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微笑背後的含淚決意

之後，黃濑獨自扛下了這份悲傷。他沒想着給誰傾訴，更沒想着告訴奇跡的世代們，而是守在了火神旁邊，想在最後的一刻陪着他。

“我想進去看看他，好嗎？”

最後的黃濑嗓子沙啞的吐出來了幾個字，不像是要求，倒像是哀求一樣。在經歷了一番撕心裂肺的痛苦折磨之後，現在的他終于冷靜了很多，然而內心的悲傷還是止不住的往外溢。有些時候，既然自己無法改變定局，那只能硬着頭皮承擔下來。

醫生舍不得拒絕他，破例讓出一條路來，小心翼翼地拍拍黃濑的後背，然後悄悄退出去，把門關上離開了。

黃濑慢慢走到了火神的床位邊，拿起旁邊的紗布擦掉了傷口旁邊的血跡，用手稍微整理了一下他的頭發，然後推了他一下：“小火神，醒醒？是我啊！”

床上的人沒有動。

“小火神真是好冷漠。”

床上的人依舊沒有動。

“小火神果然不理我了。”黃濑搖了搖頭，輕輕替他拉上被子，直到把頭都蓋住為止，最後把房間裏的燈關上了。火神的衣服還放在手術臺旁邊，手機就丢在衣服上面。

“你在這邊似乎沒有任何親人呢，小火神！”

黃濑猶豫了很久，還是拿上了火神的手機，挨個翻看着通訊錄，大腦亂七八糟的不知道給誰打。結果，他發現在火神的通訊錄中，“家人”分組裏只有一個人，上面僅有一組電話號碼，連名字都沒有備注，頭像是黑色的夜空。

“他就是小火神的唯一家人了吧，不知道該稱呼伯父還是叔叔？”黃濑順着這個號碼打了過去，總感覺這個號碼似乎在哪裏見過。結果按下通話鍵的那一刻，黃濑突然後悔了，因為他自己都不知道能說些什麽。明明自己還沒從悲傷裏走出來，只是沉默着接受了這個事實，現在卻要轉換視角把這個噩耗傳遞給別人，想起來都覺得太殘酷了，然而，現在的黃濑想壓掉電話卻根本不可能，因為電話已經接通了。

“您好……”黃濑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被對方急匆匆的聲音打斷了：“喂，大我，你現在怎麽樣了？”

對方的聲音居然異常耳熟，黃濑一聽見那個聲音，馬上捂住嘴開始哭起來，眼淚根本就止不住的往下淌，不知道是悲傷還是驚訝：“那個，小青峰，是我啊！”

對面的青峰也吃了一驚：“黃濑！你……怎麽是你打的電話，火神大我呢？”

“小青峰，聽我說……小火神他……”黃濑還沒說完就放聲號哭起來，明明在心裏告誡自己一千遍不能哭不能哭一定要冷靜，可是現在的他根本沒辦法控制好自己的情緒。

“大我他怎麽了！黃濑，你別哭啊，快說話啊！”青峰的聲音幾乎是在吼。

“小火神…他…他不在了。”黃濑逼着自己把這句話吐出來。

“什麽！黃濑，你、你沒開玩笑吧，你現在在哪裏，火神到底怎麽了，你說話啊！”

“小火神……他，他來看我，結果暈倒了，醫生說他知道自己得了絕症，可是從來沒有說出去。我還以為他沒有事，可是剛才醫生告訴我他沒有被搶救過來，我也不信可是他現在已經沒有心跳了，我怎麽喊他他都不理我啊……”黃濑斷斷續續的終于把話說下去了。

“真的嗎。”那邊的語氣很輕，生怕擊碎了這個消息。

“嗯。”黃濑再也說不出更多的話了。

那邊的青峰語氣也壓制不下去了，似乎馬上就要崩潰一般：“……好的，我知道了，我馬上回來。你在哪裏，火神呢？”

“我在……京都大學醫院裏，小火神就在我身邊。我一直在喊他的名字，可是他不理我。”

“別難過了，我馬上就過來，拜托了，別太傷心了好嗎，你一個人是承擔不了這種悲傷的。再堅持一會兒，就一會兒，我現在就去機場！”青峰說着，推開了店門，衣服都沒裹好就準備攔車去機場。

“嗯。”黃濑擦擦眼淚，挂了電話，然後坐在手術臺旁邊，讓整個人都全部浸入令人窒息的黑夜之中。

縱使自己成年了，不再是孩子了，也無法接受很多東西。十六歲的自己會哭，二十六歲的會哭，就算到了五十六歲依舊會悲傷的大哭。這不是人的脆弱，而是真正的，難以割舍的——“情誼”。

夜色入戶，只有心電儀的光微弱的打在牆壁上，房間裏寂靜到窒息，這時，急救室的門突然被敲響了。

“是誰？”

半睡半醒的黃濑踉踉跄跄站起來，借着微弱的光線扶着腦袋走過去開了門。

“抱歉，打擾您了，現在我們需要……”門口的大夫還沒說完話，就被黃濑打斷了：“不要，小青峰還要見小火神，他正在趕來。拜托了，小青峰是小火神的家人，唯一的家人。你不能這樣把小火神帶走，小青峰見不了他最後一面會難過的！”

“可是您這樣我也會很困惑的！”

“只要一次，就見那麽一面好不好？我不想再看到小青峰也露出那種表情了。小火神和小青峰是家人關系，你不能讓家人都見不了面啊！”

“非常對不起，但是這由不得我們了。”

“拜托了，大夫，求求您讓他們見一次啊！”黃濑差點又跪下來，被醫生再次攔住了。

……

天快亮的時候，青峰終于趕到了醫院門口，老遠就看見黃濑一個人坐在大樹下的長椅上面，旁邊的路燈昏黃色的光打在他身上，落下一片暗色影子。

“黃濑，我回來了！”青峰疑惑的喊了一聲。

“小青峰！”黃濑一下子擡起頭來，眼睛紅得和大桃子一樣。

青峰整理了一下衣服後，慢慢走過去摟住黃濑的肩膀，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正常一點：“別想那麽多了，我知道你更難受，所以……”

“別安慰我好嗎！明明小青峰比我還難受，而且，你和小火神是什麽關系，我已經知道了。你們為什麽要騙我呢？很多事情我知道了也沒什麽啊！”黃濑擡起頭，不知道是在哭還是在苦笑。

“對不起，涼太。我只是希望你承擔的悲傷能少一點，畢竟在奇跡時代裏面，你和哲也是我們最不想傷害到的，也是最想保護的人。所以，把悲傷留給我們就好了。早知道會這樣，我昨天不應該離開京都的。”青峰抱住了黃濑，嗓音很沙啞。

“小青峰，你是不是早就察覺到了？”黃濑哽咽着問。

“我是知道的，但是大我他什麽都不說，我知道他想瞞着我們偷偷離開，也知道冬季杯他打得很辛苦。只是，我根本沒想到一切來的那麽快啊……”青峰低下了頭，兩滴眼淚砸在地上。

“別哭了，對不起，我沒有辦法讓你和小火神見最後一面，醫生把我趕出去了。”黃濑拍拍他的後背。

“這已經無所謂了。我想，不管是誰，都會難過的不得了吧。哪怕是哲也，也不願意看到他就這麽離開我們……”青峰不知不覺說出了這種話。

這時，黃濑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使勁晃晃青峰的肩膀說：“那麽小青峰，我們一起做一件事情好嗎？”

“什麽？”青峰沒反應過來。

“一起瞞住小黑子好了。我想他要是知道小火神不在了，肯定會難過的不一般吧！既然小火神能這麽瞞住我們，我們也別讓小黑子知道這個噩耗。如果是小青峰的話，肯定樂意，對嗎？”黃濑充滿期待的看着青峰。

“嗯。”青峰點點頭，努力擠出了一點點笑容來。

天空的黑色漸漸被深藍吞沒，不知不覺就到了天亮的時間。兩個人依偎在一起，努力汲取着對方身上的溫度，青峰一直撫摸着黃濑的頭發，從頭到尾都在說着一句話：“我只剩下你了，黃濑，說什麽都不能再讓你離開我了，說什麽都不能再讓你承擔這些了……”

……

幾天之後，青峰退出了自己的籃球隊，把隊長位置讓給了別人，自己抱着骨灰盒回到了東京。黃濑還是留在了京都，雖然這段時間青峰一直陪在自己身邊安慰自己，但是他總感覺缺了很多很多。火神最後給他帶去的那些零食，他全都撿了回去擺在自己房間裏的櫃子上，舍不得拆開，只是靜靜的看着，摸着包裝袋傻笑：“小火神，沒想到你那麽狠心呢！真是的，我生氣了，你給我買的東西我絕對一口都不吃，我就要把它們一直存着，直到他們過期為止！”

《京都初雪》劇組照顧到黃濑的情緒問題，破例把他的鏡頭拍攝推後了，而是在拍一些空鏡頭和配角戲。綠間和赤司都在京都，他們想辦法趕到了葬禮現場，卻沒有走近，而是站在遠處看着那些人們。葬禮上的黃濑哭得簡直要背過氣去，青峰一只手摟着骨灰盒，一只手扶着黃濑，整張臉看起來憔悴不堪，那種疲憊不是輸了比賽的疲憊，而是經歷了一場變故之後由身體到靈魂裏的疲憊。哪怕連赤司都想上去攙扶他一把，卻還是被理智阻攔着沒有過去，只是在胸口默默畫着十字祈禱他們能平安無事。

青峰回東京之後，冰室也跟着返回自己的報社，給體育時報的總編打電話，希望他撤掉報刊頭條報道“冬季杯冠軍隊主力因病離世，隊長含淚離隊”。當他剛接到火神離開的消息後，簡直五雷轟頂差點暈倒，幸虧旁邊還有個紫原在，把他扶住然後竭盡全力安慰了一番。現在的他沒有時間去悲哀，而是集中精力處理這幾天落下的所有事務。有些事情，越想越難受，還不如索性丢開去做自己的事情，這樣才不至于讓悲傷加倍。

半個月之後，黃濑終于走出賓館重新投入到拍攝現場去了。時間沖不淡思念，但是能沖淡悲傷，再次調整好情緒的黃濑決心要認認真真生活，雖然火神不在了，但是支撐他的黑子和青峰，還有綠間，赤司，紫原他們還在看着他，他不能讓那些人對自己失望。

一天拍攝完鏡頭之後，黃濑去自動售貨機那邊買水，意外看見了青峰。

“呦，黃濑，你恢複了？”青峰沖他揮揮手走過來。

黃濑激動得沖上去摟住他：“小青峰，你回來了？”

“是啊，東京我也沒個夥伴陪着。反正籃球隊也不呆了，現在沒什麽收入來源，我就到京都找個工作，順帶陪陪你吧！”青峰笑了笑，任他攬住自己的肩膀。

“嗯！”黃濑使勁點點頭。

“話說，綠間這家夥要回東京教書了，明天的飛機，我們去送送他？”青峰整了整黃濑的衣領。

“什麽，小綠間也在？”黃濑開始驚訝了。

“啊，這個……嗯，他在這邊帶孤兒們上課打球。抱歉，我以為你知道！”青峰後悔得想打自己。

“那你怎麽不告訴我！”

“對不起，可是……”

“小青峰，你到底瞞着我多少事情，我想知道，你別拿什麽要保護我的理由去騙我好嗎？你的演技并不好，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是專業演員，可是我在你們面前卻裝不出來，你呢？”黃濑突然認真的看着青峰的眼睛，一字一句的問。

“我……”青峰頓時語塞了，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天氣陰了起來，京都又要下雪了。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