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顧曦要分家

顧曦看到顧随安面上神色變了又變,一時間沒品過味兒來。

疑惑間,顧随安又道:“你休要聽旁人胡言,你是我嫡親的侄女,我為你好還來不及,如何會做害你的事?”

“那伯父可還要讓我回沈家?”顧曦淚珠不止,本就美得嬌柔,這一哭,就如同梨花垂淚,直把人的心能哭軟,顧随安也一不例外。

“不是我讓,而是沈家想要重修舊好。”心軟歸心軟,顧随安想到自家處處小心的局面,狠下心來,“你也知道,咱們顧家沒什麽祖上的蔭蔽,靠的是我與你父親兩兄弟的打拼,如今,更靠的是宮裏的顧妃娘娘。顧妃娘娘在宮裏并不得寵,不然,也不至于我連個爵位都沒有。”

這是顧曦沒想到的,“陛下不是獨寵姐姐?”

“寵什麽寵?”顧随安脫口而出,随即一頓,換了語氣循循善誘,“如今宮裏只她一人,說寵也對,可總不會永遠只一人的。等你姐姐生下皇子,還要為皇子的未來謀劃。我知你爹從小教你讀書識理,你當明白,一入宮門,身不由己,若是不謀劃,等你姐姐倒了,咱們也就到頭了。事到如今,我也不瞞你,讓你嫁入沈家,一是因為沈羿是我看着長大的,品性可靠,二是因為他手握兵權,對咱們家有益。”

最後幾句,倒是與顧曦所猜想的吻合。不過,顧曦眼下不會全信顧随安。

“他出征三年,帶回來懷有身孕的女子,算不得可靠了。”

“那你也不能與他和離。”顧随安語氣加重,不經意間流露出了怒意,“天下哪個男人不會三妻四妾?!”

“大伯就不會,我爹也不會。”顧曦扁着嘴,委曲極了。

“大伯還會害你不成?”

顧随安面上露出不耐煩來,壓着脾氣道:“聽你大伯母說,你在外抛頭露面,還開鋪子,自己迎客,這像是貴女能做的事嗎?你回家裏來,若是不想回沈家,那就不回。等你什麽時候想回了,再回去,又或者,大伯給你另外相看一家不計較你二嫁的。”

若是送她回沈家會得罪皇帝,還不如另作打算。只是眼下沒有比沈家更适合的了。

聽聽這論調!

顧曦原本對顧随安還留着的幾發期盼,在聽到顧随安與劉氏如出一轍的論調時歇了下去,“大伯母昨夜都承認了,是大伯父想要侄女的性命。”

“胡言亂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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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曦不給他解釋的機會,繼續道:“大伯父想把我一直關在這裏嗎?大伯父真的放心把我再嫁出去嗎?不怕我嫁出去後,故意挑撥你和對方的關系,給姐姐幫倒忙嗎?”

顧随安臉色一沉,“你不會的。”

“大伯母說,我大伯和姐姐都要我死,也讓人告訴我,我的母親重病很久了也無人治,大伯是覺得自己的臉大得能納下山川河海嗎?還是覺得我傻?”

“混賬!”顧随安一巴掌打在顧曦的臉上。

顧曦不閃不躲地接下,“大伯若是脾氣發夠了,就和侄女平等地談談吧,不然,只要你今天不殺我,我必與顧家拼個魚死網破。”

“呵!”顧随安不信,可一轉眼看到侄女眼中的冰涼的恨意時,只覺得有什麽從足底湧入,告訴他,她真的做得出來,“你想怎麽談?”

“我要接我母親和煜兒離開。從此,我家的事,我們自己作主,就不為難大伯了。”

“你要分家?!”顧随安好似聽了好大一個笑話,但在琉璃握緊拳頭随時準備沖進來替小姐挨打時,又道,“除非,你把二房的所有財富都交出來。”

顧曦失望地盯着顧随安,“大伯,顧家的一切,是您和我的父親一起掙得的。”

“可是你父親已經死了!”顧随安吼道,“你母親帶着你們姐弟吃我的穿我的用我的,如今的顧家,都是我的。你們要分家,可以。但不準帶走顧家的一分一毫!”

琉璃大驚,沖進來,擋在顧曦身前,“大老爺,小少爺也是顧家的血脈……”

顧随安冷哼一聲,“離了顧家,就算不得什麽血脈!”

“琉璃!”顧曦倔強地揚着頭,對顧随安道,“請顧家族老來見證吧。”

“小姐!不能答應!”如果他們什麽都不帶走,到時一家人連住的都沒有,要怎麽過日子?!

見顧随安猶豫,顧曦繼續刺激他,“怎麽,大伯父不敢見族老?!是怕族老認定家産有我們的一份?”

顧随安甩袖而出,眼裏幾要噴出火,“請族老!”

在族老到來之前,顧曦主仆被人看着,待在房裏不能出去。

琉璃瞧着顧曦紅腫的半邊臉,心疼不已,朝門外看守的仆從要兩個熱雞蛋。

仆從中有識得琉璃的,心軟拿了兩個過來。

不想還未到門口,被劉氏逮了個正着。

劉氏問明緣由,冷笑一聲,把雞蛋打落在地,一腳踩下,橙黃的蛋黃從她的繡花鞋下會擠出,她得意地甩了仆從一巴掌,“不長眼的臭東西,也不看清楚誰才是你們的主子。等族老來了,她們連你們都不如,還賠不起你們的這兩個雞蛋錢!”

琉璃氣得紅了眼,正要沖上去和她理論一二,被顧曦拉住,在耳邊低語一番。

琉璃轉了轉眼,突然就發力沖了出去,腦袋撞在劉氏心口,“黑心肝的,咱們夫人小姐少爺從江南回來的時候,帶了十條船的東西,不過四年,被磋磨去了一半,你們自己說,拿了我們的工錢,誰是你們的主子?!”

劉氏一屁股蹲兒坐到地上,正準備耍賴,琉璃已經在地上打起滾來,“殺人啦!顧家大房媳婦要殺人奪財啦!和個沒□□的神獸一樣,吃了不拉,也不吐。平日裏沒少到我們夫人小姐那裏打秋風,看着什麽喜歡的就順,把我們當傻子,以為我們都不知道的。”

“夫人小姐心裏門兒清,只是她們心善,不願意計較。咱們這些做下人的,更清楚,被偷走的清單都有……”

以往,那是顧及着顧家的門面,小姐的臉面,她再大的脾氣,也只是動動嘴皮子,動動小手,這會兒,得了顧曦的允許,把被賣到顧家前學的撒潑勁兒全都使出來了。

劉氏好歹是大家出身,論耍起潑來與琉璃就不是一個段位的,更何況琉璃說的都是她真的做過的事兒。誰叫安氏母女從江南帶回來的東西瞧着就精致,她做為當家主母,總不好每次都開口要,她們又不曉得知情識趣地送上來。

以往覺得理所應當的事,被琉璃的嗓子一嚎,下人們瞧她的目光都不一樣了。這事若是傳出去,顧家的面皮都要沒處放了。

“起來!別說了!”劉氏伸手去拉琉璃,琉璃卻打起滾往院門口去。

夜裏下過一場雨,琉璃這麽一滾,全身都是泥齁齁的,偏她嘴裏還在大喊,“打死人啦!顧大夫人草菅人命啦!”

族老隔老遠就看到了小丫頭慘兮兮呼救的樣子,從他們的角度看,就是劉氏把人按在地上揍,琉璃想逃怎麽也逃不掉。

如果不是場合不合适,顧曦都要給琉璃豎個大拇指了。

眼看着顧随安和族老一行人越來越近,顧曦也輕泣起來,“大伯母,別打了!別打了!都怪我……”

“怎麽回事?!”顧随安看清院裏的景象,額上青筋直跳,總覺得不太對勁,厲着聲問劉氏。

這個劉氏,自從顧媛進宮之後,就飄起來,做起事來,不看場合,不看對方的身份,在這樣特殊的情況下都能和顧曦的丫頭打成一團,發髻散亂,衣上染泥,成何體統?!

劉氏被顧随安生嫌惡的目光盯得心上一顫,正要說話,顧曦已經在門口朝他們優雅地行了一禮,泣道:“請各位族老為我們孤兒寡母作主啊!”

她一開口,顧随安便覺得不好,下意識要阻止她把話說下去,無奈顧曦不給他說話的機會,“我不過回來看一眼母親,想與母親商量清明節祭祀一事,就被他們關在這裏一個日夜,把我和我的丫頭都打了,大伯母甚至放出狠話來,要打死我的丫頭。”

“顧随安,你媳婦做得是不地道。掌管中篑的主母,竟然和一個婢女打成一團,成什麽樣?”顧家的族老中,年齡最長的是三叔公。是顧随安爺爺的弟弟,可不管顧随安在朝中是幾品大員,只知道他是家中的小輩。

他走到離顧曦還有三步遠的地方頓住,語氣照樣嚴厲,“曦丫頭,聽說你要分家?”

分家這件事,他初聽時是更不樂意的,眼下看到這裏的情況,理解了顧曦幾分,但覺得顧曦性子綿軟,好好說幾句就能把人給哄好了。

“分家之事非同兒戲,你是為何要分家?!”顧曦正要接話,三叔公又道,“我在路上也問過你大伯了,聽說,你是為了你大伯母勸你回沈家之事?”

顧曦搖了搖頭,正要說話,話多的三叔公又說了,“別嫌三叔公啰嗦,一筆啊,寫不出兩個沈字。咱們活到這個歲數,見過的人比你吃過的鹽還多,天下姻緣,多少分分合合的,咱們都是勸分不勸合。你縱是再嫁,也是二婚,能有原配那個對你好?”

“您老坐着說。”

“诶!曦丫頭是個會疼人的,我這一把老骨頭緊趕慢趕的,口也幹了,骨頭也快散了。”

顧曦給三叔公倒了一杯茶,這才止了他還想要繼續說下去的話,“您是個長壽的,我不求活到您老這個歲數,只求能有個活路。”

她說着,就哭了起來。

三叔公一愣,“顧随安,你們夫妻兩個給她什麽委屈受了?把一個嬌姑娘給傷心成這樣?!”

顧随安黑着臉,正要回答,顧曦已經開口将書肆裏的兩樁事簡要地說過去,“我和離也好,開鋪子也好,都是陛下親允的。陛下下了聖旨的。若是我再回沈家,那就是抗旨,要殺頭的。若是陛下一個不高興,想要誅九族……三叔公,我不想連累你……”

顧随安額上青筋直跳,“只要你自願,陛下定不會怪罪于你!”

可此時的顧曦沒心思去品那話中深意,三叔公更沒将他的話聽進去,更沒心思去想顧曦的九族包不包括他的問題,只覺得血液往頭頂上直沖,可能随時就丢了性命,“那就不回沈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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