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嘗試的努力

顧曦的指甲嵌進掌心,臉上的血色一點一點褪.去,幾滴淚從眼裏滾出,紅着眼眶,倔強地不肯眨眼,“這個女人找上門來,告訴我她才是你的夫人,還懷了你的孩子,這不是真的。夫君,你告訴我,這不是真的。”

蘇嫣僵住,沒想到沈羿會來得這麽快。

她答應過沈羿,在他們成親之前,不能讓顧曦知道她懷了孩子。不過轉瞬,她平複下來,回頭拉住沈羿的衣袖,“沈郎,她要趕我走,我沒辦法才說的。她還讓我跪着。我肚子裏還懷着孩子,這麽跪着……這麽跪着……”

沈羿頓住腳步,先将蘇嫣扶起,再朝顧曦走去,“夫人,你聽我說。”

“別過來!”顧曦的眼淚拿帕子擦去淚,彎眉笑了一下,溫溫柔柔的,似是江南春日裏的風,卻帶着冬日的涼意。

她抽出一把匕首,啪地一聲擺到桌上。

沈羿驚愕,“夫人!”

蘇嫣如受到驚吓的兔子,往沈羿懷裏鑽,“沈郎,姐姐要殺我!”

顧曦嘲諷地掃她一眼,“不是我叫她來的,是她自己找來的。不是我叫她跪的,是她自己跪的。我沒有過要殺害她的打算,她誣陷我。夫君,你信她還是信我?”

沈羿疲憊又無奈地嘆一聲,“夫人,嫣兒懷有身孕。”

“我懂了。”顧曦平靜地道,“我與她,你選一個。”

沈羿動了動唇,受傷地瞧着顧曦,沒有出聲。

後者已經從他的眼中得了答案,垂眸,“很難想嗎?與我和離,應該是很容易做的決定吧。蘇姑娘,他這麽長時間都沒選擇你,你确定他就是你要的良人嗎?”

蘇嫣睜大眼睛,忘了反應。

她想過許多種可能要面對的阻礙,想了一肚子的辦法,卻沒想到對方根本就沒有她以為的那樣在乎沈羿,只是問了幾句話,就輕輕松松地把沈羿讓出來了。

比起平妻,她當然更希望做唯一的妻子,成為大将軍府的主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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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擡眼瞧見沈羿一半不敢置信一半失魂落魄的神色,唯恐有變,不确定地問道:“姐姐所言,可是真心?你當真願意成全我們?”

顧曦站起身,緩緩走到沈羿面前,“你不高興嗎?我們之間,不過是拜了堂,我替你盡了三年孝,被你母親為難了三年。你就不能給我一個和離的體面嗎?沈羿,我不欠你的,也不欠你母親的,不欠你們家任何一個人的。既然你有了新歡,情意已斷,放我自由,各自安好不好嗎?”

“夫人,別鬧了。我知道你只是一時接受不了。你最是溫柔知禮的,等你冷靜下來,就能想明白了,到那時,我再與你解釋,與嫣兒向你請罪。”沈羿聲音低低的,很好聽,似是抹了蜜的糖糕,“你一直都是我的夫人,誰也動搖不了你。這三年,我一直都挂念着你。”

沈羿所有的反應都與書裏所寫一般無二,她繃着的情緒突然不受控制地發洩出來,“你就是這麽挂念我的?一面對我說着情意綿綿的話,一面與別的女人珠胎暗結……”

即便怒出怨語,也是軟軟的腔調,讓人心中生憐。

他慌忙抱住她,一遍一遍地道:“不,夫人,在我心裏,你就是我唯一的夫人。我是愛你的。只是嫣兒她救了我的命,又有了身孕,我才要給她一個名分。”

“別說了……別說了……”顧曦掙脫不開他有力的臂膀,抽出桌上的匕首朝他刺去。

這一瞬,空氣中都安靜了。

顧曦吓了一跳。

她沒想過傷人,平日裏連看人殺雞都覺得殘忍,眼下從沈羿肩頭滲出的鮮紅血液,将她的失控的情緒拉回。

“你真惡心。”她抽出刀,趁着沈羿吃痛的瞬間的後退兩步,将匕首橫到自己頸間,“要麽,與我和離。要麽你們辦紅事之日,我給你們加點血。”

她惜命又怕疼,握着匕首的手上止不住顫抖,目光卻是堅定的。

她擔心沈羿瞧出她的色厲內荏,在心裏不住地祈禱:答應啊!快答應啊!

“夫人……”沈羿痛苦地阖上眼,“我不……”

“啊……好疼……沈郎,我肚子好疼……”蘇嫣痛苦的求救聲在屋裏顯得格外刺耳,将沈羿的話打斷,也将他的注意力都吸引了過去。

顧曦看着沈羿抱着她跑出去,聽到他急切地命人去找大夫,憋着的一股勁卸去,手裏的匕首墜~落,身子無力地滑倒,好似真的剛剛大病了一場。

蘇嫣進來時,她便讓所有人都退了出去,琉璃守在外面不得進,此時進來見她失魂落魄滿手是血的樣子,吓得臉色煞白,也急着去請大夫。

“不必,不是我的血。”顧曦叫住她,“打水來。”

見她的手洗淨後當真沒有傷口,琉璃才放下心來,“夫人……”

“別再叫我夫人了。”顧曦打斷她的話,“我會與他和離。若是你想留下來……”

“不。小姐去哪裏,我就去哪裏。只是小姐,和離這麽大的事,不和府裏說一下嗎?”

琉璃說的府裏,是顧家。

女子出嫁受了委屈,有娘家人撐腰總是要好些。

顧曦搖搖頭,“不必。”

她的情況和旁人不同,她的父親四年前在任上沒了,她與母親、弟弟回到了京城的顧府,顧府由大房做主。三年前安排她嫁入大将軍府時,她是心懷感激的,若不是看了書上的後文,幾經驗證,怎麽也想不到大房打的是欺負他們孤兒寡母的主意。

她要和離,他們必然是不許的,他們還要借着來大将軍府看她的名頭,讨好蘇嫣呢。

“你去瞧瞧蘇姑娘。”

琉璃氣不打一處來,“姑娘性子就是太軟了,不願意說給府裏聽就算了,還要去瞧那賤蹄子。要我說,那孩子沒了就沒了。沒了更好!”

“稚子無辜。”顧曦已經能把書裏的每一句話都背下來了,按書中所寫,她護不住愛招人恨的琉璃,到了臨了時孤苦一人,無法起身,連口水都喝不上,幸得一孩童喂了她最後一碗水。

大将軍府裏的孩童,是蘇嫣所生的可能性極大。

即便不是,她也做不到遷怒一個還未出生的孩子。

“不與顧府說,并不是我心軟。在和離成前,你莫與任何人說起我的打算。”

若不能成功和離,她和琉璃的下場都會很慘。

琉璃只當顧曦是怕萬一鬧得沸沸揚揚了卻沒和離成會淪為笑柄,自然答應,不情不願地去打聽蘇嫣的事情。

顧曦沒有過孩子,不知道蘇嫣的孩子是不是真的出了變故,心煩意亂地翻開那本書,發現書頁上閃過一行字,還未來得及看清,便消失不見。

她吃驚不小,忙往後翻。

原本該寫着“顧氏盛裝相迎,被蘇嫣弱柳扶風般的嬌柔比了下去。沈羿勃然大怒,抱起蘇嫣跨入府中。顧氏為了留住夫君的心,不得不委屈求全。短短兩日,兩度淪為笑柄。”的地方,變成了一行紅字:“顧氏病重,沈羿暫不提平妻之事。不想兩女相見,亂了計劃。顧氏以死相逼,刺傷沈羿。沈羿心念顧氏,苦苦相留,不忍責難。”

緊接着,又是一行濃黑的字:“蘇氏胎象不穩,沈羿為安其心,深夜入宮,求旨賜婚。”

再往後的字跡又成了煙灰,內容大變。

顧曦用了好一會兒平複下心中震驚,覺得寫書的人對沈羿格外偏袒,那樣的神情舉止,也寫得出心念她,苦留她的話?

若是如此,她的下場只怕比先前記錄的還要慘。

她往後看去,又見一行字,“帝召顧氏入宮,降下賜婚聖旨。和離之事就此作罷。”

作罷……

作罷!

顧曦捏着書冊的手指指甲泛白,難道不論她做什麽都不能改變命運嗎?!

她往後翻一頁,空白,再往後,全是空白。

一個一個煙灰色的字,極慢地呈現,一筆一畫,像是有人在臨時書寫一樣。

顧曦略松一口氣。

未知就代表着希望。

将書藏好,她為自己更衣梳發。待準備得差不多時,皇帝召見口谕也到了。

她走出景和院,一眼瞧見站在不遠處洋洋得意的蘇嫣,目光微沉。

蘇嫣朝她走來,“姐姐,欲擒故縱的把戲玩得過頭了。沈郎并不喜歡逼迫他的女子,你若是想以後過得好些,便應了這事,省得日後吃苦頭。”

顧曦忽而笑了,“謝謝。”

嬌嬌軟軟的語氣,人畜無害,似是真的要感謝她似的,蘇嫣愣了,準備好一肚子的挖苦話,倒是說不出來了。

顧曦這一笑,好似畫裏綻開的海棠,嬌美鮮活,讓她一個女人心裏都生出自卑來。

“大将軍夫人。”內侍尖細的嗓音打斷她們,每一個字似是咬出來的,“哪裏來的不懂規矩的婦人,連陛下要見的人也敢攔着。不知天高地厚的東西!”

顧曦錯愕,好心地介紹道:“這是未來的大将軍夫人,公公莫要急着得罪。”

蘇嫣皺眉,“顧氏,你又在耍什麽手段?”

顧曦不理她,對內侍柔柔一笑,“陳公公,陛下日裏萬機……”

陳然心知顧曦是不想讓他為難蘇嫣,“大夫人好脾性,旺夫之人吶。走吧。”

他揚起下巴,斜眼掃向蘇嫣,似是想說什麽,最終化為一聲哂嘆。

蘇嫣被氣得不輕,總覺得陳然是在罵她、嘲笑她,卻又揪不出錯來,一時又回想着,顧曦是不是在給她使壞。若是陳然對沈羿說她出現在這裏的事,豈不是就暴露她裝病的事了?

然而,此時的顧曦正與陳然好言,“煩請公公行個方便,莫将方才之事說予大将軍聽。”

“為何?”随即,他了然地笑了,“顧夫人豁達,是個有福的。”

有福可比旺夫讓顧曦高興,連帶着心情都好了不少。

直到……

陳然将她帶至禦書房,在皇帝耳邊低低說了什麽,皇帝突然看向她,“當真?!”

那雙眼睛似有刺目的光,讓她覺得甚不自在,連心跳都不自覺加快了。

知道這是個頭上綠油油的短命皇帝,就更不自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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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陳然:顧夫人要和離!

楚秦:太好了!

顧曦:???

楚秦(一本正經):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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