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方婵的手環住林家成的脖子，把自己的下巴托在他寬厚的肩膀上，她感受着他熾熱的大掌與她裸露的大腿相摩擦的熱量。

柔軟貼在他的後背上，一起一伏間的碰撞帶着夜晚殘留的激情。

燈光把兩個人的影子拖得很長。

“我沉嗎？”

方婵的聲音透露出慵懶。

林家成搖頭，看了一眼她腫起來的腳腕。

“你知道嗎……二十二年前的今天，我就是被在這個游樂場被丢下的……”

林家成聽到，放慢了腳步。

“那個時候媽媽對我說去給我買棉花糖，然後就再也沒有回來……”

她的聲音沙啞。

“就在那個旋轉木馬前……我其實不喜歡坐那個，也不喜歡吃棉花糖……也怕那個小女孩被媽媽抛棄掉……”

林家成安靜地聽着。

方婵吸了一下鼻子，眼眶發酸，說：“我只是想再體驗一下，當時如果被愛，是什麽感覺……”

她擡頭，抑制住眼淚，說：“現在，我可以告訴那個女人了，我和我喜歡的人在一起，也經歷了這些……”

林家成的身子微微一顫，風中他們的影子在搖曳。

“林家成，我可能會喜歡上你……”

她苦笑了一下，沒有說話。

風吹過樹葉，沙沙作響。

一路沉默，林家成走到雜貨店門口，把她放下，轉過身去，突然感覺腰上一緊，方婵抱住了他，她小聲地說：“你不要走，好不好啊……”

“好不好啊”是多麽溫柔的一句話，此刻在這個良夜裏海灣和燈火穿過城市，所有情感被月光照着變成了液體，濃稠，飽滿，馥郁，不節制的回憶一寸寸漲潮，将他帶入甜蜜的窒息。

林家成的眸子沉了下去。

他們只是在泥淖中相遇，情之所至，他抛棄了他所追尋的，他也原諒了過去的一切，雖然将來會怎樣誰也不知道。

他轉身，看着她期盼的眼睛，捧着她的臉，吻了下去。

方婵擦着滴水的頭發從衛生間裏走出來，對上倚靠在床頭的林家成的眼神。

她從抽屜裏拿出根棉棒，走到他面前，遞給他，說：“幫我掏掏耳朵。”

林家成結過，兩人手尖相碰。

方婵躺下，把頭貼在他的大腿上，蜷起身子。

林家成前傾，手指觸摸到她的耳廓，一陣電流順着她的耳朵流經全身，她不經意地顫動一下。

林家成找準光線，慢慢地将棉棒伸進她的耳朵裏。

突如其來的感覺讓方婵控制不住地扭動着身子，發出“咯咯”的笑聲。

林家成怕她亂動，棉棒戳疼她，手疾眼快地把棉棒拿出來，按住方婵地肩膀，讓她動彈不得。

他再次伸進去，方婵還是一樣，讓他無從下手。

“別，動……”

他用沙啞地嗓音，一字一句地說着。

方婵這把乖了，忍受着這樣酥麻微癢的感覺。

然後她轉了一個身，把另一只耳朵對着林家成。

林家成照樣，不過這次，他感受到了身下小人不安分的臉，若有若無的蹭來蹭去。

他隐忍着下腹的脹痛感，把棉棒輕輕地旋轉。

方婵越來越過分，幾乎把整個人貼了上去，林家成鼻間是她沐浴過後的香氣，眼下是她帶着毛絨的耳朵，睡裙的肩帶掉下去，露出她平坦消瘦的肩膀。

林家成忍受不了，吐出一個髒字。

方婵聽到起身，雙手支撐在床上，膝蓋夾住他的雙腿，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

林家成也用同樣的眼睛看着她。

兩個人不說話，光随着窗簾的擺動快慢不定地逃向下一個遠方，光從他的側臉移到鼻梁，再移到他的側臉，然後方婵吻上了他的雙唇。

緩慢地，粘滞地，膠着地……

只是四片柔軟之間的磨蹭，一下又一下，一點又一點，像是兩個青春期的孩子。

像是一個青澀的初吻。

這個吻似乎延遲了很長時間，又似乎就在下一秒，方婵擡起了頭。

她的嘴唇嬌豔欲滴。

林家成的喉結滾動。

方婵嘴唇微啓，說：“你喜歡從後面？”

不輕不重的一句話，暧昧至極，清純至極，确也誘惑至極。

林家成從她的瞳孔裏見到了原始的自己。

他掐過她的腰，一下子把她翻壓在床上，一只手攥住她的胳膊，另一只手覆了上去。

方婵随着他的起伏一遍又一遍撫摸他的後背，她享受着他的汗水，他的喘息，他的撞擊……

她知道，這一次的他，在真正的投入，在最後一刻，她緊緊抱住了他。

林家成從衛生間出來，煙味夾雜歡愛後的味道撲鼻而來，瘴氣一般又濕又熱。

床很亂，有壓絞出的折痕，形狀相當暧昧。

方婵正在趴在窗口抽煙，睡裙帶沒有系上，松松垮垮地搭在身上，隐藏在濃密地黑色卷發下，腰臀處紅白相間，留下了剛剛的痕跡，夜晚異樣的濃色昭示驚心動魄的美貌，她現在是雲中月，霧中山，影影綽綽，看不清全貌，只有後腰上地紋身在潔白的皮膚上與夜色融為一體。

像是植物潔白的莖稈上爆裂出的黑色疤疥。

他走過去，拿起衣服給她披上，他和她擠在一個窗口，靠在一起探出頭。

晚風冰涼，對面的廉價小餐館閃着霓虹，青紅的光裏，連排建築的輪廓像可以蓄情藏身的戰壕。

歡愛後的疲倦和惬意，都被卷入了這城市那撩人如瘟疫的夜色。

方婵彈着煙灰，星火從窗口飄出，點點紅色。

她吸盡最後一口煙，把煙頭丢下，看着星火消失，轉頭，把煙渡到了林家成的嘴裏，她濕漉漉的眸子看着他。

方婵知道自己曾經有過很多所謂的愛，有漫天神佛和金粉，有寒枝瘦葉嗅冷香，還有最多數的俗世虛榮歡喜，但只有林家成是黑夜裏的未燃盡的煙。

“今晚留下來吧……”

林家成沒有說話，過了一會兒，他的眼睛開始柔軟，點了點頭。

他們相擁，沉默不語，然後方婵輕輕的呼吸聲傳來。

林家成熄了燈，白色燈泡，閃爍了一會兒，像一顆藥片在黑暗的杯中，升起又降落，然後溶解。

林家成看着方婵安詳的臉，卷翹的睫毛微微地抖動，夜色照亮了她一半的臉頰。

盡管近在咫尺，可是他還是抑制不住地去想她。

那是最真誠的去想念一個人，他毫無防備，開始向命運告解，不含私念，不含雜欲，只有想溫存在一起的柔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