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早亡的明川
“救……”顧曦顫抖着吐出半個音,便咬不出音節,眼見沈羿揮起的劍朝她砍來,扯開嗓子尖叫出聲,“啊!”
她閉緊眼,聽清脆的撞擊聲,卻沒有意料中疼痛感傳來。睜眼瞧見沈羿在雨中被另一個身影逼得節節後退。
琉璃聽到動靜跑出來,也被面前會景象吓白了臉,說不出話來,跑到顧曦身邊,正要抱住她,卻後者愣愣地朝前行了兩步,對着将沈羿打跑後也似要離開的人喊了一聲,“明川?!”
兩中的身影僵了一僵,緩緩轉身。
顧曦高興地跑到他面前,“明川,是你嗎?”
是熟悉的張飛面具,是熟悉的那雙眼,哪怕他的身量明顯變高了,肩背變寬了,在他對沈羿出手時,她覺得,這就是明川。
黑暗中,明川朝她點點頭,随即打出手語,“是我。”
懊惱地想着,夜太黑,雨太大,把她的面龐都蒙上了一層霧。
“你……你去哪裏了?我還以為你和我爹一起……”
當年,她爹出事的那日,她堅持讓明川随身保護她爹,她自信地以為,只要有明川保護着,她爹去哪裏都沒事,哪曾想,連明川也沒回來。
她還欲再說,明川溫柔的目光了陡然一變,抱住她。
一陣天旋地轉,她還未回過神來,便見明川抱着她與另一群人打在了一起,只一個眼神,她就明白,明川讓她抱緊。
她半點猶豫也沒有,閉緊眼将臉埋在他胸口,咬緊唇,盡量不發出一點害怕的聲音來讓他分心。
琉璃也捂緊嘴,瞪大眼,不敢弄出動靜。
直到明川不動了,顧曦緩緩從他懷裏的擡起頭,“明川,我……”
話未說完,便察覺到明川身形搖晃,這會兒,才注意到按在他後背的手滿是黏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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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下得極大,雷聲也極響,除了琉璃和倒在地上不能動的壯漢外,竟無一人出來。
琉璃與顧曦費了老大力才把明川擡進屋裏。
人命當頭,顧曦沒有多想,只當還是五年前十三歲的舊模樣,直接剪了明川的衣裳為他處理傷口。
突覺有趣,顧曦初嫁沈羿時,便思量着當初為了給明川處理傷口時學的手藝,能用在大将軍身上也将是一種讓明川都會高興的榮耀,沒想到,成親三年,一次都不曾用上,倒是本以為沒了的明川又回來了。兜兜轉轉,為明川學的,還是用在明川身上。
思緒不過在一瞬間,淚水卻與雨水混合了。
顧曦稍稍偏臉,讓琉璃為自己擦了臉,便定下心神來專心地為明川處理傷處,傷處很深,明顯是要她性命的,好在他們沒覺得對付一個女子有多難,并未用毒。這比起以前為明川處理過的嚴重傷口來說,已經好了太多。
正纏着繃帶,忽然一道電光閃過,把院子裏照得通亮慘在白。顧曦一驚,擡眼看去,正看到一道人影站在院裏,驚呵一聲,“誰?!”
她聲音未落,琉璃便沖到門口,定睛一看,臉色比方才的院子還要白,“小姐,人……人都不見了。”
顧曦沒聽明白,松一口氣,道:“沒人就好。”
琉璃深吸一口氣,跑到門口,看着空蕩蕩的院子,一口涼氣倒吸入喉,“都不見了。”
這會兒雨聲小了些,雷聲也不如剛才那般大,她聽到大門突然被得啪啪響。
“有人敲門!”琉璃這會兒也不敢邁步了,回頭看向顧曦,慌張問道,“小姐,有人敲門,怎麽辦?”
顧曦将最後一個結打好,用被子把明川蓋住,放下床帳,飛速洗幹淨手上臉上的血跡。動作快速利落。
安氏和住在珍寶閣的女夥計們紛紛被驚醒,推開門窗問發生了什麽。
琉璃在顧曦的安撫下,快速冷靜下來,把一盆血水倒入院中,由它順着雨水四流,随她往前面走。
宋媽媽披着衣服出來,急着殷情,搶在她們前面将門打開,“這……大老爺?夫人、小姐、少爺,大老爺來了!大老爺來接你們回府啦!”
顧随安會在這個時候來接他們回府,顧曦是不信的。聽到宋媽媽揚高聲音這麽喊,心下有些不舒服。好在顧随安并沒有順着宋媽媽的話接下去,而是一面往裏走一面道:“本官與賢王今日為公辦而來。有沒有什麽可疑人闖進來?”
他的聲音在看到顧曦與琉璃完好無損地行出時嘎然而止,瞪大的眼如見了鬼一般,比劉氏沖出來發瘋還讓他驚恐不安。
“顧曦?!”
他拔高的音量把正要開口為他說好話的宋媽媽都吓了一跳。
顧曦眸光微動,溫和地道:“顧大人,不知為何看到民女這般吃驚?民女盤賬尚未歇息,不曾見到可疑人進來。”
琉璃嗤了一聲,“要說可疑,我看顧大人才是最可疑的!大半夜的,下這麽大的雨,帶着這麽多人來敲門,不分清紅皂白就往裏闖。難道是認定我們這裏有什麽人要翻進來?還是說,人就是你們派來的?!”
顧随安拉長着臉,心裏已然明白顧媛的計劃失敗了,原想趁着雨夜把顧曦辦了,再給她安一個不知檢點的名聲,皇帝再喜歡她也一定接受不了她人盡可夫,沒想到……
“本官只是奉公執法。有沒有什麽嫌疑人,待本官搜查過後再說!”
他轉眼打量了一下四周,意外地發現這間鋪面空間甚大,便是兩千兩銀子也不一定能盤下來,臉色更難看了。
“你做什麽?!”
琉璃突然抓住他,扯開他的衣襟,落出一雙男子鞋來,“顧大人帶着男人的東西進去搜查,大可以說這是搜出來的!到時官字兩張口,我家小姐的清譽上哪澄清去?!”
“胡鬧!胡鬧!”顧随安甩開琉璃,瞪着她,“你竟敢誣蔑朝廷命官!來人,給我押下去打!”
“慢着!”顧曦盈盈行上一禮,将視線從楚清身上收回,“賢王與顧大人是深夜拿人,定是逃脫了極為緊要的犯人,還請大人以捉拿犯人為緊要,否則,若是因區區口角計較誤了公事,這罪責,平民百姓誰也承擔不起。”
“搜!”
“小姐……”琉璃擔憂地在顧曦耳邊想要說什麽,顧曦按住她的手,微微搖頭,反而先一步引他們往後院去。
楚清饒有興趣地走在顧随安身邊,掃一眼周圍,“顧大人,這些人都打着哈欠的樣子,也不像是受了驚的,走吧。今夜就不必和昨夜一樣那麽拼命了,本王自會為你向陛下陳情。”
顧随安盯向顧曦,突然眼尖,“你一個姑娘家,身上怎麽會有血?!你的臉色怎麽這麽難看?”
楚清聞言也好奇地朝顧曦看過去,見其嬌弱的模樣,想到這兩天進宮聽到的關于星商殿主人脾氣,突然覺得還是眼前這個讓他看得順眼許多。完全不能明白,他皇兄為什麽看上了潑辣的而不是這個和江南一樣溫柔的。
琉璃擋到顧曦前面,色厲內荏地道:“姑娘家身上有血怎麽了?臉色差點怎麽了?有什麽好奇怪的?!”
顧曦心下一驚,随即虛弱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佯嗔道:“琉璃,這種女兒家的事情,怎麽好意思說出來?”
琉璃只是胡亂地阻攔,在場的人還沒咋聽懂,顧曦這一補充,只要是家中娶了妻的,就沒有不明白的了。
楚清輕咳一聲,臉色不太好看了,“顧大人,本王聽說了你家的家事,本不該多說什麽,但你借着公事為難人家孤兒寡母的,就不合适了。适可而止吧,本王也會如實禀報的。”
顧随安噎住,若真被楚清說給皇帝聽,他們顧家的麻煩就更大了,“王爺誤會了,下官只是因她是下官的侄女,才格外關心一些。”
楚清笑笑,沒說話,那日劉日鬧場的記憶還清晰得很。原本還以為那是劉氏自己的問題,不明白為顧曦為何一定要分家,今日看來,分明與顧随安脫不了關系。
不過,到底是別人家的家事,不是他合适過問的。
他落後顧随安一步,對顧曦道:“本王略通岐黃之術……”
“多謝賢王。送王爺和大人。”顧曦福身行禮,并不給他把話說完的機會。
她擡起盈盈美目,卻未說明拒絕的緣由,卻在溫柔含情的眼睛裏用疏離寫得明明白白的。
男女有別。
“沒良心的。”楚清笑了一笑,倒也無心計較。
聲音溫柔,模樣溫柔,連拒絕的眼,都……這樣的溫柔,讓他想起了在江南時晚春時節的風,吹得人心裏熨帖,好似沒法拒絕,沒法不高興似的。
顧曦将安氏送回房,回頭瞧見顧煜扒在窗口看着她,正要上前與他說幾句,卻見他“啪”地一聲甩關了窗。
顧曦心身俱疲,暫時不與他理會,轉身回屋。
珍寶閣裏重新歸于寧靜,琉璃這才想起請來的人都沒命了的難題,那些人的屍體都沒落下,這叫她明日拿什麽還給人家?
她愁哭了臉,“小姐,一個人,我們要賠多少銀子啊?若是賠得不合适,他們鬧起來,豈不是誰都知道咱們這裏今晚出事了?”
“那批人一定是和黑心大老爺脫不了關系!我們要怎麽辦?”
顧曦也沒頭緒,“先睡吧。等一早醒來,再想辦法。”
說完,她又為難了。
她把床讓給了明川,她今晚睡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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