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改變主意

永旭電子公司食堂夾生米時間繼續升溫。接連四天，米都夾生，第一天已經造成有人打架進了醫院，後面三天食堂的米飯依舊是生的，而且難以下咽。這次的事情引起了公司領導的高度重視，認為需要整治。

看似跟第一車間沒關系，吳秘書關起門來和牧大勇談起了此事。

“主任，咱們什麽時候動手？”

“不急，再等等。”

這件事背後的推手就是他們。肖主任不是牧大勇這邊的人，早就想把他換下來，可是沒有借口，這次出了這事兒正好。

這麽大的手筆自然不是牧大勇一個人能完成的，整個公司分了三派。一派是以公司副總田蘭為首的田派，一派是以公司技術總監趙凡為首的趙派，另一派則是公司的高層領導。永旭電子公司隸屬于祁氏集團旗下，是祁氏集團收購的子公司。

牧大勇就是田蘭這一派的人。

他這次也有賭的成分在裏面，他也不知道羅小花這個方法是不是真的有效。但開弓沒有回頭箭，他們兩派鬥的你死我活，這次必須有一派要萎靡下去。田蘭這兩年漸漸走下坡路，公司老總對她有很多不滿，如果他們再不先發制人，恐怕最終将以失敗告終。

他都這個歲數了，如果離開公司，就實在是凄涼。想必田蘭這一派的人都是這樣想的，所以這次聽了他的計劃後，都配合的很好，隐隐有孤注一擲的味道。

食堂的事情只是個小導火索，真正讓他們敢動手的原因在于，田蘭手裏已經掌握了趙凡挪用公款炒股的證據。

只是如今股市瘋漲，他們不能打草驚蛇，如果讓趙凡知道了田蘭手裏有證據，肯定會想辦法抛掉手裏的股票填起那個窟窿，到時候田蘭這邊就失去了先機。

可什麽都不動作，田蘭這邊又漸漸失勢，恐怕沒有等到把證據公開，他們已經沒有了公開的能力。

而食堂這次的事情正好可以讓趙凡那邊得意的勢頭得到一些緩沖，給田蘭争取了時間。

牧大勇還是有些擔心，他們這次是孤注一擲。

“田總，如果趙凡提起補足虧空，我們這次豈不是白忙活？”

“不會，趙凡這個人野心極大，現在股市這麽好，他只會加大投入，不會抛售股票的。”

“可您怎麽知道股市一定會跌，現在全民都在炒股，炒股熱潮這麽高，而且股市一直在漲，一點沒有要跌的架勢。”

牧大勇自己也買股票，可是田蘭早就提醒他見好就收，切記不能貪心。他也不知道田蘭哪裏來的消息，說是股市今年一定會大跌。

“這個你就不用管了，你就看着趙凡怎麽輸的一敗塗地吧。你現在首要任務就是，把食堂這次的事件繼續發酵，引起公司上面的重視，然後出來擺平這件事，給我們争取時間。”

田蘭帶着一副金絲框的眼鏡，爽利的短發，消瘦的臉龐，眼睛裏透着精光。

只要趙凡這一派被打垮，以後永旭電子公司就是她說了算。她早就得到消息，公司的總經理将要被調走，調走之後，總經理的人選只有她和趙凡最有可能。趙凡垮了，總經理非她莫屬。

想起自己前世悲慘的下場，這一世，她肯定不會再重蹈覆轍。股市很快就要大跌，趙凡不會再有前世的好運。

前世的趙凡虧空公款炒股，後來賠的血本無歸，可是他卻陷害她，造成了她虧空公款的假象，害的她锒铛入獄。

只是有一點不同前世，前世可沒有牧大勇挑起食堂事件，是哪裏出了問題？

“大勇，你怎麽會想到利用食堂夾生米的事情做文章？”

田蘭貌似不經意的問道。

眼前的男人已經年過四十，前世因為她失勢，他也緊跟着離開永旭，後來她入獄，再出來也就沒有了他的消息。可以肯定的是，牧大勇絕對不是趙凡的人，而她的另一個心腹，等她從牢裏出來，他早就已經是永旭電子公司的副總，也就是坐上了她現在的位置。

田蘭的眼裏閃過狠厲，只是一閃而逝，并未讓牧大勇發現端倪。

牧大勇愣了下，卻沒有把羅小花的事情說出來。他怕說出來，田蘭會覺得他太草率，這麽輕易就相信一個十六七歲女孩的話。

也不知道羅小花那個煮飯的技巧有沒有用，看上去就是那麽幾個簡單的步驟。還是不要說出來，最後要是那個辦法不行，也省的被人嘲笑。

牧大勇敷衍了過去，田蘭心裏頗有不滿，如果不是知道牧大勇對她忠心，她肯定會以為牧大勇才是那個趙凡安插在她身邊的人。

……

電子廠的車間很大，雖然改成了公司，車間的變化不大。好幾百個人坐在那裏操作，都是手上的活兒，沒什麽技術含量。

正在努力工作的羅廣生在衆人的目光下被喊去了主任的辦公室。

這時候最是敏感的時期，多少人盯着統計員的位置呢。羅廣生是廠子裏的老人，不是沒有機會争一争這個位置。

車間裏竊竊私語的聲音多了起來。

“主任找老羅去幹什麽？”

“我猜是不是統計員的事情？”

“很可能是，我聽老張說，那天他去主任家送禮，也看到老羅了。”

“真沒看出來，老羅那麽老實一個人也會送禮這一套。”

……

羅廣生心裏惴惴不安，他還是第一次被領導喊到辦公室。

他就是這麽一個人，別看在家裏橫，在外面誰不說他是個老實人。

“咚咚咚……”

羅廣生現在的心跳聲比這敲門聲響的還厲害，到了他這個年紀，上有老下有小，是什麽都經歷不起。也不知道領導叫他來辦公室是好事還是壞事。

他猶記得，每次有人被開除，似乎也是這樣的情景……被領導叫去辦公室，然後就沒在公司出現過。

“進來。”

羅廣生扳動門鎖，略微佝偻着背，推開門走進去。

“主任，您找我？”

“老羅，來，坐。”牧大勇從椅子上站起來，去拿了個杯子泡茶。

羅廣生哪裏敢坐，連忙擺手，“主任，我站着就行。”

牧大勇把泡好的茶放到茶幾上，“老羅，別拘謹，今天找你來是來交流心得的，不是批評你的。你看你緊張的。”

被主任稱呼老羅，羅廣生簡直是受寵若驚，不過也更糊塗了，他和牧大勇之間能有什麽心得交流？一個是領導，一個是員工，兩人根本是上下級的關系。可領導把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他又不敢不坐。坐下的時候，屁股只占到了三分之一的木沙發。腰挺得筆直，好像幼兒園才上學的小朋友。

牧大勇把羅小花的錄取通知書推倒羅廣生面前，“也不知道市一中怎麽搞的，這分明是你女兒羅小花的錄取通知書，怎麽就寄到我辦公室來了。我當時也不知道，就打開了，還希望你別介意。你們一家人等這封錄取通知書肯定着急了吧，我都等不及下班再告訴你。快打開看看吧，你女兒考上市一中了，以後跟我女兒就是同學了。有什麽難處盡管跟公司提，這樣的好苗子，你可不能耽誤了。”

羅廣生的臉色變幻莫測，他早就從街坊鄰居嘴裏知道羅小花考上了一中，一直裝作不知道。可現在領導把錄取通知書擺到他的面前，他哪裏還能裝作不知道。

心裏五味雜陳，他是不打算供羅小花讀高中的，可是領導現在知道了羅小花考上了市一中，還要跟他交流心得，他哪裏敢說不供羅小花讀了？這不是給領導留下不好的印象嗎，到時候領導一生氣，開除了他怎麽辦？可就因為領導一句話，他就要白白多花出去好幾千？

“主任，我……”

“我知道，你是老實人，有什麽困難盡管提。是不是錢的問題？我正準備跟你說個事情，咱們車間的馬統計員不是要退休了嗎，我跟公司上面推薦了你，你可要好好幹。女兒這麽優秀，需要好好培養，不能因為錢，讓孩子辍學不是？”

牧大勇丢出一塊還沒有做好的蛋糕，差點沒把羅廣生給砸暈了。

本來羅小花的意思是讓牧大勇用了她的技巧之後再找羅廣生談話，牧大勇卻認為孩子上學是大事。他既然遇上了，能幫便幫一把。也不知道這次成敗如何，如果敗了，他想幫都幫不上了，他離開了公司，羅廣生就算只是一個員工，又怎麽會聽他的。

趁着自己還有權利，不如幫羅廣生一把，也就等于幫了羅小花。那個孩子倒是個不錯的苗子。

也可能因為自己的女兒跟羅小花一般大，他動了恻隐之心。

見羅廣生不說話，只是瞪大眼睛愣愣的，臉上的表情一會兒驚喜，一會兒恍惚。牧大勇心下搖頭，這個羅廣生是走了什麽狗屎運，居然有羅小花那樣一個聰明的養女。

他突然大笑着拍了拍羅廣生的肩膀，“怎麽，高興壞了吧？我當時聽到我女兒考上一中，也高興壞了。能考上一中都是好樣的，今天我放你半天假，早點回去把這個好消息告訴家裏人。以後我們的女兒同在一中，我們還有很多經驗可以交流，來日方長。說不定兩個孩子還能成為好朋友呢。”

羅廣生得意極了，他馬上就是車間的統計員了，走路都覺得自己是飄的。

街坊四鄰都知道羅小花考上市一中了，見到羅廣生就說恭喜。然而羅廣生卻來不及思考，為什麽錄取通知書還在他的手裏，他也是才知道羅小花考上了市一中，這些人是怎麽知道羅小花考上市一中的？

推着自行車加快了腳步，他現在心情愉悅極了，這麽多年都是“老實人”的羅廣生，還是頭一次被領導這麽看重。不管是什麽原因，他都高興的要飛起來。特別是領導已經推薦他當統計員，只要不出意外，統計員的位置已經在等着他。沒想到這個養女還有點作用，不是他想的賠錢貨。

他突然改變了主意，既然羅小花考上了市一中，讓她讀下去又有什麽關系，也就是幾千塊的事情。要是他當上了統計員，得到的好處可不止幾千塊錢，以後公司分房子，各種福利，都有他的份不說。羅小花要是能跟領導的女兒搞好關系，他以後得到領導重用的機會更多。

今天誰都能看出來，羅廣生的心情很好。

“他爸，今天這麽早就下班了？有什麽喜事嗎？”

“當然有喜事，你今天多炒兩個菜，再帶瓶酒回來。記得炒兩個小花愛吃的菜，小花考上一中了。這可是咱們家的大喜事。”

羅廣生說着，還把手裏的錄取通知書在顧荷芳面前晃了晃。

顧荷芳呆愣了兩秒，引起羅廣生的不滿，“愣着幹什麽，快去啊。”

“哦哦，我這就去。”

這才下午三點多，羅廣生今天是提早下班了，顧荷芳拉掉手上的套袖，拿着錢包就出門了。

羅小瑤和羅小花從房間裏出來，今天羅小瑤沒有出去玩，在家安心寫作業。

主要是李美蘭走了，她沒了玩伴。

李美蘭的母親把她接去了S市，并不是羅小瑤說的那樣，老李把女兒賣了。李美蘭的母親嫁給了有錢人後，兩人一直沒有孩子，最後檢查出來是男方的問題。與其去收養一個別人的孩子，李美蘭的母親自然更願意養自己的女兒。經過現在丈夫的許可，李美蘭的母親回來把李美蘭接走了。

老李倒是個真正的老實人，前妻給的錢一分都沒要，什麽話都沒說，就讓前妻把女兒帶走了。在他看來，女兒跟着前妻肯定比跟着他好。

看到羅廣生手裏的錄取通知書，羅小瑤的嘴巴張的老大，吃驚都看着羅小花。

她憋了一肚子的話要問羅小花，可是礙于羅廣生在，她也不能問什麽，只能拿眼不住的瞅羅小花。

羅小花倒是像沒事人一樣吃飯。

她沒想到牧大勇這麽講信用，公司食堂的事情還沒解決他就幫了她。

羅廣生看羅小花越發的順眼了，“小花，等你上了一中，一定要跟牧夢娴搞好關系。”

“我知道了，爸。”

“他爸，那小花學裁縫的事情？”

顧荷芳試探的問道。

“學什麽裁縫，你沒看出來嗎，咱們閨女是讀書的料。”羅廣生眯了口酒，瞪着眼睛朝顧荷芳吼道。

顧荷芳這次被吼都覺得開心，雖然不知道是什麽原因讓羅廣生改變主意，反正這是好事。

她閨女考上一中了？她現在還覺得不真實。

當媽的哪有不想自己女兒好的，開始是覺得小花拿成績肯定是考不上一中的，加上羅廣生也不想供小花讀，她也就不做幻想了，現在怎麽一下子好事成雙了。

顧荷芳突然覺得日子有了盼頭，她女兒考上一中了。她想到的是，是不是要把這個好消息告訴娘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