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4 夜談

天色昏暗, 太陽落下了最後一抹光輝。

雷茹雲讓雲雙峰一般情況下閑置在那裏的大廚房準備一桌豐盛的宴席，而在晚膳準備的時候，流雲宗其他各峰都有人跑到雲雙峰來探底。

各峰峰主輩分小于卓峰的，不好問掌門, 那就逮着卓陽軒詢問, 卓陽軒哪會告訴他們，支支吾吾就是不說，這更是讓人好奇了。

而與卓峰一個輩分的，那就直接三五人堵在卓峰面前，言語之間戲谑無比。

“掌門啊，你們這是怎麽了？我怎麽見到兩個和陽軒長得一模一樣的人呢？”

竟然還有一個女孩，不是女兒, 便是孫女！

卓峰笑容僵持，咳嗽了一聲，支吾道：“過幾天讓陽軒領着孩子們親自去拜訪你們這些長輩。”

各峰峰主似乎并不意外, 當然他們絕不會想到有好幾個，只以為頂多兩三個，還打趣道：“陽軒這也算開創了你們卓家的先河。”

“呵呵, 孩子嘛，和我們老家夥想法不一樣，不能勉強。”卓峰捋着胡須淡笑道。

他看了諸位同門一眼, 勾了勾唇道：“這晚輩拜訪長輩, 諸位師兄、師弟, 見面禮可不能少。”

“我去, 卓峰，你丫自己那麽富裕，還打我們的主意？”一個淺黃色錦袍的男子笑罵了兩句，而後挑眉道：“放心，少不了你的。”

柳影他們遠遠看着，好奇地望着流雲宗這一衆以往高高在上，不怎麽露面的峰主。

及至大半個時辰，卓峰和雷茹雲、卓陽軒把同門師兄弟、師姐妹們打發走，大廚房那邊的膳席也準備好了，陸陸續續擺在雲雙殿大殿中。

卓峰、雷茹雲這一對當之無愧的主人懇切地招待了遠道而來的客人，還有感謝他們養育孫子孫女長大成人，培養成才。

及至宴席散了，已經過了亥時，柳影這一天也暫時留在流雲宗這邊，柳家人回流光宗去了。

子時過，喧嚣便徹底沒了，空氣裏只留下一些蟲鳴、鳥獸叫聲。

雲雙峰左側那一片建築物當中，一個人影推開院門走了出來，他的身影漸漸從光影暗處來到光影亮處，走過雲雙殿，來到右側這一片院落當中，推開了第一座院落院門。

卓峰睜開眼，看向來人，微微點頭：“來了啊！”

雷茹雲從內間走了出來，撥動了懸挂在吊壁上的燭火，屋子裏一下顯得更亮了幾分。

卓陽軒在父母面前坐定，雙手搭在膝蓋上，整個人規規矩矩，就和小時候面對父母時一樣。

“你小子盡胡鬧，當初你怎麽不告訴我們？”

卓陽軒低着頭，讪讪道：“兒子這不是沒有想到麽”他是真的沒有想到她們都會懷孕，還每個都生下孩子。

當初從東瀾大陸回來，他若是把這事告訴了父母，他堵不住柳玉宸那個混蛋，但可以請柳叔叔幫忙。

但他也忘了找柳叔叔幫忙，一門心思都在對柳玉宸的圍追堵截當中。

以及，自己惹出來的事端，他不想讓長輩知曉，只想着他自己能解決，這不剛堵住柳玉宸那混蛋，他可能也是厭煩了他對他的圍追堵截，終于答應他前去東瀾大陸，結果兒子女兒就找上門來了，一路還發生那麽多事情。

想起柳玉宸，卓陽軒臉色瞬間又變成一張苦瓜臉了。

他抹了一把臉，苦惱道：“靈兒她，怎麽可以這樣？”

雷茹雲冷哼一聲，看向兒子的神情相當不快，說道：“怪得了誰？你自己說說，靈兒從小你陪她花過多少時間？”

孫女是她一手帶大的，這些年來，孫女見他這個父親的次數都少之又少，他有何臉面怨怪孫女？

卓陽軒想反駁，但發現他無從反駁，女兒的成長他确實參與得太少，她出現在他面前時，還是一個五歲的小丫頭，等他再一次從外面回來，她就是一個八歲的半大丫頭了，看他的眼神沒有太多親近，只有好奇和絲絲縷縷的陌生。

所以是他自作自受咯？

卓峰咳嗽一聲，而後說道：“事情已經發生了，我們也沒法改變，只能接受，然後往好的地方想。”

柳影都那麽大了，難不成還能把她當不存在麽？

雷茹雲随即又嘆口氣，看着兒子，說道：“你也該長大了，別整天胡鬧，好好想想，你該怎麽當一個稱職的父親？”

孩子都老大不小了，他這個當父親的還不如孩子成熟穩重，真的是讓雷茹雲覺得自己教導有誤，到底哪裏出了問題？

卓靈兒本來先是去找父親的，結果發現父親不在，她就知道父親來找祖父祖母，她便也過來了。

“靈兒求見。”她垂頭站在門外，仿佛從頭頂灑下的月光落在她身上，為她添了一層聖潔。

卓峰和雷茹雲收斂了臉上嚴肅的表情，面對孫女和面對兒子是不一樣的，隔輩親嘛，兒子是奉行打是親罵是愛，孫女是要一直疼愛，哪怕孫女惹出了麻煩事。

“進來！”卓峰看了兒子一眼，沉聲道。

卓靈兒一進了屋，就跪在了屋子中間，頭伏在手背上，說道：“孫女有負祖父祖母的教導，請祖父祖母懲罰。”

卓峰看了妻子一眼，讓妻子說話，這事他都覺得不好評價。

至于卓陽軒，他整個人喪氣的坐在地上，很沒有形象。

雷茹雲起身走了下來，走到孫女面前，手撫在孫女頭上，問道：“靈兒，祖母若是沒記錯的話，你沒有見過你柳叔叔幾面，他一直在外面，就算偶爾躲開了你爹回到流光宗，但很快就離開了，你也只是事後才知道，你怎麽就确定你喜歡他？”

想起這些年卓陽軒和柳玉宸胡鬧的事情，雷茹雲又瞪了兒子一眼，早知道他們就不該看在兩個家夥沒有耽擱修為的份上而放任他們，哪想惹出這樣讓人啼笑皆非的事情。

卓靈兒擡起頭，看着祖母認真的眼神，她雙眼從迷茫到認真，說道：“孫女也不知道，但就一直想着柳叔叔。”

卓陽軒抽了抽嘴角，又想冒出不好的話：屁的柳叔叔，都把人睡了......

雷茹雲若有所思道：“就因為他把你救出來，在你小小的心靈裏，他就是你的英雄，所以你一直記挂着他？”

卓靈兒不知道該怎麽說了，她也不小了，二十歲長大成人之後，她下山歷練，也認識了許多人，見識過許多事，那時候她也以為她能把他忘掉的，但随着見識得越多，反而越發忘不掉了，所以她後來才兵行險着。

同樣的，在流光宗主峰主殿當中，柳玉宸也在面對父母的審問。

但柳玉宸死鴨子嘴硬，就是不開口，讓柳昶旭和鳳青璇無可奈何。

“算了，你不想說，我也不逼問你，我就問問，你打算怎麽處理和靈兒的關系？”鳳青璇擺擺手，眼神很平靜。

其實像他們這樣活了這麽久，有些東西看得很淡，只要不是涉及到血緣亂—倫這樣的事情，其他事情都好說，就算是生死也都好說。

就是現在流光宗和流雲宗結親的人不少，不就是靈兒的輩分比兒子小一輩嗎？但兩家除了是世交，因為交往的事情長了一點之外，其實并沒有任何血緣牽扯，這就行了。

柳昶旭挑了挑眉：“當初你們的事情我也不過問，但我想如果你不給靈兒接近你的機會，靈兒也不會有機會放倒你。”

只身在外，警惕心這麽小？随便一個弱女子就能接近他，他兒子有那麽好糊弄？

鳳青璇似笑非笑道：“那麽，你們發生了那樣的關系，你就沒有懷疑過她的身份？”

柳玉宸抓了抓頭發，郁悶道：“沒來得及，就被卓陽軒逮住了，我哪有時間去想那些疑點？”

所以卓靈兒算計得很好，用她爹完美地掩飾了她的身份。

柳昶旭和鳳青璇面面相觑，兩人臉上都是大寫的無語。

柳昶旭咳嗽一聲，說道：“咳咳，那你打算怎麽處理你和靈兒的關系？”

鳳青璇時時提醒道：“畢竟你們還有一個孩子，影兒那丫頭我很喜歡，你怎麽也要顧及一下女兒的感受吧？”

柳玉宸臉一沉，很煩惱道：“我不知道。”

柳昶旭和鳳青璇互相看了一眼，鳳青璇挑了挑眉：“那你慢慢想，今天過後，娘也不會再問你，畢竟你這麽大了，感情的事情，你自己把握。只是娘還得提醒你一句，你以後不能再胡鬧了，瞧你那點出息，就因為一點小事就和陽軒鬧了多久？”

柳玉宸心不在焉的，還沒有想起今天碰上以為死了的初戀女神的事情。

這兩個家夥是真的把東陵大陸翻了個底朝天，還有周邊那些小的大陸也去涉足過，就沒有他們沒去過的地方，他們的大名在整個世界聞名。

“等我們把影兒介紹給親朋好友，你和靈兒要陪她一起去東瀾大陸見一見她的養父養母，要親自向人家道謝，柳家養大了影兒，這是你們做父母必須做的事情。”

柳玉宸點頭道：“我知道了。”

然後，柳玉宸去了練武場揮灑渾身的熱汗，揮灑心中的郁悶和煩躁，把武場毀得像發生了地震一樣，導致清晨其他晨練的弟子看到這一幕那是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