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江小川微微側臉避開她的……

有村子裏那麽多人圍觀了在養豬場的事，劉老太和蘇大嫂總算消停下來，不敢再公然出什麽幺蛾子。

劉老太再不滿，也只敢在吃飯和幹家務上面苛刻一下他們。

蘇小麥全然不接招，仍然如同往常一樣，該吃就吃該喝就喝，甚至在面對蘇大哥的時候，她也還能笑着說話。

反而是蘇大哥，像是做了什麽虧心事一樣，面對妹妹的時候很不自在，人也變得更沉默了。

蘇小麥并不在意這些各有心思的人，她在家裏吃了個三分飽，就照常帶着小東出門了。

巷子口的老樹發了些嫩芽，顯得很有生機。

樹下有個身材高大的影子，雖然他逆光站着，面孔讓人有些看不清，但從輪廓能看出，這個人是江小川。

幾天前那個把草渣渣甩了她一臉的那個人。

那天過後，這厮不知出于什麽心理，一直沒有出現過。蘇小麥一開始還覺得憋屈，但睡了幾覺過去，也早就忘了。

于是今天看到江小川，她也如往常那樣笑着打招呼：“早啊。”

她又是迎着陽光露出潔白的牙齒，整個人都全無陰霾的樣子。

仿佛前幾天被家裏人算計工作的不是她，早上沒有飯吃填不飽肚子的也不是她。

江小川有點恍神。

他發呆的時候蘇小麥已經走進，見他沒有反應，伸手在他眼前晃了下：“不會是打架被打傻了吧？”她嘟嘟囔囔。

江小川條件反射地一把抓住蘇小麥的手，皺眉看了她一眼，仿佛十分不快。

他手勁極大，表情也苦大仇深的，有些懾人。蘇小麥連忙護住手腕，沒骨氣地叫着：“疼疼疼！”

江小川連忙松開，可卻看到她手腕上已經起了一圈紅痕，眼裏頓時閃過懊惱。

蘇小麥并不怎麽在意，她搓了搓手腕，準備開溜：“你傷口沒事兒就好，我先去隊裏了，一會兒要晚了。”

“嗯。”

往前走了兩步，蘇小麥覺得有些不對，一回頭，就看到江小川跟在他們身後。

“？”

江小川見到她疑惑的表情，輕咳一聲走近她。

“你不是想知道黑市在哪裏嗎？”他說。

“你肯告訴我？”蘇小麥眼睛一亮，頓住了腳步。

江小川微微側臉避開她的目光，悶聲點了點頭：“嗯。”他又補充道：“我後天要過去一趟，你要能請好假，就在風安坡後面等我。”

蘇小麥連忙點點頭：“好！那就這麽說定了！”

江小川說完就走了，她這才想到，剛剛他站在老樹下發呆，大概是在專門等自己經過。

她看着他走遠的背影，也沒懂他的腦回路。他像個孩子似的，一會兒對自己那麽排斥，一會兒又答應帶她去黑市，難不成這就是傳說中的打一巴掌給個甜棗？

……

養豬場裏的活計沒有多少，蘇小麥跟着春二嬸幹完活，就開始侍弄旁邊的自留地。

“小麥，你拿過來的這些花生可真好，各個飽滿，肯定能結不少！”春二嬸說：“等挖出來花生二嬸子給你做鹽水花生吃！”

“诶，那就提前謝謝二嬸啦。”蘇小麥一邊把種子放到坑裏，一邊笑着跟春二嬸道。

兩人正說着話，一群小破孩兒從遠處跑過來。

小胖子跑得氣喘籲籲：“小姑姑！我來幫你幹活了！”

他背後跟着二娃二丫和大毛二毛，整個一屁孩小分隊。

謝二娃是這群孩子裏比較大的，是村裏的孩子王。

他原本不樂意和蘇壯壯這樣的小屁孩玩的，還是看在幫他修好小車的“厲害人物”是小胖子的姑姑，才把蘇壯壯納入到他謝二娃罩着的行列裏面。

農村裏的孩子，多數是看着家裏大人幹農活長大的。一個個小蘿蔔頭紛紛拿起工具，沒搶到的就從旁邊撿一根竹棍兒，像模像樣地幫着她們幹起活來。

反倒是蘇小麥自己，因為被小孩子們搶了工具，反而閑了下來。

春二嬸看得哈哈直笑：“小麥啊，你就歇一會兒吧，讓這群小鬼頭兒來幫你幹！”

人多力量大，有這些孩子們幫忙，養豬場的自留地被提前收拾好，裏下工都還有一個多小時。

蘇小麥從竹屋裏拿出來竹子制的茶杯，給小家夥們倒水喝。

謝二娃喝完水，把竹杯放到一旁，又湊到蘇小麥的面前。

“小麥姐，你是不是什麽車都會修啊？”他眼神期待。

蘇小麥挑挑眉：“就知道你們這群小的不會無事獻殷勤，說吧，有什麽事？”

謝二娃撓撓頭，跑到石頭旁拿過來個玩具，說：“小麥姐，這是我大姐夫上星期過來時送給我的玩具，但是這個小車有個輪子不能動……”

他話還沒說完，孩子群裏的二丫插話：“謝二娃，你姐夫怎麽總送給你壞的玩具啊，送你的每個車都不能跑，還叫什麽車啊！”

說完孩子群裏也是一番嘻嘻哈哈的起哄聲。

謝二娃頓時覺得面子上有點挂不住了。他漲紅了臉，嚷嚷着說：“你胡說！那不是壞玩具，那是我姐夫廠裏從滬市送過來的玩具……”

蘇小麥聽他生氣地争辯，大概知道了這玩具的來歷。

謝二娃的大姐夫在誠信玩具廠裏上班，好像還是個不小的官。這些壞掉的玩具車也确實如他所說，是從滬市送過來的。

對比他們這個偏僻的小縣城，滬市比這裏發展好的不是一點點。

這些玩具車是誠信玩具廠托人從滬市帶回來的玩具，為的就是研究一下人家的玩具構造，好模仿一下，提升廠裏的效益。

可什麽技術都不是能被輕易學會的，即使那只是一個小小的玩具。

廠裏的人拆開玩具研究構造，不但沒有研究出個所以然來，反而連好好的玩具都給研究壞了。

拆開容易，再合上的時候，好生生的小車就不能跑了。

不能動的玩具等于廢品，謝二娃的大姐夫這才帶回來給了小舅子謝二娃……

蘇小麥看他争辯得臉頰通紅，便站出來發話：“別吵了別吵了，這玩具車是壞的也沒關系，能修好就和好的一樣。”

有人幫自己說話，謝二娃感動極了，他挺起胸脯來：“你們聽到沒？小麥姐都說了這不是壞玩具！上次的小汽車小麥姐能修好，這個也一定能修好！”

孩子們這才安靜下來，一個個地圍在蘇小麥的旁邊，看她修玩具。

這是一個土黃色的塑料汽車。

以蘇小麥這個曾經的智能玩具公司總經理兼設計師的眼光來看，它外殼脆弱，顏色土氣，結構簡單，還容易壞掉，應該被市場淘汰幾百次。

但在現在，它是從滬市郵寄來的最火爆的玩具，是孩子眼中最珍貴的東西。

蘇小麥在一圈小朋友的圍觀下用竹片打開了玩具外殼，又在一群“啊”的驚嘆聲中把細小的螺絲擰開。

這種半自動的小玩具多半是靠着發條來制動的，蘇小麥打開，發現了問題出在哪裏。

扣着後輪的那個部件被解開，但複原的時候沒有再扣上。

她搖了搖頭，這誠信玩具廠的技術人員不太行啊，這麽簡單的問題都看不出來，生生把玩具弄成了廢品。

纖細的手指伸進去，把卡扣輕輕擡起來，放到它應該有的位置上，蘇小麥表情輕松地把蓋子再合上。

于是，在大家期待的眼神中，土黃色的小車噗噗地開動起來，在剛剛埋好種子的地上壓出兩道車轍。

“修好了！”謝二娃興奮地跳了老高，飛跑着去追小汽車。

春二嬸正從木屋裏走出來，聞言驚訝地問：“這就修好了？小麥，你修的？”

蘇小麥腼腆地點點頭。

“你這丫頭還真是有能耐啊，能修大車又能修小車的！咱村裏這麽多年都沒出過這麽能幹的娃娃，”說到一半她看到了正飛跑的謝二娃，她立刻扯着嗓子：“小鬼頭，給我從田裏出來！剛種下的種子……”

謝二娃拿到小汽車，撓撓頭就跑回來，也不知道怎麽感謝蘇小麥了。

“二娃，”蘇小麥開口說：“以後你大姐夫再給了你這種玩具，你可不可以拿過來讓我看看？我對這個挺感興趣的。”

“當然沒問題！”謝二娃立刻道，他還想着讓小麥姐繼續幫忙修玩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