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萍蹤漂泊已無根
仿佛做了一個漫長的夢,夢中自己墜入一個冰窟,四肢百骸都凍僵了,連呼吸也仿佛被凍結起來。蕭然不能動、不能思維,只是麻木地趴在那兒。
然後他感覺到自己落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有一縷暖流沿着自己的脊背流進身體,慢慢在他筋脈裏游走。他的手腳有了一些感覺,劇烈的疼痛撲天蓋地而來,忍不住□出聲。
“好了,他有感覺了,很快就會醒的。”耳邊有什麽人在說話,他覺得異常疲憊,想繼續昏睡下去,可那強烈的痛楚卻拼命把他從黑暗中拉回來。
“謝謝大夫。”似曾相識的聲音。
“不用謝,等他醒來就給他服藥,我走了。”
腳步聲離去,身邊響起悉悉索索的聲音,他聞到淡淡的藥味,然後那味道越來越濃。他慢慢睜開眼睛,發現自己趴在床上,屋子裏窗明幾淨,卻只有簡單的幾樣家具,看樣子是在客棧裏。
靠牆的地方有一個爐子,爐子上正煎着一罐藥,墨陽蹲在爐子前撥弄着爐火。
蕭然迷迷糊糊地想起,自己在刑房受了杖責,被墨陽抱出皇宮,在馬背上昏迷過去……
“将靖王拉下去,亂棍打死!”耳邊響起誰的咆哮,字字撞擊着耳膜,也撞擊着他的心。
記憶裏,是誰輕輕摸着他的臉,用溫和而寵溺的聲音說:“真不愧是父皇母後最寵愛的兒子,不愧是大哥最寵愛的弟弟。三弟,你是好樣的……”
又是誰滿含關切的目光看着他,安慰道:“三弟,別難過。我們雖然沒了父皇、母後,可我們還有彼此……相依為命,朕會照顧你的。時間慢慢過去,疼痛就緩解了……”
彼此相依為命?大哥最寵愛的弟弟?大哥,大哥,過去的一切都是假的麽?為什麽?為什麽你不幹脆打死我?為什麽還要留着我這條命,讓我活在這冰冷的世間?讓我在粉碎了心中最美好的信念後,讓我對一切絕望後,還要撐着這具空空的皮囊活下去?
為什麽不親手打死我?難道你還會對我下不了手?是啊,我還沒有對你構成威脅,是不是?還不足以成為你想消滅的對像,是不是?呵呵,我該慶幸麽?我該謝主隆恩麽?
皇上,你真是好手段、好謀略、好氣魄,你真是天生的霸主。那樣殺伐狠絕,絲毫不拖泥帶水。穆國歷史上哪朝哪代沒有發生皇室之争?可你,恐怕是做得最成功的一個,你無聲無息地排除了一切障礙,不着痕跡……
不,還是有人看出了端倪,可他們都已經威脅不到你了。包括我,我永遠不會與你為敵,我只恨自己生而為你的弟弟,只恨自己要親身經歷這樣慘絕人寰的事,我不恨你,只恨自己……
“主人,你醒了?”墨陽發現他已醒來,連忙奔到他床前,倒了杯水送過去,“你覺得怎麽樣?”
“我還好。”蕭然開口時聲音沙啞得不像話,擡起迷茫的眼睛看着墨陽,“這是哪裏?”
“這是長寧城外十裏的一個小鎮,叫西鳳鎮。這裏是家客棧,屬下帶主人離開皇宮後,一路馬不停蹄出了城,到此才落下腳來,為主人療傷。主人一直昏迷,現在已經是第二天上午了。”
蕭然喝下一杯水,只覺得喉嚨痛得厲害,身後的疼痛更是肆虐着他的神經,提醒着他皇宮中發生的一切。他牽了牽唇角,露出一個勉強稱為笑容的表情:“墨陽,謝謝你救了我……”
墨陽單膝跪下去,伸手搭在床沿上,對上蕭然空洞的眸子,聲音裏有抑制不住的痛惜:“主人,這是屬下應該做的事,主人這樣說,真是折煞屬下了。”
“可是,我從此只是一個無根的浪子了。”蕭然茫然地看向前方,臉上是放棄一切的淡然,聲音蒼涼得好像西風卷過黃沙,“你跟着我會被我連累的,你還是走吧……”
“不,主人,屬下不離開主人。”墨陽退後一步,重重叩首,“屬下不管主人是什麽身份,此生都必定追随主人!”
蕭然輕笑,眼裏卻泛起淚光:“墨陽,我何德何能,怎配擁有你這麽好的屬下?只怕,我這次離開皇宮,已成為朝廷叛逆,皇上會發皇榜通緝我。我不想連累你,跟着我,你的前程都毀了。墨陽,你這樣,叫我于心何忍?”
“主人,你這是為什麽啊?”墨陽終于忍不住濕了眼眶,“好好的,為什麽會冒犯皇上?為什麽要離開皇宮?”
蕭然輕輕搖頭,安靜地垂下眼簾,濃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陰影,每一根都染滿哀傷。他趴在枕上,一動不動,就像一只折斷了翅膀的蝴蝶,身軀不易察覺地顫栗着:“不要問我,就讓這件事永遠塵封在我心裏。總之,是我觸犯了皇上,我罪該萬死……”
他伸手去扶墨陽,“如果你不想抛下我,那麽,我們從此就一起浪跡天涯吧。”
墨陽覺得心裏很酸、很疼,這種感覺似曾相識,可是已經很久不曾有過了。十歲時,父母在一場瘟疫中雙雙死亡,僥幸活下來的他,遇見一個人。那人把他帶到一個神秘的地方,讓他與一群十一二歲的孩子一起接受訓練,成為皇家影衛。
那個地方叫龍翼。龍翼是為皇家訓練侍衛、影衛,鏟除逆黨、保駕護航的組織。龍翼的魁首叫龍朔,綽號“冷血殘心”。
初入龍翼,他仍然是一個會哭會笑、會傷心會激動的孩子,到後來,在經歷過無數殘酷的訓練後,他再也沒有過心酸或心疼的感覺。他以為自己已經像機器那樣沒了喜怒哀樂,可是陪在蕭然身邊,他卻覺得自己慢慢活過來了。即使表面上還是那麽木讷,可他的心中已經有了一些波動。
也許皇上說得對,跟着蕭然,他果然是不一樣了。
“主人,你還會回到鳳府去麽?”
“不,我不能回去,回去的話會連累師父師兄的。他們待我如自己的親人,我不能害了他們。”想到師父師兄,蕭然的心裏一陣抽痛。
正在這時,他們聽到樓下傳來喧嘩聲,客棧小夥計急匆匆敲響他們的門:“客官,客官,快開門,不好了。”
墨陽警覺地站起來,奔過去開門。小夥計幾乎是跌了進來,差點撞到墨陽身上:“客官,不好了,樓下來了一批官兵,說是奉旨捉拿欽犯。”
“欽犯?”墨陽一驚。
床上的蕭然咧了咧嘴,無聲地笑起來,果然,是要來抓我的麽?
“是,奇怪得不得了,他們要抓的人是個九歲的孩子。”小夥計瞄了一眼蕭然,“客官,我看得出,你們是好人,可他們馬上要上來搜查,要是被他們查到這位小公子……”
墨陽還未回答,蕭然已含笑看向他:“謝謝你,小哥,萍水相逢,你能這樣為我們考慮,我們感激不盡。我們不是欽犯,讓他們來搜查好了。”
“公子,不用客氣,是這位客官給了我銀子,讓我關照你們的。好了,我得走了,你們保重。”夥計出去的時候,蕭然已聽到官兵的腳步聲沖上樓來。
“主人!”墨陽神情一震,急聲道,“屬下背你殺出去。”
蕭然搖頭,喃喃道:“他們來得真快啊……”聲音低下去,近乎嗚咽,“皇上,你果然不肯放過我?好,那麽就讓我死在你手裏吧。”
他咬了咬唇,目注墨陽,沉聲道:“墨陽,來不及了,你快走,不用管我!”
“屬下不走!”墨陽的手已摁到腰間的劍上,做出背水一戰的樣子。蕭然嘆息,這個傻墨陽啊,為什麽要留下來送死?
隔壁的門被猛烈地敲開,緊接着官兵的腳步聲已到蕭然門口。墨陽走過去,正想伸手開門,就聽門外響起一聲斷喝:“迦陵王在此,誰敢放肆!”
墨陽怔住,蕭然更是大吃一驚:“迦陵王?皇叔?他怎麽在此?”
“王爺恕罪,臣等不知王爺在此,多有冒犯。”恭敬卻毫無畏懼的聲音。
“你不是禁軍骁衛營的馬将軍麽?不在京城守衛,怎麽到這兒來了?”一個低沉的、溫和的聲音,卻隐隐含着上位者的威嚴。
“臣奉皇上之命追捕朝廷欽犯。”
“哦,是哪位朝廷欽犯?”
“這……恕臣不能奉告,皇上只命畫影圖形緝拿,卻不得洩露欽犯身份。”
“原來如此。”迦陵王不急不緩的聲音,“那本王就不耽誤馬将軍了,只不過這一間裏是本王的女眷,請馬将軍看在本王薄面,莫要驚擾他們。”
“是,既然是王爺府上的女眷,臣便不打擾了。”馬将軍向手下下令,“走,到那邊去搜!”
腳步聲向走廊的那端奔去,墨陽回頭看蕭然一眼:“主人?”
“迦陵王是我父皇的五弟,是我皇叔,名叫蕭洵。”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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