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9·四方雲動聚桂陵

☆、9·四方雲動聚桂陵

敷過了療毒解藥,收拾物事,趁夜輕裝而行,離開了秦軍大營。他們打算今晚便潛入桂陵,将物事交付紫語。

出營往西而去,一路信步漫漫,約莫走了一個多時辰,卻在行将穿出樹林之際,

韓陵“咦”地一聲停下了腳步。

自兩方交戰以來,桂陵城外的這片樹林別說是人,便連只老鼠都分外難見,此時林中卻躺着一名紅衣少年,以肘為枕沉沉的睡着。

兩人心中犯疑,腳下步子便故意放重了些,将地上的殘枝敗葉采的嘎吱作響。那少年聞聲驚醒,突然翻身而起、轉過頭來,一雙大眼睛滴溜溜的打轉,臉上表情自驚吓轉為戒備,自戒備又轉為好奇。

韓陵一時間覺得這少年好像在哪裏見過,但又不确定。

衛莊見這少年年紀約莫不過十五,諸般神情在臉上變幻,靈動活潑,不像尋常百姓,身似會武,又瞧不出有什麽功夫,一時間參不透對方是何來歷

韓陵開口問道:“小家夥,你怎麽這麽晚了一個人睡在這兒?”

紅衣少年眯起兩眼,将衛莊和韓陵分別從頭至腳打量一番,反問道:“兩位大叔才是!這麽晚了,你們在這兒晃來晃去,也不怕危險嗎?”

韓陵:“……”原來我已經到被叫大叔的年齡了嗎?

衛莊口中淡淡道:“我們不過旅經此地罷了。”

“喔!原來如此。”那少年拍了拍自己身邊的空地,又添了些枯葉好讓它坐起來更舒服一些,這才說道,“大叔,你們也一起坐嘛。來!我這兒有些餅子,大叔一定餓了吧?”

衛莊見他一派天真爛漫,絲毫不疑自己兩人,還請自己吃餅,倒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韓陵卻是大大方方接下來,還客氣地道了謝。

紅衣少年見衛莊不接,硬是将餅塞入了他手中,還說道:“這餅子雖不好吃,不過這兒在打仗,也弄不到糧食。大叔,我勸你趁早回頭別再往前。齊秦交戰,我已經在這裏困了七八天了。危險得緊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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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陵啃了口餅子,坐在少年身邊,點了點頭,問道:“既然危險,你怎麽不怕?”

紅衣少年猶豫了一下,開口回道:“怕啊!但無論如何,我非得想辦法進桂陵城不可。”

衛莊有些疑惑的看着他,問道:“你進桂陵城做什麽?你的家人在城裏嗎?”

“不是家人,我沒有家人,他……他是我的……”

少年說着說着雙頰泛起了紅暈,從地上跳了起來,跺跺腳改口道:“唉呀,大叔!總之,那人……他一定很擔心我。我得趕緊進城,好讓他知道我沒事。”

衛莊見少年如此率真,雖不相識卻對他生出好感,實不願意讓他自行前去送死。

當下便勸道:“眼下桂陵城連秦兵都進不去了,何況是你?這場仗已經打了兩個多月,雙方均有死傷,也許……”

衛莊不忍說完,意思卻已再明白不過,少年要找的人很可能已經死了。衛莊本以為少年聽了自己的話,便會打消進城的念頭。哪想得到那紅衣少年聽了臉上竟不露絲毫擔憂神色,只是轉頭向桂陵城望去,月色将他臉龐映得如同罩了一層霧般的溫柔透亮,少年輕聲說道:“不會的。我跟他,我們曾經在一座小山丘上,擊掌三下為誓,誰都不能比對方早死,我們一定要在一起,互相照顧一輩子。”

說着看向衛莊,一雙大眼睛清亮明澈:“大叔,您放心好了。他一定在等我的。”

韓陵想起來了這人是誰了……是那個叫阿月的小乞丐,荊天明的好朋友。之前只見過他是髒兮兮的樣子。雖然給他把過脈,但第一次知道他如此好看,是一種幹淨自然的秀氣,卻不顯女氣。

少年說完不再言語,只是複又坐下。

衛莊被這般死生不負的情感所打動,轉問道:“你真的不怕死?這城轉眼便破,就算他此刻沒死,尚能與你相見,但你們相見之後,必定雙雙死于戰亂之中。那人真有這麽重要?重要到讓你願意犧牲性命?”

若在一個多月前,少年心中原本還有些朦胧與混沌,但這段時間以來的只身跋涉,卻像抽絲剝繭似的,将心底那些懵懂都給剝開了。每靠近桂陵城一步,他心中便多一分清楚,如今桂陵城就在眼前,他再沒有絲毫懷疑。“傻大叔,他是我這輩子最重要的一個人。”

紅衣少年對衛莊一笑,笑得很溫暖又很驕傲,“我寧願死,也不願再也見不着他。”

“是嗎?”衛莊跟着笑了, “小家夥,你叫什麽名字?”

“我叫阿月。”

“好。”

衛莊心中暗暗下了決定,無論眼前這個少年喜歡的是誰,自己一定要完成他的心願,讓他們能再度相見。當下看向韓陵站起身說道:“我們幫他一把吧?”

韓陵神色複雜地看了眼衛莊,突然道:“阿月啊,你放心,你喜歡的家夥還好好的。他是不是叫荊天明?”

“你……你怎麽知道?”阿月愣住了,隐隐有些戒備。

韓陵無奈道:“你不是吧……連我都不認得了。我還幫師姐救治過你……”

“你是烏斷和端木姑姑的二師弟?”阿月聽他這麽一說,才記起來這個人,他見過韓陵的時候還中着毒,神智不是很清楚,只知道有這麽一個人。

韓陵點點頭。

衛莊是真沒想過這少年喜歡的是自己的師侄。不過已經下定決心了,他也不會更改。

“來吧,我們帶你進城去。”

此時另一頭,一名秦軍匆匆入帳內說道:“桂陵城路枕浪派來一名信使,言道奉命晉見白姑娘。”

“喔,” 夏姬白芊紅手裏把玩着玉雕的杯盞,心中卻正為衛莊心煩不已,便漫不經心的道,“那就請他進來吧。”

一人在秦兵的帶領下,通過層層關卡,走了進來。鬼谷四魈與帳內人等緊接望着眼前這名有膽孤身一人來至秦營的黑衣男子。但見他虎背熊腰,雙目如銅,一張經過長年日曬的棕皮臉上滿是胡渣,身上所穿的粗衣黑布褲更是極為陳舊,但饒是如此,卻難掩住他魁梧身形下的勃發英姿。

“在下墨家弟子花升将,奉師命來此。”

花升将面對眼前這張絕麗無雙的面容,全然不掩飾自己的驚異神色。

“嘻。”白芊紅見花升将對自己露出與一般世間男子無異的神色,淺笑一聲,“你不用通名,我們雖沒見過,但我猜得到你是誰。”

花升将從懷中取出路枕浪交給自己的書簡說道:“我家钜子修書一封,要我面呈白姑娘。”

“哦?取過來我瞧。”白芊紅玉手微揚,站在一旁的冬僮束白雨立即上前接過花升将的手中竹簡,轉交到她手中。白芊紅展開竹簡,低頭讀來,兩眼頓時透出精光,臉上笑靥如花。

“嘻嘻。”白芊紅笑不可抑,“你家路大钜子也真是的。就這樣?沒別的主意了?派一只黑熊來邀我去桂陵城喝茶?嘻嘻嘻。”

“真的嗎?”柳帶媚聞言精神也來了,上前一把扯過白芊紅手上竹簡,看了起來。“哈哈哈!好笑啊好笑!你們看!路大钜子還真以為光靠請客吃飯,就能騙倒鬼谷夏姬白芊紅。哈哈哈。”

春老魚冉見柳帶媚笑得誇張,擺擺手,一排慈祥的摸摸一把白髯,對站在下首的花升将笑道:“小兄弟,想來你家钜子只邀請白姑娘一人單身赴宴嗎?”

“那倒不是。我家钜子言道,白姑娘如不放心,大可帶一位護駕……”

柳帶媚搶話說道:“只帶一個人進桂陵城,好方便你們宰殺嗎?”

花升将怒道:“我家钜子言出必諾,你不識字?沒看到上頭寫着此行絕不會對白姑娘怎麽樣嗎?”

“你倒大膽。”柳帶媚陰恻恻的道,“敢這樣跟我說話?”

“好了好了。”白芊紅阻止他們說下去,以手托腮語帶妩媚的道,“你家钜子既然不打算将我騙進桂陵城給殺了。那路先生想要見我一面,又為何事?”

花升将謹記路枕浪交代,無論如何絕不能對白芊紅口出無禮之言,花升将吸了一大口氣,好讓自己盡量平靜,“我家钜子的意思是,白姑娘乃是當今天下一等一的才女,若以名山峻嶺相比,我家钜子便似壯闊巍峨的泰山,而白姑娘您那就像終年為雲霧所遮的巫山。钜子言道,只可惜兩座名山相隔千裏,若是泰山能與巫山見上一面,定當有趣得緊。”

花升将故意咳嗽一聲,又道:“咳!當然啦,我家钜子也說了,若是白姑娘不敢來桂陵城中相會的話,他來這裏也是可以的。”

“嘿嘿。好大的口氣那!”

白芊紅口中雖這麽說,但她的好奇心确實被路枕浪一番言語給勾起了。她早就認定普天之下若有人能與自己相争,除墨家路枕浪這位江湖奇男子之外,再無他人。

“那好吧。”白芊紅合上竹簡,問道:“路先生打算何時做東?”

“如蒙姑娘不棄,”花升将舉起手來指向天上明月,“今日乃是新月,待月圓之夜,我家钜子在桂陵城內掃百花之榻,恭候白姑娘。”

“好極了。”白芊紅語帶興奮的說道,“你回去告訴路先生,待得十五月圓之夜,我必定來訪。”

花升将見白芊紅已經上鈎,不願多說壞事,作揖說道:“那在下這就告辭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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