢揍他們,怕被我媽知道了她教訓我。”
“你媽還真是一心一意要你學戲啊!”沈放聽完對方的話,半天憋出來這麽句。
他從小懶散慣了,仗着有副好頭腦學習從來不上心,加上他父母忙着做生意,并不怎麽管他,他這些年可以說過得十分随心所欲。所以他很難想象被逼着去學習某樣東西會是什麽感受,他媽要是逼着他拉小提琴他大概能把琴弦都給剪了。
“我媽以前是專門唱疁劇的,上過大舞臺,得過大獎,後來……”淩君則頓了頓,“後來有了我,她不得不放棄舞臺。她想讓我代她重新回到舞臺上,這是她從小到大對我的要求,也是我與生俱來的責任。”
他用了“責任”,一個對于十幾歲的少年來說似乎太過沉重的詞。
“那你喜歡唱戲嗎?”沈放一直記得那天晚上淩君則跟他媽說他不想唱旦角結果被他媽打了一巴掌的場景,那巴掌又重又狠,而淩母臉上那種瘋狂中怒到極致的表情讓他毛骨悚然。
面對這個問題,淩君則表現出一種超出年齡的成熟:“這個世界有多少人能做自己喜歡的事呢?我從小接觸疁劇,它已是我的一部分,我也不知道我是讨厭它多點,還是喜歡它多點。不過,如果一定要選擇一份職業的話,做個疁劇演員有什麽不好呢?正好我也很擅長。”
這麽說的時候他看起來很輕松,滿是不在乎,但沈放卻還是從他的話語中聽出了一絲澀然。
夏季的道路兩邊充滿着蟬鳴,悶熱的空氣中含着一絲植物的清香。
兩人很快到了各自家門口,淩君則與沈放告別:“再見——嗯?”
尾音還沒落,沈放就朝着他家方向邁開步子。
“再什麽見啊,你都不請我去你家坐坐嗎?”他半側過身子睨着淩君則,示意他不要發呆快跟上。
“我家……”淩君則跟上他,“只有涼白開喝。”
“涼白開就涼白開!”沈放幾步跨到大門口,催促淩君則快點開門。
淩君則無可奈何,只好開門讓他進去。沈放一進門就跟劉姥姥進了大觀園一樣走看看右看看,什麽都稀奇的不得了。
其實淩君則家實在沒什麽好看的,作為出租房,家具家電之類不可能太多,簡直樸素到有些簡陋的地步。
“你媽什麽時候回來?”
淩君則的媽媽淩娅在鎮上開花店,每天早出晚歸,沈放很少能看到她。
淩君則給他當真倒了杯涼水:“大概晚上八點半到九點。”
沈放接過喝了兩口,砸吧了兩下嘴:“那你吃飯怎麽辦?”
淩君則走到冰箱前拉開門拿出兩盤蓋着保鮮膜的冷菜,轉臉對沈放說:“我媽會早上燒好後放冰箱,我回來熱下就好了。”
一個青菜一個紅燒肉,是淩娅最常準備的菜。
“那你快熱啊,我看着。”沈放好奇地等着看他熱菜。
“……”淩君則只好帶着他去廚房,然後當着他的面将菜重新開鍋加熱。
點火,倒入冷菜,翻炒幾下裝盤,淩君則這幾個動作做得很熟練。
“卧槽你可以啊,竟然還會做菜!”沈放看得眼都直了。
“不是做菜,只是簡單加熱而已。”
“那也很厲害了。”他大概只會自己炒個雞蛋,有時候鹽還要擱不準,不是鹹了就是淡了。
等菜熱好,淩君則再将電飯煲裏重新加熱的米飯盛出來,他的晚飯就準備好了。
菜色雖然很簡單,但味道聞着還挺香,聞着聞着沈放肚子都餓了。
估摸着再一會兒他外婆就該把菜燒好了,沈放準備回家:“參觀好了,那我回去了。上次給你的漫畫你看完了沒,看完了我給你新的?”
淩君則端着碗邊吃邊道:“看完了,你等會兒樓上丢給我吧。”
他基本上保持在兩天一本,對于課業滿滿還不時有家長監督的人來說,這閱讀速度已經相當不錯了。
“看得還挺快!”沈放笑着轉身往外走,走到門口想到什麽回過頭,“對了,等哪天放學回來你去我家吃飯吧,我給你放我珍藏的動畫片看。”畢竟有聲音的看起來更有意思點。
淩君則有些詫異地擡起頭,見對方滿臉認真,心中不由升起點暖意。沈放大概是這麽多年唯一一個邀請他去自己家的朋友。
“好啊。”對着這樣的沈放,他很自然便應承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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