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花開院家

在某個非常遙遠的時代，玉藻前曾經與大陰陽師蘆屋道滿有過接觸。

那個時候，蘆屋道滿将那個“玻璃罐子”送給了玉藻前。

沒錯，就是“玻璃罐子”。

即使身為三大鬼王之一，當時的玉藻前也從未見過那麽通透漂亮的容器，所以曾經好奇地詢問過蘆屋道滿那個罐子的材質究竟是什麽。

事到如今，玉藻前早就已經忘記了蘆屋道滿當初的回答，只是非常确定這看起來像是玻璃罐的東西，絕對不可能是由玻璃這種人工混合物制成的。

不過那個時候，玉藻前只是掂量着手中的罐子，不明白眼前只有過數面之緣的陰陽師為什麽會突然送給自己禮物。

“聽說您想要從神明的手裏奪回妻子？”對方所說的話十分直接。

不過因為玉藻前從安倍晴明那裏聽說過許多與蘆屋道滿有關的事情，所以他在看到這位大陰陽師的時候，仍然保持着警戒。

“您的妻子是侍奉神的巫女，超越常人的力量，乃至超越常人的壽命，皆來自神明。”容貌英俊但陰沉的陰陽師語氣不慌不忙，“所以她死後靈魂不會進入地獄，即使是閻魔也無法找到她的下落。準确的說，您妻子侍奉的神明既然可以消除她在這世間的名，自然也不會讓您找到她的魂。”

“所以閣下到來，只是為了諷刺我的不自量力和白費功夫？”若非手裏這個古裏古怪的器皿，也許玉藻前已經直接轉身離去。

“只是為了告訴天狐大人，您妻子的靈魂只有用特殊的方式和特殊的力量才能找到。”蘆屋道滿指着玉藻前手中的罐子。

“這個器皿本身就是一種咒，當您收集的力量将這個器皿裝滿之後，所有的力量通過咒來釋放，即使是被神明隐藏起來的靈魂也同樣會被釋放。”

玉藻前并不知道蘆屋道滿為什麽要為自己出主意，也看得出來這器皿和咒都非常的珍貴。

很多時候，那些人類的大陰陽師确實能夠做到大妖怪所做不到的事情，他們的智慧和創造力使得一個幾十歲的陰陽師可以戰勝上百上千年的大妖怪……

不過對方與玉藻前見面的時候卻顯得極為随意，看不出陰謀，也看不出算計。

不過在知道玉藻前與蘆屋道滿的見面之後，安倍晴明曾經勸阻玉藻前不要進行這樣的計劃。

玉藻前至今記得安倍晴明對自己說——

“蘆屋道滿是一個非常特別的人，雖然在此時此刻看不出來他究竟想要做些什麽，但他也絕對不是一個慷慨無私的好人。”

“那個家夥，會為了自己的計劃等待成百上千年，就算他自己屍骨成灰，說不定也會在你以為計劃成功的時候将一切毀滅。”

“我知道。”那個時候的玉藻前就這麽直直地看着好友葛葉的孩子，“但晴明，這個咒真的有可能讓我再見到那個人，是嗎？”

“……”安倍晴明猶豫了一會兒，才點頭說，“是的，雖然不知道咒的來歷和蘆屋道滿的目的，但從咒的力量來看，只要有足夠的力量爆發，就有可能找回那一位的靈魂。”

“那麽答案不是顯而易見了嗎？”夜色下的玉藻前似乎變成了淩駕于人類妖怪的某種存在，“比起繼續這麽毫無效果的追尋下去，我願意接受蘆屋道滿的提議。”

“雖然知道他另有目的，但也許終究有一天他會知道……并不是所有妖怪都這麽容易被人類所欺騙。”玉藻前轉身看向安倍晴明，笑了。

“我和蘆屋道滿之間，只是互相利用而已。”

只是互相利用而已。

時光流逝，歲月如白馬過隙，玉藻前總覺得當時的場景仍然還在眼前，但現在安倍晴明的後人安倍悠人卻已經站在了玉藻前的面前。

“你該不會真的有一張蘆屋道滿簽名的借據吧？”因為看見眼前的巫女沒來由地沉默了一會兒，所以安倍悠人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猜中了答案。

“也許吧。”玉藻前卻只是給出了模棱兩可的回答。

“我這次來是想……”安倍悠人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決定說出自己這次到來的目的。

不過還沒等安倍悠人說出口，一陣虎嘯聲突然從眼前的房子裏出現，一只有大門那麽高的白色老虎從玉藻前到家裏沖了出來。

虎嘯山林，大地顫抖，也許就是現在安倍悠人和孩子們腦海裏所出現的感覺。

“白虎？”安倍悠人愣愣地看着恢複成原來模樣的鎮族靈獸白虎，“白……白虎你變回來了？”

“那是……”原本守在院子不遠處的其他幾位陰陽師，也從院牆上探出腦袋，熱淚盈眶地看着威風無比的靈獸白虎，“是白虎大人！白虎大人胖回來了！！”

“有借有還，如果歸還的東西有了瑕疵，我這位借用人也會覺得有些不妥。”變身巫女模樣的玉藻前活動了一下自己的肩膀，無論是找出那枚屬于白虎的光點，還是将那份光點送回到白虎的身上，都讓許久沒有舒展筋骨的玉藻前好好活動了一番。

“悠人小鬼！！”比安倍悠人更大的嗓門從白虎的口中發出，完全看不出這家夥幾個小時之前還是一只黏人的小貓咪。

“白虎！！”

兩個嗓門很大的家夥，同時向彼此沖了過去。

“家主和白虎從小感情就很好，可以說是一起長大的同伴。”牆頭上趴着的陰陽師擦了擦眼角的淚水，“所以這次白虎出事，最擔心的還是家主！”

“悠人小鬼！老子早就想要跟你說了，人類的食物那麽好吃，炸雞燒雞簡直是絕頂美味，你們以前每天都讓老子是果子，是想要虐待動物嗎？！”

白虎恢複之後說的最長的一句句子，竟然就是希望眼前的安倍悠人為自己改善夥食……

“你叫誰小鬼！！”

“以後我每天要吃十斤……不，一百斤雞肉！”

“什麽？！！”

看着嗓門同樣很大的白虎，玉藻前突然覺得安倍晴明的這位後人之所以變成嗓門很大的暴躁脾氣，有可能和這只從小一起長大的靈獸脫不開關系……

明明血統中還留着天狐一族的血脈，卻從小和白虎一起長大，這樣的行為無疑像是犬科與貓科的結合，會發生一些基因突變也不足為奇。

安倍悠人這一次親自來到小鎮，就是為了找到讓白虎恢複的方法，如今目标已經達成，自然就沒有了繼續在此逗留的理由。

不過在離開之前，安倍悠人抱着為了掩人耳目而變小的白虎重新返回玉藻前的面前，将一個扁扁的木盒子遞給對方說：“此次安倍一族多有叨擾，還請巫女大人收下這份小禮物，以示安倍一族的歉意。”

“我收下了。”雖然有些微弱，但玉藻前從那個木盒子裏感覺到了些許自己需要的力量，所以自然不會拒絕這份好意。

滴水成海，撒礫成丘，玉藻前相信無論是多麽微弱的力量，只要一點點收集起來，就會離他的目标更進一步。

等到安倍悠人一行人遠離玉藻前的住宅之後，他身邊的陰陽師們才小心翼翼地問道——

“家主，那張借據上究竟寫了些什麽？那位巫女與老祖宗之間究竟是……”

“噓。”走在前面的安倍悠人卻只是做了個噓聲的動作，“我把這當作是一個只有家主才能知道的秘密吧。”

安倍悠人一行離開的那個夜晚，頭戴狐面的巫女行走在小鎮無人的街道上，搜尋了許久之後一路走進三隅山。

三隅山的夜晚應該是屬于妖怪的世界，不過當帶着狐面的巫女一路上山的時候，卻連一個妖怪都沒有看見。

而且就如安倍悠人之前所說的，山上确實出現了一股陰陽師的味道，而且是和安倍一族不同的陰陽師力量。

如果安倍悠人的情報沒有出錯，那麽這座山上确實存在着花開院家的陰陽師，也就是大陰陽師蘆屋道滿的後人。

走到山頂之後，巫女看見了篝火和篝火旁邊的帳篷，還有僅僅一個穿着常服的陰陽師坐在篝火旁邊，正在翻閱着一本書籍。

“巫女”将手伸入袖中，取出一枚閃着寒光的短刃，以一種極快的速度來到陰陽師的身後，直接将短刃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啊！”那個陰陽師的力量比不上安倍悠人，也沒有感覺到“巫女”的靠近，所以表情有些驚慌失色。

特別是那把架在他脖子上的短刃似乎有一些古怪的力量，使得他四肢都無法動彈。

“花開院家的陰陽師？”

當“巫女”問出第一句話之後，對方立刻難以置信地回了一句：“你怎麽知道的？！”

狐面之下的唇角微微勾起，“巫女”再次問道：“你來這裏是想要找些什麽？”

原本以為自己的問話會受到阻礙，原本以為花開院家的陰陽師會閉口不答甚至掙紮到底，但是讓“巫女”吃驚的是，那個陰陽師竟然毫不猶豫地直接回答。

“這是花開院本家不久前下達的命令！”對方一臉怕死的表情，極為慌張地說，“分散前往各個地方，尋找一個裝着可怕力量的邪惡器皿。”

器皿？！

對方說到這裏，變身成巫女的玉藻前立刻就想到了自己所擁有的玻璃罐子，那個來自于蘆屋道滿的神秘器皿！

“找到那個器皿之後，你們想要怎麽做？”玉藻前繼續提問。

“當然是立刻将它封印！！”陰陽師當一切都說了出來，“這是花開院家老祖宗留下的祖訓，邪惡的器皿會在近幾年降世，如果不立刻将其封印，器皿将會召喚出毀滅世界的惡魔！”

“所以我們花開院家是為了拯救世界而行動，你不能殺了我！”

作者有話要說：

走過最遠的路，是作者的套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