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一片冰心釋前嫌
未見弟弟時一顆心如被火烹,此刻見到他,蕭潼渾身繃緊的神經猛地放松,剛剛喚出一聲“三弟”,身子晃了晃,手還未來得及撫向額頭,人已軟軟地倒了下去。
“大哥!”蕭然驚呼一聲,及時伸手接住蕭潼,卻被蕭潼的重量壓得幾乎跪倒。
“大哥!大哥!”又驚又痛的蕭然緊緊抱住蕭潼的身子,雙手止不住顫抖。怎麽也想不到,一直在他面前猶如山岳般屹立不倒的大哥,突然倒下了。而他倒下的時候,臉上的表情近乎悲哀。大哥,你怎麽了?恍惚間,左胸湧起熟悉的鈍痛,牽扯着五髒六腑……
眼前人影一閃,方峤奔過來:“小王爺,恕屬下失禮,先将皇上抱回去吧。”
“這究竟是怎麽回事?”蕭然怔怔地把蕭潼交到方峤手中,方峤抱起蕭潼,邊走邊道:“皇上聽聞小王爺獨自出京,十分擔憂,立刻抛下國事,只帶了屬下與兩名侍衛、兩名影衛,微服出京追趕小王爺。我們一路行來都沒有見到小王爺,昨日午時到鳳府,皇上見小王爺沒來回來,更加着急,幾乎一夜未曾合眼。今日下午他一直在這裏等,直等到現在。皇上這幾日寝食難安、憂心焦慮,早已心力交瘁。想必方才乍見小王爺,情緒過于激動,所以才昏厥過去……”
蕭然心上仿佛被什麽重物撞了一下,淚水順着這下撞擊奪眶而出。原來大哥還是念着我的,他并沒有因為我的冒犯而将我棄之不顧……
一路奔回鳳府,鳳離飛父子急忙迎出來。
“然兒,你這一路上發生了什麽事?皇上又怎麽了?”他急着追問蕭然。
蕭然忙道:“師父,容徒兒稍後禀告,請師父先找大夫幫我大哥看病吧。”
鳳若汐見狀忙去安排,鳳離飛緊盯着蕭然,又生氣又心疼地質問道:“你告訴為師,你大哥為什麽責罰你?你又為什麽要一個人離宮?”
“師父,請你別問了好麽?是徒兒的錯,徒兒該打,不怪大哥。”蕭然央求地看着鳳離飛,聲音中夾雜着氣息的顫動。
鳳離飛一見就知道他心裏委屈不願說出來,生氣道:“你這傻小子,還當為師願意管你的事麽?為師是心疼你!從來天家無骨肉,宮中哪有半點溫情?怎比得江湖兒女俠骨丹心、快意恩仇?你不如留下來吧,跟着為師闖蕩江湖,不要回去了。”
蕭然一心都在蕭潼身上,眼睛片刻都沒有離開蕭潼的臉,根本沒有聽清師父的話。鳳離飛見他的樣子,不禁搖頭嘆息。真是個傻孩子,就算吃再多苦、受再多罪,他也還是癡心不改,自己這麽維護他又有什麽用呢?明明傷了心才要離開,可現在見到蕭潼對他有一點好,他就立刻反過來自責了。善良到極點的孩子啊!
鳳若汐很快請了大夫來,為蕭潼檢查過,說是憂心加疲勞,身心俱損、氣血淤滞所致,開了一貼藥,囑咐蕭然等蕭潼醒來給他服下便可。
兩名侍衛守在屋外,方峤去煎藥。蕭然見鳳離飛還在,上前拉住他的袖子,輕輕懇求道:“師父,請容徒兒與大哥單獨呆一會兒,好麽?大哥醒來,徒兒有幾句話要與他說,請師父成全。”
鳳離飛見他漆黑的眸子中隐含着憂傷,不忍拒絕,輕輕點頭:“我去吩咐廚房備下晚宴,等皇上醒來,我們一起喝幾杯。”
說着轉身往外走,走了兩步又回頭:“剛才為師跟你說的話,你好好考慮考慮。”
“啊?”蕭然一愣,“師父說了什麽?”
“傻小子!為師是說,你好好考慮那冷漠的皇宮是不是适合你。依為師之見,你還是留在這裏,跟為師一起闖蕩江湖好了。不過你還小,為師只是這樣提醒你,你自己慢慢考慮、慢慢體會,為師會等你自己醒悟的。”
蕭潼已經蘇醒過來,還未睜開眼睛就聽到了鳳離飛的這幾句話,氣得幾乎當場跳起來,費了好大的勁才壓住沖動。
房間裏只剩下蕭潼與蕭然兩人,蕭然走到床邊,在床前半跪下去,一只手伸進被子裏,握住蕭潼的手。感覺到他掌心沾滿冷汗,濕漉漉的,再一摸他身上,也已被冷汗浸透。他連忙去打了熱水來,小心地為蕭潼擦洗身子。擦完又爬到床上,盤膝而坐,把蕭潼的身子扶起來,手掌抵在他背上,緩緩輸入真氣,為蕭潼疏通筋脈。
蕭潼感覺到弟弟溫暖的手掌貼在背上,一股細細的暖流湧入體內,四肢百骸漸漸舒展開來,胸口也不那麽氣悶了。心中暗道,這小子看來真是天生練武的材料,不過學了一年,已經有這麽好的功力,看來送他來學武是正确的決定。
可是這個鳳離飛真是太可惡了,竟然公然挑撥我們兄弟之情,教唆三弟離開皇宮,遁入江湖。若非念在他是三弟的師父,朕立刻就摘了他的腦袋!
蕭然輸了半天真氣,收回手掌,把蕭潼輕輕放下來,發現他的臉色好多了,可是仍然未醒。心中酸痛難忍,重新跪到床下,雙手搭着床沿,喃喃低語:“大哥,你怎麽還不醒?小弟知錯了,小弟不該負氣離開京城,獨自到江南來。害大哥擔心,害大哥抛下國事追趕小弟,是小弟之過,小弟太不懂事……小弟不是故意晚回來的,是在半路昏倒,被兩位俠士救了……
大哥,你別生氣了,好麽?你醒過來吧,要打要罰,小弟都甘願承受。大哥,小弟不是有意違逆你的旨意,舅舅雖是權臣,可罪不至死,大哥若是放他一條生路,他會感激于心。朝中衆臣也會感念皇上英明、仁慈,必定會更加齊心協力,為朝廷效命……”
“朕沒有殺他,只是将他削職為民了。”蕭潼突然開口,把蕭然吓了一跳,接着對上那雙深黑的瞳仁,心中驟然一緊。那雙眼睛充滿溫柔的責備,專注地看着他。沒有帝王的威嚴,只有大哥的寵溺。
“大……大哥……”蕭然一時歡喜過度,激動得聲音發抖,墨玉般的眸子中迅速染上水霧,“大哥,你醒了?”
蕭潼從被子裏伸出手,撫上蕭然的臉頰,輕輕嘆息:“三弟……”感覺他又消瘦了許多,心裏一陣收縮,聲音便低沉下去,“三弟,這幾天,朕很擔心你……”
大滴大滴的眼淚從蕭然眼裏滑落下來,滾過蕭潼的指尖,灼痛了他的皮膚,也灼痛了他的心。他覺得很累,卻是那種完全放松下來後的疲憊,唇邊緩緩展開一縷欣慰的笑容,雙眸也變得明亮起來。
他從床上坐起來,一把将蕭然摟進懷裏。
蕭潼身上那股熟悉的龍涎香味萦繞在蕭然鼻端,他緊緊抱住蕭潼的身體,淚水洶湧而下,泣不成聲道:“大哥,小弟知錯了,請原諒……”
蕭潼心頭一陣刺痛,舉起袖子,輕輕為他擦去淚水,笑嗔道:“男子漢大丈夫,哭得像小姑娘似的,慚愧不慚愧?還說長大要當大将軍,你這樣子如何去統領三軍?”
蕭然臉上發燙,連忙收起淚水,赧然低頭道:“小弟不敢了。”
“你果然知錯了麽?”
“是。”
“錯在哪裏?”
“大哥責罰小弟,是因為氣小弟不理解大哥的苦心。大哥并沒有真正想要殺舅舅,只是為了在朝中立威。是小弟太蠢,妨礙了大哥的用意。”
蕭潼心頭一陣苦澀,三弟,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朕當時暴怒,又豈止因為這點?當窦惠卿當着朕的面說出先皇若不駕崩,必定會改立小皇子時,朕好像被一條燒紅的烙鐵從頭貫到腳,裏外的皮肉都被燒焦了,那種劇烈的疼痛幾乎令朕整個人爆裂開來。
不是沒有感覺到,父皇偏愛你,若非因為父皇自己經歷過兄弟阋牆、骨肉相殘的故事,若非因為不願意看到廢長立幼導致那個故事重演,他肯定已經這麽做了。
可是這句話被窦惠卿說出來,就好像揭開了朕心底一個藏得最深、最不敢觸及的傷疤,将血淋淋的傷口呈現于大庭廣衆下。那傷口,畢竟是醜惡的、猙獰的……
有一瞬間,蕭潼心底湧起殺氣,想立刻将眼前之人置于死地,徹底封住他的口。甚至有一瞬間,他對蕭然産生了恨意,恨他得寵,恨他占盡人心,恨他成為這些陰謀家手中潛在的籌碼,恨他威脅自己的皇位。
他不是神,他做不到太上忘情。任何一個人處于那種情形下,都會失态,都會失去心理平。所以他責罰了蕭然,不僅是在窦惠卿面前立威、在所有太監宮女侍衛面前立威,也是在蕭然面前立威。
君王的身份與兄長的身份,在那一刻心底的天平傾向于前者。
可是當他得知蕭然帶傷帶病,獨自出京時,心裏的疼痛霎時将他淹沒,管它什麽帝王尊嚴、江山社稷,他只知道他不能失去這個弟弟。
“大哥,你還沒消氣麽?”見蕭潼陷入沉思中,蕭然心中又忐忑起來。
蕭潼暗暗嘆口氣,蕭潼,你對不起三弟,對不起他這份無怨無悔的癡誠。你竟然會有一天猜忌他,你怎麽對得起他那雙純淨無瑕的眼睛?
他把蕭然再次摟入懷中,緊緊擁抱着他,喃喃道:“朕也有錯,不能全怪你。朕更不該打你,你的身體才剛好,又經長途跋涉,朕卻不體諒你……”
“小弟無礙,是大哥的龍體要緊。”
蕭潼拉住蕭然的手:“走吧,扶朕出去走走,剛剛醒來,頭昏沉沉的,朕想出去清醒一下。”
蕭然順從地扶着他往外走,門外兩名侍衛見蕭潼醒來,臉上都露出喜色。正欲行禮,蕭潼擺手阻止。一邊走,一邊想起鳳離飛剛才的話,心裏堵得慌,斜睨着蕭然,唇邊挑起一絲玩味的笑意:“三弟,令師對你可是視若珍寶啊。”
蕭然還沒意識到蕭潼的用意,含笑道:“師父對小弟很好。”
“是啊,好得想要留你在江湖。”
蕭然一震,惶然擡頭看了蕭潼一眼,目光接觸到蕭潼臉上那種若有若無的笑意,他的心突突亂跳起來。大哥難道聽到了師父的話?師父說那樣的話簡直是大逆不道,大哥會不會生氣?他笑得這樣深不可測……
“大哥……?”蕭然慌得手足無措,結結巴巴地道,“師父沒有……大哥誤會了。”
“誤會?你倒說說朕怎麽誤會他了?”
蕭然越發狼狽,他既不敢說大哥你是不是聽到了我們的談話還裝睡,又不敢說師父慫恿自己留在江湖,額頭不覺冒出冷汗。幸好這時,鳳若汐走過來,見蕭潼已醒,連忙過來躬身道:“皇上醒了?晚宴已經備好,家父命草民來請皇上與王爺前去用膳。”
蕭然一聽師兄在大哥面前連師弟兩個字都免了,直接叫自己王爺,心裏很不是滋味,輕輕埋怨道:“師兄,為什麽要叫王爺?在師兄面前,我永遠是弟弟啊。”
鳳若汐寵溺地看他一眼,柔聲道:“王爺與草民始終尊卑有別,草民不敢壞了規矩。”唯恐蕭然再說什麽,他悄悄向蕭然使個眼色,做出有請的動作。
蕭潼苦笑,這個鳳若汐真是謹慎得很呢,明明與三弟那樣親密無間,卻在自己面前做得這樣守禮。想到親密無間這四個字,心裏就有些酸酸的。面上卻不好做出來,只是微笑道:“鳳公子多慮了,三弟既已拜令尊為師,你便是他師兄。師兄弟之間還分什麽彼此?什麽王爺草民的,這樣的稱呼未免生分了。”
蕭然一聽這話,立刻燦然笑起,一雙星眸閃閃發亮,拉住鳳若汐的手道:“師兄,這下沒什麽顧忌了吧?這可是我大哥的聖旨哦。”
蕭潼再次心頭一震,在自己面前,三弟似乎也曾這樣随意過,也曾笑得這麽燦爛,可那些都是過去的事了。從什麽時候開始,三弟變了,或者,是自己變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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