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喜事一樁樁

他跳下馬,走到顧曦面前,“你招誰惹誰了?時不時就有人要你的命。幸好這回有皇兄派的人保護,不然,光你那個啞巴侍衛,頂什麽用?”

這幾日,他已經擺正了自己的位置。但他始終記得明川把他當人偶擺弄,自不會放過這種擠怼人的機會。見明川朝自己看過來,便回了一個鬼臉,頓時覺得頭皮發麻,頗有種惹腦了自己皇兄的感覺。

沈羿緩緩将手收緊,用力甩在身側,“這次的事,我會查明。”

“啊,別。”楚清勾住沈羿的肩,在他後肩的傷口上捶了兩下,“這可是皇兄交給本王查的事,怎麽能被你搶走?!再說了,這撥刺客也不知是針對顧曦的還是針對沈老夫人的,總歸你都得避嫌。”

沈羿臉色驀地變白,等他平穩呼吸,想說出反對的話,楚清已經朝話顧曦換了話頭:“都到這裏了,本王不去看看母後也說不過去,正好,母後想見見你。”

沈羿目光一縮,死死盯着楚清。

楚清渾不在意,放開沈羿,邀着顧曦前行,繼續道:“我也是前些日子才知道,當年皇兄往江南避難時就是藏在你家,皇兄國事繁忙,便讓我來一趟,不想遇了些阻力,還是晚了些。不過,我已經給母後送了信。”

他沒有說什麽阻力,顧曦也識趣地沒過問。

他與顧曦說話時放下了架子,語氣也不自覺地輕柔了起來,仿佛身邊的人是雲霧鋪就的山水,吹一口氣就能散了似的,“馬車要叫人來修整,左右這裏離靈泉寺不遠了,不如走過去,另叫人準備了新馬車再回京,如何?”

他安排得這麽妥當,顧曦哪裏還有拒絕的理由?

不過,因為這一番驚吓,安氏不敢在外留宿,一家人祭祀完顧随遠,顧曦拜見完太後,便回了珍寶閣,當真早去早回了。

所有人都走了,太後那裏又清靜了下來。楊氏難得地半日沒說話,這會兒坐在太後對面,眉頭皺得能夾死蒼蠅。

太後瞧她一眼,“幾年前便聽說了這丫頭,早想見見。但陛下說她在孝期,大婚之後再見也成。不想,被你兒子搶了去。”

“既是搶了去,又為何不珍惜呢?”太後的臉上有一道猙獰外翻的傷口,正是當年的爾已案留下的,一張芙蓉面,換她兩個兒子的性命,她一點不覺得遺憾,反倒看透了,原先與楊氏相似的性子走上了另一個極端,主動搬來了靈泉寺,一住便是四年,連楚秦登基時也未回去,“你啊,兒子心大了,若是管不了,不如多來陪陪哀家。”

楊氏張了張嘴,臉色難看,終是什麽也沒說。

京城裏因着楊氏被人刺殺的事大肆搜捕犯人,整個京城都戒嚴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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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璃探聽着外頭的消息,一臉不解,“我還以為查案都是悄悄查的,賢王鬧這麽大動靜,就差要掘地三尺了,倒更像是在找人。”

顧曦眉頭一動。

可不就是在找人嗎?

那日楚清說走上靈泉寺,到了周身無人太近的時候,才悄悄說他早就該來了,突然發生顧媛失蹤的事,才晚了幾步。

他對她說這話,本意是想讓顧曦幫他去楚秦面前說幾句好話,別罰他太狠。哪裏想到顧曦有了一次失敗的婚事後,根本就沒想過自己終身大事,只把楚秦當成是一起掙紮着活命的小夥伴,進宮問了問顧媛失蹤的事,全然沒有要給他說情的意思。

一個又一個的重任落到了楚清頭上,讓他連坐下來喝口湯的機會都沒有。

想到楚清幽怨的慘樣,她彎起唇笑了,“準備些甜湯,一會兒若是賢王他們從附近經過,就讓他們都喝上一碗。”

于公于私,她都應該與這位賢王搞好關系的。

“那可要煮上一大鍋,讓廚房裏的人不停歇才是。”琉璃笑着應了一聲,見顧曦不接話,便換了話頭,“小姐,有樁喜事。”

顧曦瞧她一眼,“可是各個鋪子的利潤都不錯?”

琉璃咧嘴笑道:“還有呢!康掌櫃,他前些日子參加會試了。”

顧曦記得這事兒,算了算日子,“今日放榜。可是中了?”

尾音微揚,卻是篤定且歡喜的,“可曾去瞧了名次?”

“小姐猜猜?”琉璃聲音裏掩飾不住激動,“甲榜第二十八名呢!”

顧曦也詫異了,“這成績還不錯。”

“可不是嗎?我先前還想他這回就算中了,左不過就是個地同榜進士,沒想到去了甲榜。以後可就真的是官老爺了呀。也不知會給他個什麽官職。”

顧曦知琉璃說得沒錯。

科舉需要一些運氣,卻還是實力占大頭。若是沒有能讓考官眼前一亮的東西,縱是文采飛揚也難有成績,所以,一旦考不上,再考也想要進甲榜也不是一般的難,除非能得高人點撥,打通關竅。

“給他二十兩喜錢,再給他去定一身衣裳殿試時穿。”顧曦想了想,“看來咱們得重新招個掌櫃了。”

琉璃笑得更歡了,“康掌櫃高中了之後,逢人就說,多虧了在咱們珍寶閣裏當掌櫃,才能得來買書的高人指點,才能高中。這不,那些落榜之後又不打算回家的書生,都伸長了脖子來咱們這裏打聽呢。說是不當掌櫃,當個夥計也行。”

顧曦笑彎了眼,“也不是不行……”

兩人正說笑着,宋媽媽掀了簾進來,“小姐,有客人來了,夫人讓奴婢來請您過去一趟。”

顧曦有些詫異,琉璃先一步問出來,“是誰?”

宋媽媽經阿夏一事,頭上添了不少白發,但如今阿夏轉好,精神頭便起來了,眼睛也亮堂,“是安家的舅老爺。”

真是好事成了堆,顧曦也喜形于色,“舅舅來了呀!”

宋媽媽被她的笑意晃了眼,也跟着笑了起來,“是,夫人已經迎着他去雅間了。”

眼前的主子和仙女兒一樣,她當初到底是有多想不通才會覺得這樣人會做出傷天害理的事啊?

顧曦到時,安氏已經跟安二爺說上話了。她在門口略停,“二舅要來怎不給我們遞個信,叫我們派人去接?”

見到顧曦,安二爺眼睛一亮,“曦兒越發好看了。”

他将她将要行的禮打斷,“一家人,不必這般客套。”

安家是商戶,除了必要的時候,随性得多。

他收了笑意,仔細打量着她,半晌,才嘆一聲,“好孩子,你受苦了。”

顧曦淺淺一笑,風輕雲淡,“都過去了。往後的日子還長着呢。”

安二爺點點頭,看和安氏,“往後,你們有何打算?”

安氏看向顧曦,半是愧疚半是榮耀,“我幼時靠着父母兄長,出嫁靠着夫君,一朝踏錯,帶着兒女進了這虎狼之地,渾渾噩噩這幾年,害苦了兩個孩子。如今家中由曦兒主事,我好好地做一個慈母便可。”

安二爺看向顧曦,後者卻看向門的方向,笑道,“二舅,這是煜兒。”

安二爺迅速轉了視線過去,目光一顫,“煜兒都這麽大了。”

屋裏突然安靜下來。

四年,說長不長,對于安氏來說,不過是眼尾添幾條魚尾紋的變化,對于顧煜來說,卻是由個半大的孩子變成小少年。

他站起身,與顧煜比了個高,“當年我送你們來京城的時候,煜兒才到我腰上,現在,快有我肩高了。穩重了,是個小男子漢了!”

顧煜對這個熱情的舅舅甚是陌生,不安地看向顧曦,收到後者鼓勵的眼神,忽就安定下來,退後一步,朝安二爺禮貌地拱手,“待我身懷功名,能為母親和姐姐遮風擋雨時,才當得起這樣的稱謂。”

還有半句,他咽在肚裏,留在眼中。如今的他,什麽都要靠着姐姐,便是在路上遇到了壞人,也只能躲在母親的懷裏,直到事情平息。

他眼看着姐姐不情不願地與人虛與委蛇,除了沉默,什麽也做不了。

安二爺默了默,緩緩點頭,“好啊!好啊!!”

他深吸一口氣,“我出來前,老爺子就說了,你們會留在京城的。果然,還是老爺子厲害。兄弟姊妹裏頭沒一個能比得過他的。”

安氏溫柔地笑着,仿佛看到了那個眉目溫柔卻在生意場上所向披靡的老者,他們的父親。

安二爺笑了,笑容比來時安心許多,“我往後就留在京城,與你們有個照應。給你們帶了些東西,都在馬車裏。這是給我新外甥女的。”

他于袖中取出一個小木盒,遞給琉璃,與幾人道:“見過你們,也就放心了。我先回去安頓,過些日子再好好地聚一聚。”

安家在京城買有宅子,原是為了過來盤點生意時方便,安二爺過來,倒饬倒饬也就能住了,比住珍寶閣強得多。

送走安二爺,安氏的笑眼裏有了濕意,将顧曦拉入自己房中,“曦兒,方才煜兒說要功名,我這心裏頭……”

她沒将話說全,顧曦已然明白了她的未盡之意,“人各有志。他若是想要從商,咱們家也算有些基底,不是白手起家。可咱們在官兵面前只能賠小心。”

清明節那日的事,給了她不小的沖擊,給顧煜和安氏的亦是不小。

安氏當初決意來京城,是因為對丈夫的思念,如今為了兩個孩子,生了退意。

顧曦見她糾結,知她在擔心家人在京城的安危和顧煜入官場後的安危,“京城是天子腳下若是不能自保,出了城,便更難了。”

安氏想想,确實是這麽個道理。女兒比她看得通透長遠,她既高興又辛酸,正要說什麽,琉璃站在門邊喚她,“小姐,賢王來了。說有好消息!”

顧曦眉頭微挑,愉悅起身,舉止間的溫柔撫平了所有的躁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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