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往事

蕭将軍斜倚在床頭，目不轉睛地看着眼前睡得香甜的小公子，大手撫上柔軟的發頂，嘴角勾起一個明顯的弧度，只念自己何其有幸，能遇到這樣一個至真至善的人兒……

14年前的普度寺只是景城的一方小小的寺廟，只有一個老和尚和三個小和尚，還有一個4歲的小娃娃，這小娃娃就是柳知縣的幺兒，因着半年前柳夫人做了個夢，夢裏南方飛來只喜鵲銜着顆菩提子放在樂兒懷裏。翌日，發熱許久的樂兒就好了，恰逢一瘋道人前來拜訪，只道：“天機不可洩露，緣起普度，修身養性。”說完便施施然遠去，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不滿4歲的樂兒便被送到城南的普度寺“清修”，身邊也就跟着個半大的丫頭。

寺內人煙稀少，香客也僅初一十五才來，柳夫人也安心，十天半月才到城南一趟，沒了管教，樂兒便如脫缰的野馬，四處瘋玩，常常東躲西藏，叫薫兒一陣好找，正因這孩子野慣了，後來才遇上昏在後山的小蕭毅。

小蕭毅也是個命苦的孩子，父親常年戍守邊疆，親生母親纏綿病榻多年，在他6歲時駕鶴西去，二娘執掌中饋多年，只待大夫人一去，曾經的柔弱可欺即刻變成了鐵腕夫人，“爹不疼，娘不愛”的小蕭毅，在二娘的放縱下，一日日被族裏的大孩子打罵欺負，後來甚至将他關在府外，吩咐小厮守好入口，府內的大人也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權當“歷練”。

蕭府老宅也在城南，無處可去的小蕭毅只記得去上過香的普度寺的路，餓了快兩日，終究是半大的孩子，一路磕磕絆絆，爬上城南的小山坡，就險些餓昏過去，實在是沒有力氣繼續走了，只得就近找個石頭坐下歇着，昏昏沉沉地癱在那兒。迷迷糊糊中仿佛聽見有人在叫自己“哥……哥哥……”，小蕭毅艱難地睜開自己的雙眼，看見個粉雕玉琢的娃娃，以為自己看見了仙者的小同志，微微吐出個“餓”字，虛弱地要昏過去似的。

小娃娃一聽“餓”，颠了颠自己的娘親給自己縫的小布包，裏頭還有娘親準備的小零嘴和小水囊，不慌不忙地取下小布包，拿出小手帕擦擦自己的小手，又用自己的小手帕胡亂擦了擦面前小哥哥的髒兮兮手和臉，再拔開小水囊去喂迷迷愣愣的小蕭毅，學着大人喂自己的樣子，一個不注意，小水囊裏的水撒了小半，濕了蕭毅胸口一大塊，小小公子一瞧自己把水弄撒了，正要拿起自己的小手帕去清理，就聽見面前的小哥哥劇烈的咳嗽聲，蕭毅生生被嗆醒過來，就看見面前小娃娃拿的水囊，目光灼灼的盯着——

小公子愣愣地遞出自己的水囊，少年一把搶過，急切切地灌了幾口。小公子好好記着娘親的話，吃東西前要先淨手，再喝點水潤口，最後吃小零嘴，見小哥哥喝了水，又去布袋裏尋自己的吃的，一樣一樣遞給蕭毅，享受着當小大人的樂趣，最後整個布袋放進他懷裏，饒有興致地盯着他吃，覺得比自己平日裏躲在這裏吃有意思多了，盯了良久，才反應過來自己在捉迷藏，奶聲奶氣地對着面前狼吞虎咽的少年道：“哥哥，我要回去了，薫兒姐姐該着急了，今天的捉迷藏姐姐也沒找到我，嘻嘻……明天我們還一起玩吧，你要在這等我喲。”說完一本正經地拍了拍蕭毅的肩膀，揮着小手跑開了。

繞過大樹，就看見薫兒姐姐找不到自己，在原地打轉，“薫兒姐姐！”“公子，你又躲那去了？可讓奴婢好找。”“嘻嘻……樂兒會玩捉迷藏，樂兒躲得好好的，薫兒姐姐找不到我。”小公子拉着薫兒的手撒嬌道，“是啊，公子真聰明。”說着一邊牽了小公子，一邊往廟裏走，走了段距離，回頭瞧了瞧公子常躲的那顆樹，數十米高的小山坡上就這個一顆粗壯的金合歡，着實好找。

終于交代好了，哭泣，我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