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軍臨城下生死念

☆、軍臨城下生死念

這日醒來,端蓉明明感覺到傷勢已經沒有大礙,卻依然躺在床上等着蓋聶送早餐來,她想:“嘿,就算病好了,姑娘也給他多躺上這麽幾天,量那蓋聶也分辨不出,嘿嘿,我這輩子還從沒給人這麽照顧過,原來滋味倒挺美的呀。”

正自引頸期盼着好菜,門外卻傳來一個耳熟的聲音說道:“端姑姑!”

端蓉連忙蓋好棉被假裝虛弱地道:“咳咳!快進來!”

端蓉滿心只盼着食物出現,但來的人不是蓋聶,卻是失蹤了快兩個月的荊天明。荊天明帶着個灰衣少年走進了端蓉卧房,見到她卧病在床大吃一驚,忙問:“端姑姑,你也病了嗎?”

端蓉回答得莫名其妙:“你管我病不病?我的早餐呢?”

荊天明愣了一下,拉來那少年對端蓉說道:“端姑姑,你猜這是誰?”

“誰都不要緊,早餐呢?”端蓉在床上坐起,又追問着。

少年這還是第一次見到同門師姐,對端蓉那愛理不理的樣子毫不在意,只覺得這二師姐有趣得緊,笑嘻嘻地向前一拜,喚道:“二師姐!師弟毛裘拜見了。”

“你是我師弟?”端蓉莫名其妙地看看毛裘,這是一個身穿灰布衣衫的少年,約莫十七八歲年紀,手長腳長,園眼大鼻,額頭飽滿,一對招風耳極為醒目,端蓉又去看看門口,着急說道,“喂,你們兩個,誰過去幫我問問早餐好了沒呀?快過去呀。”

荊天明打從一進屋子沒看見阿月,便已萬念俱灰,到了這時候終于再也忍耐不住,提起勇氣顫聲問道:“端……端姑姑,阿月呢?”

端蓉漫不經心地向包子鋪一擺手,說道:“早就過去啦。”

“他……過去啦?”荊天明霎時覺得自己的心都扭曲了,又問,“他……他什麽時候過去的?”

端蓉沒好氣地答道:“兩三天以前就過去啦,他都已經那個樣子了,難道還需要我來照顧嗎?”

荊天明呆呆望着又躺回去的端蓉,站在自己身邊的毛裘,忽然覺得他們好像活在另外一個世界,他們兩人過去以往從未謀面,但總有相見的一天,自己的世界為什麽就這麽苦這麽苦?上天為什麽對自己就這麽涼薄?先是母親,後是父親,不是人鬼殊途便是天涯永隔,現在連他的好友也不肯放過?連見他最後一面的機會也不肯給嗎?荊天明但覺天旋地轉,悲苦已極,他痛極反而放聲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在笑聲中,腳步踉跄地走出了琴韻別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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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韓陵也知道了自己有了一個師弟,叫毛裘,這個名字怎麽這麽像貓呢?不過師父一把年紀了,還收弟子,真是……

韓陵比端蓉要好上不少,至少很是溫和地做了自我介紹。

然後韓陵就從毛裘那裏得知了事情的經過。

原來荊天明失蹤是為了給阿月尋找紅冰蟬解毒。

韓陵聽說過,這蟬比普通的蟬兒大上三倍,其色如血,雖是夏末初秋之物卻其寒如冰,所以叫做紅冰蟬。又名失約蟬,普通的蟬兒只在地下蟄居七年,便破土而出,尋找伴侶厮守一生;而這紅冰蟬卻要在地下幽居七十年,才破土,想這七十年間旦夕有危,真能飛上枝頭遇上伴侶的能有幾只?是以又叫做失約蟬。

荊天明尋到神都山經歷了和韓陵當年一樣的事情,被巫山和神都山誤導了。總之就是找了很久沒找到,直到遇上毛裘。毛裘帶他上了山,遇上了師傅他老人家風樸子。而且韓陵的大師兄公羊禦也出現在了神都山。公羊禦想搶走風樸子的一樣東西,狠心殺了自己的師傅。韓陵聽到這裏還愣了一下,那個活了一百多歲的活寶師傅就這麽沒了?還真有點不真實的感覺。然後荊天明就把毛裘帶下了山,他們好運地尋到了紅冰蟬,那紅冰蟬卻在荊天明手中消失了,所以他們只好空手而歸了。

韓陵無語,什麽消失,分明是化去了紅冰蟬,誤打誤撞地成了百毒不侵之身。

對于百毒不侵,韓陵是沒什麽感覺的。神農嘗百草,才能判斷藥性。端木蓉是修醫術的還好,對于兼修毒術的韓陵來說,如果喪失了對毒性的感覺,那一手毒術可就廢了大半了。修毒術的人對別人狠對自己也恨狠,不親身體會怎知具體藥性呢?

毛裘覺得這個二師兄很是溫和,讓他倍感親切。

“對了,師傅臨終前還讓我如果遇上了二師兄你,轉告你一聲,”毛裘想了想,“那東西,被發現了。”

“那東西,被發現了?”韓陵自言自語重複了一遍,忽然想起什麽似的,微微眯起了眼,笑道,“我知道了,你以後不用再對別人提起這句話。”

“恩、恩。”毛裘用力點頭應道。

大概八個月前前,秦國出兵王翦攻破燕都薊,燕王喜退守遼東,殺太子丹以求和。兩個月前,秦軍王翦之子王贲率領10萬大軍攻打魏國,包圍魏都大梁,引黃河鴻溝水灌大梁。就在不久前大梁城破,魏王假投降,魏亡。

而現在秦國終于把矛頭對準了楚國。王翦率領60萬大軍攻打楚國,屯兵練武,堅壁不戰,以逸待勞。

韓陵和衛莊在這樣的情況下,準備起身離開楚國,到鹹陽去。韓陵不打算帶走毛裘,于是讓他好好跟着端蓉,

荊天明這邊倒是經歷了一番大起大落,原來他被端蓉含糊不清的話誤導,以為阿月身死,跑到阿月所住的小破廟外,弄了個衣冠冢。結果當然是……活見鬼了呗……阿月早是被治好了的。

荊天明回到家裏,打算打水清洗一番。

他将水桶放下井裏,忽覺身後有人,回頭看去,手裏的水桶立刻嘩啦一聲落到井裏,荊天明口中大喝:“誰?”

只見眼前一個蒙面人渾身勁裝打扮,并不回應荊天明,一等荊天明發現自己,轉身便跑。荊天明唯恐對方是秦國士兵,将要回去通風報信,不假思索地連忙跟着提劍追上。

蒙面人始終刻意維持在荊天明前方不遠處,兩人一前一後地在黑暗中奔了好些時刻,蒙面人忽然停下腳步,轉過身來,緩緩伸手扯去面罩,對荊天明沉聲說道:“久違了,小兄弟。”

站在荊天明前面的,不是別人,竟然就是他的師叔——衛莊。

記憶瞬間浮上腦海,他當然記得這位師叔曾近追殺過他,和蓋聶打了一架,輸了蓋聶一招。

無論如何,荊天明知道衛莊是秦王的手下,是專門來殺他的殺手。他明知不敵,還是刷拔出青霜劍。

衛莊微微一笑,站着不動,說道:“既然你連劍都拔了,我也無需多費唇舌。”

話才說完,瞬間便是三四道劍光朝荊天明而去,正是百步飛劍的“草長莺飛”劍光去得又快又狠,但每一劍都只是輕輕掠過荊天明身旁寸許。黑暗中劍光尚未消失,衛莊一晃已經逼到荊天明面前,不知為何,身形卻瞬間停頓了一下。

荊天明來不及多想,抓住機會使出了百步飛劍第一式“一以貫之”挺劍直刺,衛莊輕輕避過,翻轉手腕,手中長劍飛快地在青霜劍的劍鋒上點下掠,接着猛退一步,瞬間和荊天明拉開一丈之遙。

荊天明偷得空隙下盤微沉,使出“百步飛劍”第二式“一了百了”然而劍招尚未使完,衛莊已陡然變招,轉守為攻,一記“雨打梨花”使将出來,霎時劍光翻飛,将青霜劍團團圍繞,荊天明但覺一股巨大震蕩襲來,手腕瞬間一陣酸麻,緊接着,那股震蕩仿佛海潮褪去一般的急速向後滾去,荊天明的身體不禁跟着往前傾斜,青霜劍脫手而出,锵當一聲脆響,寶劍落地,衛莊的劍尖也已經抵上了荊天明的脖子。

荊天明雖然驚恐萬分,卻也更加感到疑惑不解,他看出衛莊早有機會取他性命,不知為何卻遲遲沒有下手,反将自己玩弄于股掌之間。“你究竟想怎麽樣?”荊天明冷冷問道。

衛莊回道:“蓋聶曾說,師父晚年将百步飛劍去繁化簡,精煉成三式,我雖無緣習得,但蓋聶三式尚未全部使完,便已經将我擊敗,我若想敗他,這三式我就算練不成,至少也得看個端倪,曉得其中奧妙。”

聽到這裏荊天明恍然大悟,衛莊方才是在套他劍招。只聽衛莊又繼續說道:“方才一試,你的飛劍三式有形無髓,百步飛劍在你手中淪為凡間尋常劍招,可惜可惜。”

荊天明臉上一陣紅一陣白,但覺羞愧難當,心想一定是自己不得要領,才将這劍法越練越笨,眼看再這麽下去有辱師門,忿忿地說:“你要殺便殺,不必多說!”

衛莊牽牽嘴角,點頭說:“好。”

長劍高舉正要一劍斬落,忽聽一聲清脆嬌叱:“劍下留人!”

話才方落,便見一雙鐵筷子夾住了衛莊手中長劍,看得荊天明大吃一驚,他認得這雙鐵筷,來人正是端蓉。

“端姑娘。”衛莊轉頭看去。

端蓉伫立在月光下,一襲青衣随風款款擺蕩,正笑嘻嘻地收回鐵筷子,轉頭對荊天明說道:“來愣在那邊幹什麽?曬月亮啊?快過來。”

接着又對衛莊說道:“衛大俠,這小子的死活本來是跟我沒什麽關系,但你要是在我面前殺了他,蓋聶如果知道了,鐵定怪我沒有阻攔,他若是跟我翻臉,誰來做熱騰騰的包子給我吃呢?”

衛莊收劍是因為端蓉是韓陵的師姐,正如韓陵給衛莊面子笑對蓋聶一樣,衛莊同樣給韓陵面子,不好對端蓉下死手。

“我們走吧……”韓陵慢慢走近,他是和端蓉一同來的,衛莊做這事沒瞞着他,韓陵自然知道。

衛莊淡淡道:“秦王要殺這小子,絕不是端姑娘一人所能阻止。”

韓陵笑道:“要不看我的面子,這一次就算了吧……我師姐比較不好惹啊。你也看到了他使的劍招,當學費好了。”

衛莊返劍回鞘,輕輕颔首:“好。”

“恩……那我走吧。”韓陵對端蓉拱手道,“師姐多保重。”

衛莊和韓陵攜手離開了楚國,短暫的平靜生活就此結束。這亂世中,該繼續的還是要繼續……

第三卷:桂陵風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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