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4
☆、4
桂陵城內,蓋蘭獨坐一枝紅燭前,正就着火光低頭縫補衣裳,忽聽得有人推門而入,擡頭看去,見是蓋聶回來了,喊了聲:“爹。”
放下針線便要起身為蓋聶端茶。蓋聶舉手攔道:“不用了,你忙你的吧。”
蓋蘭嗯了一聲,低頭又複穿針引線。
蓋聶自斟了一杯茶水,于蓋蘭身旁落坐,望着她低眉斂首,賢持家務的模樣,想起這女兒自幼失母,經年随自己四處奔波,蹉跎了年華,心中實感愧疚憐惜。此時見她雙目略紅,頗有倦容,不禁開口勸道:“晚了,明日再縫吧。”
蓋蘭笑道:“明日有明日的活兒呢,全桂陵城的男女老少都在忙着守城工事,怎能少我一份?家裏頭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也只有等夜裏才能稍微做上一點兒了。”
蓋聶見蓋蘭說得有理,也就不再相勸,轉問道:“天明呢?”
“還沒回來。”
蓋蘭答道:“八成又是練劍去了。他白天跟着墨家軍築地修城,夜裏卻還擱不下自個兒的武藝,我怕他累壞身子,說了幾次,也不聽。爹,您下回幫我勸勸。”
蓋聶瞧蓋蘭一面說話,手中針線來回卻無有停歇,嘆道:“天明自小由你帶大,身教勝于言教。你既如此,他又怎肯休息?”
蓋蘭微微一怔,抿嘴笑笑,也就不再多說了。
屋內寧谧安詳,唯一一盞燭火暈暈亮着,蓋聶啜飲茶水,偶爾端詳蓋蘭,在那黃澄澄的燭火映照中,見女兒的容貌與亡妻十分相似,想起亡妻卻不知怎地又想起了端蓉,想起了端蓉,心中頓時便覺得有些無名煩躁,呆了半晌,便搖頭起身說道:“我出去走走。”
但真的踏出門去,又無處可去。蓋聶一時也不知該向左還是往右,索性一個轉身提縱上了屋頂。他上躍之際,卻見屋後有道人影與己同時騰起,竟是同時落腳在屋頂之上。蓋聶心中一凜:“怎地屋後有人我竟會全然不知?”
此時恰逢烏雲蔽月,彼此雖然正面相對,卻看不清彼此面孔,蓋聶凝目望去,卻也只分辨得出那人身量清瘦而已。
蓋聶略略沉吟,倏地幾個踏步驟然趨近那人。他動靜變幻直如迅雷,照說轉瞬之間便能來到對方身前。孰料他動那人亦動、他停那人亦停,兩人身形走法竟似照鏡一般。
蓋聶心中一動,随即站定,向右虛使出百步飛劍的第一式“太倉一粟”果然那人也停下腳步,卻是向左舞起劍來,在一片漆黑之中,百步飛劍第二式“星移鬥轉”的聲音破口而來,蓋聶再不遲疑,激動地朝那人影叫喚道:“師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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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巧陣陣夜風襲來,天上雲破月開,銀光灑下,照在那人臉上,只見他俊眉朗目,文雅飒爽,卻不是衛莊是誰?“是我。”
衛莊在蓋聶的注視之下還劍入鞘,輕聲說道:“久未相見,師哥能請我喝杯酒嗎?”
“你……師弟好久沒這樣叫過我了。”
蓋聶收了劍,激動的說道。原來衛莊自小時候起,開心的時候他就稱蓋聶為“師哥”生氣的時候就稱蓋聶為“師兄”。
至于後來衛莊改換門庭為秦國效力之後,便是一直語帶譏諷的叫他作“蓋大俠”這聲“師哥”蓋聶已經十年沒有聽到過了,如今入耳,真是倍感親切。
“好好。”蓋聶對衛莊招手道:“你我師兄弟二人好好喝上一場。進來吧。”
突然另一道身影掠上屋頂,月色下一襲黑衣的俊朗青年,眉目如畫,雙眸明亮,笑起來直教人忘卻煩惱。韓陵拱手笑道:“蓋大俠,許久未見,要喝酒可否加我一個?”
蓋聶看見韓陵,雖不知道兩人關系到了那一步,卻也明白韓陵與衛莊之間的交情非同一般。加上韓陵是端蓉的師弟,他想到這裏也就點了點頭,沒有拒絕。
兩人正要依言下屋進門。
蓋聶突然厲聲說道:“且慢!師弟莫非潛藏于桂陵城中,為秦國作奸細嗎?”
“實話說了吧。”衛莊也不隐瞞,直接道,“桂陵中确有奸細,是誰我無法相告,但絕不是我們兩人。”
蓋聶知道衛莊還不至撒謊,便道:“那好。你們随我進屋來。我叫蘭兒給我們燙酒。”
當衛莊和韓陵跟着蓋聶一塊兒走進屋裏的時候,可把蓋蘭給吓壞了。
但她還是依着蓋聶的意思,燙了幾瓶酒,甚至還端了兩樣小菜過來。
韓陵坐在一邊,沒有開口打擾,雖是說來喝酒,卻沒有半點飲酒的意思。
衛莊拿起酒瓶,為自己跟蓋聶滿上,兩人誰也不開口就先幹了三杯。
“哈哈哈。爽快!”蓋聶臉上露出許久不曾見過的笑容,“還是跟師弟一塊兒喝酒過瘾啊。來!我們再喝。”
“師哥還是老樣子,”衛莊也忍不住輕輕笑了,“喝三小杯酒就有醉意了。人都說內功越是深厚的人,酒量越是好。可師哥你……”
“我怎麽樣?”蓋聶滿臉通紅的,又将兩只空杯一一滿上:“我可從沒說過自己是海量、千杯不倒的什麽的。”
“師哥,你不能再喝了。”衛莊将自己杯中的酒一飲而盡,又伸手拿過蓋聶的酒杯也是一口乾了,“別人不知,我還不知師哥是個三杯醉嗎?”
“哈哈哈。知我者師弟也。”蓋聶大笑道:“你明知我不能喝,幹麽今日還找我喝酒?”
衛莊自斟自飲,又喝了幾杯才道:“那是剛才我在屋檐上,看到師哥似乎也很寂寞的樣子,所以才想下來跟師哥喝上一杯。”
“我?寂寞?”蓋聶瞪大了眼睛。
衛莊喝幹了桌上的酒,自走到內室去拿。
衛莊冷笑一聲說道:“酒都變得難喝了!師兄!你我大抵幾個月後便要化作一團白骨,如今戰役未至,你我師兄弟稍得相會,沒想到師兄仍是矯情至斯。”
“啊?你說什麽?” 蓋聶适才神游天外,壓根兒沒聽見衛莊說了什麽,“我矯情?”
衛莊抓起矮桌上酒壇咕嘟咕嘟便喝了半壇有餘,韓陵也不曾阻止他,只在一邊看着就是。
衛莊趁着酒興,大聲說道:“這些年來衛莊處處不如師兄,真是旁無別事,劍法倒是不敢落下分毫。我本無意在師兄面前賣弄,但也不願師兄小瞧了我!”
“啊?”蓋聶越聽越是迷糊,如墜霧中,見衛莊離座抽出長劍,驚道:“師弟要作什麽?”
“我為師兄舞劍!”衛莊再不答話,只是揮袖舉臂,慢慢舞将起來。劍招初時遞出是蓋聶豁然於心的百步飛劍之第一式“太倉一粟”但衛莊在該擊刺對手的地方,卻只是松松落落的以劍尖輕點,一招尚未使完,已經帶入第二招“星移鬥轉”的下半式,之後衛莊越舞越快,蓋聶也越看越奇。
蓋聶深知衛莊浸淫在這套劍法中已有十餘年,但自己是他師兄,兼得師傅晚年傳授新創的三式百步飛劍,按理衛莊再怎麽努力參酌也無法勝過自己。
但如今師弟卻在自己面前施展了一套自己從所未見的百步飛劍,這叫蓋聶如何不驚?
只見衛莊的招式使得似是而非,應往左處的,他偏往右去;該當崩而拔起的,他卻沉肩而洗,但若說衛莊是硬将劍招刻意以反相之道為之,卻又不全然如此,他使“雨打梨花”之時,那右去之勢俨然未至飽和,時而能左、忽而能右;下沉之力含虛若飄,似欲上拔、終又下墜。便連蓋聶這将百步飛劍精參熟透的行家,都難以分辨哪一步是虛招?哪一步又是實招?竟是虛中帶實,實中有虛,虛虛實實變幻莫測。
韓陵時常看他舞劍,衛莊練習劍法,當真是從未落下過,有時候韓陵都忍不住吃這套劍法的醋了。他看得饒有興致,只覺得衛莊舞得很好看。衛莊舞得淋漓盡致
蓋聶卻看得冷汗直流,只見衛莊衣襟飛揚,長劍所到之處,怡然如徐風穿林、勁發時若蛟龍奔月,“衆川歸海”、“塵飛影遠”一招招接連使出,無不如清溪般流暢。衛莊毫無滞怠的使完最後一式“拂袖而歸”時,右足在前劃個半圓,停劍收式,攏袖而立,端的是氣足神完,精魄蕭飒,而他面前的蓋聶卻是臉如死灰。
蓋聶顫聲說道:“這……這……莫非便是三式百步飛劍的精髓嗎?”
“怎麽?” 這回換成衛莊大感驚訝了,“難不成師兄竟然不會使嗎?”
韓陵也略有意外地看向蓋聶。
衛莊見蓋聶答不出話,面色如土、指尖微微發顫,顯是內心極為激動,突然放聲大笑起來:“哈哈哈!現在誰才是師父的好徒弟?這三式飛劍的宗旨,到底是傳了給誰?你不會使!你居然不會使!哈哈哈……”
蓋聶默默的接受了衛莊的當面侮辱,他深知師弟衛莊的悟性與聰明,向來在自己之上;也大概能猜出衛莊是由于當年差點命喪于自己使的“一以貫之”之下,加之後來強逼荊天明出手揣摩到了“一了百了”的真谛,進而将這兩招劍法的精髓發揮在原有的八式百步飛劍之中。
蓋聶心中細想:“即便我如今已能通曉其理,加之師弟又在我面前使過一遍,但若要我來使這麽一套百步飛劍,我能否在虛實之間使得如此神鬼莫辨嗎?”
蓋聶心中的答案是很明顯的,他搖搖頭,對衛莊道:“你說得對。我不會使。”
多少年來郁結在胸的怒氣與怨言,此刻終于在衛莊心中化開了,自己第一次勝過了師兄,勝過了這個人格、武藝均被人稱為天下第一的師兄,衛莊忍不住大笑,“哈哈哈!哈哈哈!”
韓陵笑了笑,也為衛莊高興,看來這心結倒是解開了。衛莊這麽久以來,總是不平于蓋聶,這一次倒是勝了一籌。
在衛莊的笑聲中,突然“砰”的一聲巨響,卻是荊天明一腳踢開了房門!原來荊天明練完劍在回家途中,遠遠便聽見這裏似有刀劍之聲,到了門外又聽得衛莊的笑,情急之下,也不待人開門,砰地一腳便将帶栓的木門給踢開了。
荊天明進門一看衛莊手執長劍,威風凜凜的站在蓋聶面前,蓋聶卻呆若木雞、手無寸鐵,立時拔劍在手,擋住了門口,大叫了一聲,“師父!”
荊天明邊喊邊出劍刺向衛莊前胸處,衛莊一個閃身叫道:“來得好。”
一個反手劍疾削荊天明右腕,卻是一招似是而非的“落霞殘照”荊天明一愣之下,狂挽劍花向後退去,雖說是抱着守勢卻是忙而不亂。但衛莊劍氣既吐,焉能只有一劍而已?就看衛莊接連刺出六、七劍,記記皆是反手,卻不失“落霞殘照”的那個“落”字。荊天明邊退邊閃,應付得極為勉強。衛莊一式使完又使一式,亦是虛實參半的“草長莺飛”荊天明頓時被逼得左支右绌。
莫說荊天明剛剛練劍回來,實則他在睡夢之間,也不曾忘記過百步飛劍中的一招半式,但此刻明明自己與衛莊兩人使的同是百步飛劍,衛莊卻步步占先、自己偏生處處為人所制。荊天明腦海中突然冒出一個念頭:“怎地他使得好像是左手劍似的?”
荊天明當下緊守住方寸之地,任由衛莊不斷出劍,果見衛莊雖是右手拿劍,但劍招之中有時是右手劍、有時又是左手劍,虛實變換仿佛就在左右之間。衛莊一劍快似一劍,荊天明眼見自己抵擋不住,萬萬不是這百步飛劍的對手,索性甘冒奇險,将長劍交到左手之上,也是一招“草長莺飛”遞出。
衛莊見他劍交左手依樣畫葫蘆,“咦”的一聲又再變招。荊天明畢竟沒使過左手劍,劍招頓時凝滞,一招尚未使完,咽喉要害已被衛莊制住。
“師弟住手!”蓋聶見狀,急忙起身大喊道:“他不是你的對手。”
衛莊垂下手臂,不再鎖住荊天明要害,回頭望着蓋聶冷冷說道:“那麽你是我的對手嗎?”
蓋聶嘆口氣,搖頭道:“我也不是你的對手,我打不過你。”
“哈哈哈。”衛莊又輕笑起來,“單為師哥這句話,就該浮一大白!”
說罷便走上前去,拎起剩下的半壇子酒,一口氣喝了個幹。
蓋聶言道:“師弟今晚來此,如是為殺我而來,這就可以動手。”
蓋聶直視衛莊雙眼,毫不畏縮,又道:“當初師弟為秦王效力來取天明性命,我心中雖有遲疑,但下手之際卻毫無遲疑。如今師弟動手,也不用有絲毫顧慮。師兄我唯有一事相求。便是但求師弟先殺了我,再取天明性命不遲。”
“我今天不是來殺人的。”衛莊的目光顯得有些空洞,勝過蓋聶是他十餘年來的希望,今天終于達成,但勝利的興奮感只在一瞬間便消逝得無影無蹤,衛莊覺得自己的心裏空蕩蕩的,仿佛一只紮破了的皮囊,又仿佛被自己喝幹的酒壇子,什麽也不是了。
衛莊看向一邊的蓋蘭,蓋蘭長得很像小師妹。衛莊不由想起了那些過去的日子。
他放下手中空空如也的酒壇子,搖搖頭道:“我今天是來喝酒的。到時你我戰場上相見,有的是機會生死拼搏。如今酒既然沒了,我也該走了。”說完轉身就要離去。
韓陵站起來,正要跟上時。忽聽得一句“師弟且慢!”
蓋聶聽衛莊如此說,燃起一絲希望,情真意切的說道:“師弟你何不留下?要不索性退出這場争鬥,回山去吧?”
衛莊走到一半,回過頭來,倚在半毀的門上,眼中已有三分醉意,見蓋聶雙鬓已有白發,但神宇氣态皆是英朗如昔,喃喃說道:“傻師哥。你說我為人所用,我還道你傻呢。七國之争,非始於秦。即便明日你我不會沙場兵戎相見,依我看來這天下、這江湖就好比偌大一個棋盤,你我皆是盤中的棋子,要往哪兒走豈能掌握在你我手中?”
“唉!” 蓋聶一聲長嘆,又不願讓衛莊瞧見自己淚盈眼眶,便掉過頭去說道:“沒想到你我師兄弟兩人,終究不能善了。既然如此,我也沒什麽好說的了。天明,你幫我送一送你師叔和韓叔叔吧。”
荊天明依言往門前走上幾步,雖說是遵照師意為師叔送行,但他卻無法像蓋聶一般真的對衛莊卸去所有心防。荊天明似乎有些困難似的喊道:“師……叔走吧。師侄送你們一程。”
衛莊似乎是沒聽見,抑或是下意識的點了點頭,臨出門時又回頭以滿是關懷的口吻對蓋聶說道:“我走了。師哥你……你也保重。”
韓陵拱手行禮笑道:“蓋大俠,你好自為之。阿莊總還是記挂着你的。”
說罷在荊天明的“護送”下,漸漸行遠。
衛莊走出門來,轉過深夜寂靜的市集與城中民舍,所經人家皆已熄去家中燈火,整個桂陵城中真的是漆黑一片了。
荊天明突然打破沉默,道:“你剛才所使,真的是百步飛劍三式要訣?”
衛莊停下腳步站定了,斜過眼盯着荊天明瞧,但見他相貌出奇的俊雅,很有當年麗姬的絕色,劍眉含霜,英目炯炯,臉上卻蒙着一層淡淡的抑郁之色。
“什麽你啊你的?你應該叫我師叔。”
“我沒師叔。”荊天明渾然不怕惹惱了衛莊,一劍被他殺了,直接了當的說道:“你願意告訴我就說,不願意就罷。但要勉強我再叫你師叔,卻是萬萬不能。”
“也罷。”衛莊看荊天明如此倔強,也沒多不舒服,口中卻道:“你當作你師叔好神氣嗎?真是老頑固的師父就教出小頑固的師弟。”
荊天明插口道:“不準你罵我師父!”
“我看這樣吧,我回答你的問題,你也回答我一個問題,當作交易。”衛莊道,“如此一來你不欠我,我也不欠你。你說可好?”
荊天明想了想,便即點頭,衛莊見荊天明似乎想說什麽,已然先行說道:“你放心。我不會問你桂陵城、或是墨家軍的事。”
“那好。”荊天明見衛莊如此爽快,便道,“你要問我什麽?”
“那百步飛劍第三式要訣是什麽?”衛莊極快的脫口而出問道。
荊天明聞言大驚,“怎麽你不知道第三式,竟然能使!”
衛莊道:“你別管。只說你肯不肯說便是。”
荊天明一時拿不定主意,終又不肯言而無信,說道:“第三式叫做『一無所有』,師父教我的時候只告訴我一句話,那便是‘使劍者終棄劍’,再沒有別的了。”
“使劍者終棄劍。”衛莊喃喃念了一遍,又追問道,“沒有招式嗎?”
荊天明搖搖頭。
“果然。”衛莊微微一笑,對着天空自言自語道,“果然跟我想的一樣,只有劍意,沒有招式。師父您老人家真是識窮天下……只可惜您教的是四四方方、一絲不茍的蓋聶,他就好比是一本書,卻不是讀書的人啊。一無所有、一無所有……”
荊天明有些聽不懂衛莊在說什麽,但他此時已十分确定衛莊剛才在屋內所使的,定是三式百步飛劍的要訣。荊天明急于知道答案,便問道:“你現在可以回答我了吧?為什麽你不知道第三式的要義,卻能學會?”
“那你方才為什麽将長劍交到左手之上?”衛莊沒有直接回答荊天明的問題,反而以另外一個問題代替了答案。
衛莊打斷了荊天明的思索,将一個巴掌大小的布包塞到荊天明手中,言道,“差點忘了。有人要我把這樣東西親自交到你手上。此物珍貴無比、至關緊要,你萬萬不可大意讓它落入旁人手中。”
荊天明見衛莊說得慎重,小心翼翼的解開布包看。在層層包裹的嚴嚴實實的布包最底層,有一塊黑色鐵牌,牌面鑲嵌五色琉璃,在月色之下瑩然流光,卻是一面“秦”字令牌。
荊天明一見此字,如遭雷殛,登時面色發青,動彈不得,半晌方才驀然驚醒,将鐵牌遞出,顫聲對衛莊說道:“拿走。我不要!”
衛莊哪裏肯接,雙手負背向後一退,說道:“此牌天下唯有五面而已,得此令牌便可直入秦宮,無須上報。你父王當面吩咐過,要我将它親手交付於你。”
荊天明眼中含霜,冷冷說道:“我沒有父王。”
又将鐵牌遞出要還與衛莊,衛莊卻道:“我是秦國的信使,并非你的信使。要還的話,師侄你還是自個兒去想辦法吧。”
說罷翻身上了附近的大樹,韓陵朝他一笑,也不多說,到底不是他想管的事。兩人幾個縱躍之間,便離了荊天明的視線。
荊天明獨自一人站在原地,手裏握着秦國的令牌,心中百感交集。他真想索性将令牌随手一丢,抛去了便是,卻不知為什麽自己的手卻将那塊冰冷的鐵牌給越捏越緊。荊天明遲疑良久,畢竟還是緩緩的将那塊令牌收入了懷內。
衛莊和韓陵抛下荊天明之後,繞了好幾個圈子,這才終于來到跟人約好相見的城東一株棗樹之下。但棗樹下卻空無一人。
韓陵伸腳踢開樹下一塊看起來有些突兀的石頭,果然在下面摸索到一只亮環錐。捏着它旋開錐上翼羽,從錐杆中空處拿出一小卷白布。
衛莊燃起火折,只見布條上寥寥寫着“明日辰時黃家屯”幾個字,自然便是潛藏在桂陵城中的奸細為他們留下的訊息了。
衛莊就着火折将韓陵手中的布條燒化,想起今日之舉,衛莊自己都覺得莫名其妙。
他本來只是遵照白芊紅的吩咐,要他“千萬與貴師兄敘上一舊”以防日後形跡敗露。衛莊本不願意對蓋聶說謊,無奈拗不過白芊紅的千叮萬囑。哪裏想得到就見得這麽一面,居然引發出這麽多事?
韓陵知道他現在心情必定很是複雜,不過他也知道衛莊算是解開了心結。
“你剛剛看了蓋蘭很久啊……”韓陵突然幽幽地開口道。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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