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 哭是門藝術 (1)

那些女子見到朱公公低下頭,心裏都徹底的絕望,一個個哭喊的聲音更高,皇帝煩躁的轉過頭,卻看見幾個大臣往這邊跑來。

皇帝皺了皺眉,那幾個大臣已經跑到近前,還沒來得及喘幾口氣就立刻跪了下來,說道,“臣等參見皇上。”

“你們來幹什麽?”皇帝問道,語氣有些不好。

那幾個大臣終于是喘勻了氣,擡頭一看情況可能有點兒不對,幾個人相互看了一眼,在對方眼裏卻看到了莫名的肯定,便回頭對皇帝說道,“陛下,這些美人是無辜的,陛下這般做法實在是有失妥當。”

這幾個人都是刑部的,跪在第一個的事刑部尚書,說起來還是秦景林的頂頭上司,雖然他也還真不敢得罪秦景林,但這件事說到底應該他們刑部也有些責任,他們此時站出來也有些道理。

但皇帝有些煩悶,換任何人被這麽多人詛咒也高興不起來,他冷冷的問道,“你怎麽知道她們無辜?”

刑部尚書看了一眼被拖走的美人,又若有若無的看了一眼秦景林,這才低頭說道,“陛下,臣可否看一眼詛咒用的木偶?”

皇帝看了他一眼,也懶得惹他們,便擡了眼,示意朱公公把木偶扔給這些人。

刑部尚書拿起這些木偶仔細的看了一會兒,随即又交給身後幾個人,幾個人都是相互點頭,刑部尚書這才又看着皇帝,篤定的說道,“陛下,這些木偶并非是這些美人的,這些木偶都是新做的,儲秀宮諸位美人不可能同時做這麽多木偶詛咒皇上和後宮諸位娘娘。”

刑部尚書說完,皇上也不由自主的點點頭,這是事實,這些人再蠢也不可能蠢到紮堆去行巫蠱之術,一個人做都不敢讓任何人知道了,她們怎麽敢一起去做這些事,而且正好是最近。

皇帝還沒有開口,幾個美人看到了希望,紛紛哭訴道,“真的不是我們,皇上,我們是剛剛才看到的木偶……”

“住口!”秦貴妃打斷了她們的話,冷冷的看了刑部尚書一眼,說道“尚書大人可是看好了,這件事可不是小事呢!”

這冰冷的語氣帶着明顯的威脅,跪着的尚書愣了一下,忍不住縮了一下脖子,又偷偷看了秦景林一眼,見他也沒有好臉色,一時間又有些懵,正決定要不要繼續說話,皇上就已經問了起來,“那如果不是她們是怎麽回事?”

幾位大人擦了一下額頭并不存在的汗,皇帝果然這麽問了,他們立刻說道,“微臣聽聞六殿下精神受損之時便和二公子一般懷疑邪祟作亂,這便派人查了帝城所有能做木偶的人,雖然沒有查到六殿下出事時候的事,但意外查到就在昨天晚上城門外有人買賣一批木偶。”

“買賣木偶?”皇帝有些吃驚,現在這詛咒的東西還能批量生産了不成?

刑部尚書沉重的點點頭,說道,“微臣失職,一開始未能發現端倪,以為是普通的木偶,回到府上仔細一想,聯想近日的事,這才派人去查,昨晚的人卻早就不見了蹤影。”

扯,這話純屬胡扯,長個腦子的人都聽的出來,誰回家了還記挂這城門做了一筆木偶買賣,但說起來确實沒毛病,刑部尚書為國為民,确實記住了這麽一檔子事,但為時已晚,沒有抓住人也是正常,秦貴妃憋了半天還是沒有說出什麽。

皇帝問道,“那你查到這件事沒有?”

刑部尚書聽聞這話,一時間臉上的懊惱和愧疚幾乎溢了出來,就差沒有以頭搶地哭天喊地了,說道,“微臣有罪啊,微臣放心不下,想着有人買賣這個不是為了詛咒就是為了陷害,今天就聽聞儲秀宮出現大批木偶,這些木偶是一起的,這些美人不可能一起購買木偶,那便是有人故意誣陷,讓陛下誅殺美人,落得個殘暴不仁之名啊!”

刑部尚書痛心疾首,捶着胸口連連咳嗽,讓人一陣唏噓,不由得感嘆這人真是忠貞不二,然而皇上還沒有說話,尚書繼續哭到,“未曾想陛下還要誅美人三族,儲秀宮的美人都是出自官宦之家,這便是讓陛下不得人心,誣陷之人真是用心歹毒,其罪當誅啊!”

“夠了,尚書大人真是老了,城門賣個木偶都可以想到這麽多!”秦貴妃的臉越來越鐵青,如果不是皇帝站在這裏,她真的是一個巴掌扇到了這個痛哭流涕滿嘴胡話的男人臉上了,再讓他這麽胡說,還真能用無中生有的理由陷害一個确實存在的誣陷之人。

刑部尚書被這突如其來的呵斥吓到,只是愣了一下,哭的便更是厲害了,“皇上,您可千萬不要被蒙蔽聖目,做出無可挽回之事啊!”

刑部尚書哭,身後幾個刑部老臣也哭,被拉着要拖下去的美人更是哭的嗓子都啞了,旁邊沒有被殃及的美人觸景傷情,心中苦悶又害怕,也低低的哭出聲來,一時間儲秀宮各種各樣的哭聲異彩紛呈,哭的倒是各有特色。

但皇帝被哭的心煩,秦貴妃更煩,秦景林一臉陰沉,覺明和身後的道士這是一臉的懵,愣在原地不知道該不該哭。

朱公公有些無語,這一會兒簡直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一個個哭的厲害,越來越離譜了,不過他作為皇帝身邊的老人,已經可以清楚的看出皇帝的動搖了。

果然,不過片刻,皇帝無奈的皺了皺眉,擺擺手說道,“夠了,都別哭了。”

刑部尚書哭的上瘾,一時間收不住,還啜泣幾下,便用袖子擦了擦幾滴濁淚,一本正經的聽皇上講話,悲傷的情緒一下子消失,就像沒有出現過一樣,變臉級別堪稱史詩級。

皇帝皺着眉,說道,“罷了,愛卿說的有理,便放了這些美人,令戶部送這些美人返鄉。”

“聖上聖明。”刑部尚書大喊,恭敬的磕了個頭,後邊的幾個大臣趕緊模仿。

皇帝看着他們,又說,“不過城門買賣木偶的事就由刑部徹查,給朕一個交代。”

“臣遵旨。”刑部尚書又喊了一聲,恭敬磕頭,身後又是小雞啄米一般跟着高喊,磕頭。

皇帝不耐煩極了,說道,“拟旨,從今天起,任何人不得再買賣木偶,私自制作木偶,違者重罰。”

“聖上聖明。”刑部尚書又是高喊,身後的人跟着他小雞啄米一般磕頭之後,這才反應過來這話應該是給朱公公說的,都齊刷刷的看着朱公公。

朱公公無奈,自己剛剛張嘴想回答就被這一群人搶了,現在一個個看着他,他只好低頭領旨說了句是,想想又覺得不妥,接了一句,“聖上聖明。”

“行了,趕緊去西宮吧!”皇帝擺擺手,不耐煩極了,刑部尚書一溜煙兒就帶着一群人離開,皇帝也懶得追究,說完這句就像是習慣性的打了個哈欠,一副累極了的樣子。

朱公公跟在後面,正要準備離開,秦貴妃卻忽然上前攔住,柔柔的笑道,“陛下今日勞累,如今已經快要到了晚膳的時候,不如回去休息,這件事交給景林便是。”

皇上看了一眼秦貴妃,她的手自然的挽着皇上,說話聲音柔美動聽,一點兒也不像剛剛生氣的樣子,皇帝心情大好,忽然握住秦貴妃的手,說道,“還是愛妃心疼朕,不過朕也不願意景林累着,景林也回去休息吧,這件事明日再說。”

“明日是個變數,微臣還是今日先去了西宮……”秦景林剛想解釋什麽,秦貴妃就笑盈盈的打斷,“景林,你就是太認真了,西宮住的是個快要年過半百的嬷嬷,一晚上又不會逃跑,何必咄咄逼人呢?”

皇帝摸了一下秦貴妃的臉,雖然已經有些蒼老,但依然光滑細膩,他高興極了,對秦景林笑道,“景林,你姑姑說的有理,回去休息吧。”

“是。”秦景林也不傻,自然看出了秦貴妃想讓他走,他便點了點頭,帶着仍舊搞不清楚狀況的覺明幾個人離開。

皇帝見秦景林離開,便也不顧後面的侍衛,一把抱起了秦貴妃,秦貴妃害羞的捂着臉,卻也是嬌笑着窩在了皇帝懷裏。

陽光漸漸變成橘黃色,安平王府的少年躺了一整天,沒有人告訴徐姑姑,徐姑姑也沒有懷疑,只是中午聽聞鳳逸和花兒下棋要把午膳送到清逸居,徐姑姑雖然是不贊同鳳漣回來了還各吃各的,但以前大部分時候也是各吃各的,她也沒有多想,便派人送飯過去,鳳漣又是纏着她想要她做的衣服,徐姑姑也是一天都放在了買布料做衣服上了。

鳳漣親自給自家哥哥煎藥,午膳他也不吃什麽,只是喝了藥就又睡着,此時只有花兒站在房間,安安靜靜看着剛剛醒來的鳳逸,花兒不開口,鳳逸只好問道,“怎麽了花兒?”

花兒不說話,走到他身邊坐下,似乎有些郁悶的神色,但卻并不濃烈,花兒很少有什麽表情,如今已經算是多的了,他便猜測道,“沒有人刺殺?”

花兒不說話,眨眨眼看着他。

他知道不對,又猜到,“你保護她了,但皇上并沒有過去?”

花兒眨眨眼,這次卻點了點頭,眸中的郁悶加深了。

鳳逸伸出左手揉了揉花兒的腦袋,他知道花兒既然出手了就不可能沒有保護好西宮的冷香,可是花兒今天本不願意出去,她最近喜歡纏着他,他卻讓她去保護冷宮裏一個嬷嬷,雖然花兒根本不介意殺的或者保護的是什麽人,但這件事并不是她想做的,好不容易做了,卻并沒有什麽效果,這不得不讓她郁悶。

鳳逸有些有氣無力,安慰道,“好了,以後不會了。”

花兒最是信他,便點了點頭,将他的手從自己頭上拿下來,鳳逸微笑,以為花兒明白他沒有力氣,剛要誇誇花兒,眼前就忽然出現了花兒放大了的臉,他愣了一下,花兒的唇就貼在他唇上。

“一哥哥……”花兒低聲軟軟的叫着,竟然還有一絲委屈。

縱然很多次了,他還是有些猝不及防的錯愕,左手推開花兒的腦袋,僵了一會兒,說道,“別鬧了花兒,回去休息吧。”

花兒偏不,把他的手按了下去,又一次固執的把唇貼了上去,鳳逸如今已經從第一次的腦子空白變為無奈又變為現在的無動于衷,一邊盤算着什麽時候要好好跟花兒講講喜歡和吻這個東西,一邊在花兒唇邊輕輕開口,“別鬧了花兒,乖。”

他沒抱着希望,果然花兒也沒有放開,直到自己親了個夠,才放開他,眨眨眼睛,把之前說過的兩句短句連在一起,輕聲說道,“一哥哥好好看……”

鳳逸有些無語,誇他容貌好看的多了去,用詞驚豔華麗各有其法,但這麽直白又簡單還當着他的面的誇獎還是第一次,他便面無表情的回了句,“花兒也好看。”

……花兒眨了一下眼睛,高興起來,眸子裏閃閃都是星光,輕輕的啄了鳳逸的眼睛,便高高興興的離開了鳳逸的房間。

絕在花兒離開後出現,這兩天算是看習慣了,也懶得再說什麽,對躺着的少年問道,“主上何必受傷?”

少年像花兒一樣眨眨眼,這個樣子唬的絕都愣了一下,只聽他似乎有些委屈的說道,“那可是鳳殿的人啊。”

“花兒小姐殺了那些人,景深公子就不會信了。”絕忽然有些慌,講道理他第一次見到自家主上這個樣子,不知道是不是受傷傷到了腦子,他心裏盤算着要不要去找些什麽補腦的藥給自家主上。

幸好少年沒有讓絕慌的太久,很快便恢複了以往見他的樣子,冰冰冷冷的神色宛如月光,淡淡的态度依舊是漫不經心,說道,“他信不信無所謂,反正我是受傷了,而且,在鳳殿手上。”

絕明白了他的意思,秦景深買鳳殿殺他,不過是想試探鳳殿和他到底是什麽關系,能将傳說中強大的鳳殿和他這個完全沒有武功的廢材聯系在一起的也只有秦景深了,但他卻沒有想到,鳳殿估計是看不起他,派來的根本就不是鳳殿的殺手,不知道鳳殿又是從那裏雇來的二流殺手,都慘死在花兒手上,不過即使是這些二流殺手,依然傷了鳳逸,如果鳳逸和鳳殿真的有關系,秦景深可以知道這些人不是鳳殿的人,鳳逸就沒有必要受傷,只要鳳殿的殺手親自來了傷了他而沒有殺他便是。

想到這裏,絕不禁感嘆一下他心思細膩,但又更多的想感嘆他真是作的一手好死,但這話不敢說,他又一本正經的說道,“主上,陛下今日沒有去西宮。”

“你怎麽看?”少年有些虛弱,閉上了眼睛。

絕的聲音似乎忽然變冷了,說道,“陛下真是睚眦必報,主上早上沒有見他,晚上他便要主上多忙一陣兒。”

“睚眦必報?”少年淡笑,笑卻不達眼底,“我可是他兒子啊。”

絕有些無奈,只好說道,“屬下親自去西宮。”

“算了,”少年打斷,說道,“我一會兒會叫阿漣過去,你去皇宮找父皇,告訴他,別再輕舉妄動。”

“是。”絕點了點頭,瞬間消失在原地。

少年閉上眼睛,只是一會兒就又累了,因為用藥的原因,身後受傷的地方還是疼得厲害,他微微咬唇,蒼白的唇沒有一點兒少年人的光澤,任何人看了都不忍心他再做什麽事,便是這樣的情況,他的父親還怪罪于他沒有及時見他。

丞相府也已經炸了,刑部尚書和身後幾個大臣齊齊跪在丞相面前,又一次充分的發揮了他哭的功底,一邊拽着丞相的衣角一邊哭訴,“下官真的是冤枉的啊,是三公子派人送信下官才那麽做的啊,丞相大人饒命啊……”

身後的人哭的更是起勁,仿佛自己受到了天大的冤屈一樣,丞相早就已經被他們搞得心煩意亂,也很清楚沒有人指使他們也不敢亂來,便随意的揮揮手示意他們趕緊滾,尚書大人便帶着他那一群能哭的大軍再一次一溜煙兒的離開。

秦景林站在旁邊,一直沒有說一句話,丞相坐回主位,揉了揉額頭,忽然感到深深的無力,吩咐了一句,“來人,把三公子帶過來。”

“是。”門外有人答到,便往秦景深的房間走去。

秦景深都不知道是第多少次被丞相扔水杯了,又一個價值不菲的青花瓷水杯在他腳邊碎裂,這次他倒是乖巧,直接跪了下去,碎片印在膝蓋上,血跡便染上了潔白的衣袍。

丞相眸子閃了一下,顯然,他并不是想讓他跪碎片,但這件事他确實是胡鬧,他一次一次的縱容他,真的是當他不敢罰他了,即使有些心疼,丞相還是沒有叫他起來,冷冷的問道,“你做了什麽好事?”

本以為他跪碎片已經是認錯了,丞相想着說他兩句讓他回去也就算了,誰知道這貨比較拗,面無表情的說道,“我說過二哥如果對無辜出手,我一定會出手阻止。”

“景深,這次不是我做的。”秦景林站在旁邊,不鹹不淡的插上一句。

秦景深看來他一眼,對丞相笑道,“姑姑也一樣。”

“你知不知道你差點害死你姑姑!”丞相見他這幅不知悔改的樣子就生氣,狠狠的甩了一下袖子,怒道,“皇上要是再追究下去你姑姑和我們都要出事!”

“我有分寸,皇上不會深究。”秦景深說道,忽而有些嘲諷,“而且即使深究,爹爹也能保住丞相府。”

“秦景深!”丞相大怒,卻指着他半天說不出話,看着他跪在碎片上因為疼痛有些微微皺眉,秦景深從小就沒有被怎麽罰過,縱使受過苦,終究是天資聰穎沒有受太多傷,就算有一身傲骨,忽然受着這疼還是有些不适。

丞相有多寵他,就有多了解他,即使他還在笑,也清楚的看見他眼裏若隐若現的堅毅和隐忍,秦景林也了解丞相,他不像秦景瑜一樣魯莽,他會給丞相臺階下,便說道,“爹,三弟年紀小不懂事,又沒有入仕不知官場險惡,如今也受了教訓,看在姑姑也沒有出事的份上,您就饒了他一次吧。”

秦丞相缺的就是一個臺階,自己不舍得罰自己的好兒子,又不想失了面子,秦景林一說,他便咳嗽了兩聲,但怒火顯然消了不少,對秦景深板着臉說道,“這次你二哥求情就算了,再有下次你就等着挨家法吧。”

“謝謝爹,謝謝二哥。”秦景深彎了眼睛笑道,便嘗試着站起來,但實在是疼,無奈又跪在了地上。

秦景林嘆了口氣,知道丞相拉不下面子,他也不好叫人,便親自走過去扶起了秦景深,已經四月中旬了,秦景深穿的不厚,碎片有些紮進肉裏,跪着的時候不明顯,一站起來看着便是鮮血淋漓。

秦景林扶着他回到自己房間,直接掀開了他的衣擺,用剪刀剪開他膝蓋處的褲子,這才真正看到他膝蓋上傷成什麽樣子,一片血紅,觸目驚心。

秦景林嘆了口氣,吩咐道,“來人,拿藥箱來。”

下人立刻去拿藥,秦景深眨眨眼,問道,“二哥,你要親自給我治傷?”

“不然呢?”秦景林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自己這個弟弟在外人看來确實随時羽化登仙,面若谪仙不染塵世,在自家人看來卻年紀還小胡作非為。

秦景深挑了下眉,也懶得裝腔作勢,直接說道,“我覺得二哥和大哥恨不得我死呢!”

秦景林的手微微頓了一下,片刻後說道,“那也用不着給你治傷治死。”

“哦。”秦景深點點頭,也任由秦景林觀察着他腿上的傷口。

下人很快拿了藥箱過來,秦景林從裏面拿出鑷子,想了一下,又站起身,在秦景深房間轉了一圈兒,聞了聞桌子上放着的酒,便拿了過來。

秦景深懶懶的用手撐着頭,看着秦景林說道,“上好的女兒紅,已經很少見了,二哥也只能在我這裏喝到了。”

秦景林沒有理他,走到他面前蹲下,沒等他反應過來手裏的酒就倒在他膝蓋的傷口上,那酒很烈,一時間傷口像是被火燒了一般,秦景深忍不住想動,卻被秦景林按着兩條腿,用酒消毒的疼痛是很短暫的,秦景深本人也還是能忍痛的,只是很少痛不習慣,他委屈的問道,“二哥,你不是說不會治傷治死我嗎?”

“消毒。”秦景林面無表情的回答。

秦景深皺着眉,繼續說道,“消毒你不會用其他的啊?”

“長記性。”秦景林說完,手中的鑷子便捏出了秦景深膝蓋裏刺進去的小碎片,随手扔在一旁的盤子裏。

秦景深又是痛的直抽氣,他也不忍着,直叫道,“痛痛痛痛痛……”

“二哥你輕點兒!”

“你這樣我會被你治傷治死了就沒意思了……”

“哎你聽我說一下啊……”

……說到後面他已經習慣了這種疼痛,連吸氣也不吸了,就純屬随意的絮絮叨叨不停埋怨。

“能不能有點兒你天下第一公子的樣子?”秦景林頭都被他說大了,手上給他包紮好,才擡起頭說道,“不要随便亂動,好好養幾天就好了。”

“哦。”秦景深乖乖點頭,拎着自己的兩條腿放在床上,掀起被子整個人裹在裏面,表示不會亂動的決心,天下第一公子的名頭早就被他扔到了不知道哪裏。

秦景林沒有理他,拎着東西就走,秦景深在後面淡淡的飄來一句,“二哥,你拿的藥箱是我的……”

秦景林走在前面的身子頓了一下,随意的招了一個仆人把藥箱扔給他,随即轉身就走。

秦景深就這麽看着,看着他離開院子,剛剛單純的目光慢慢變得平靜而幽深,原來受傷是這麽疼的,他不是沒受過傷,但單純這麽被罰受傷還是頭一次,而秦景林,也是出了他的意料,可即便這樣,他也清楚他的大哥二哥不可能放過他,尤其是秦景林,他一旦出手,比秦景瑜要狠得多了。

想到這種事秦景深就頭疼,看了一眼纏滿潔白紗布的膝蓋,秦景林包紮的手法倒是好,包紮的嚴實又不難受,他恍惚間忽然想起很小的時候雖然上面兩個哥哥總是欺負他,但那時候年紀小,有時候他假裝生氣了兩個人還是又擔心又害怕的詢問他是不是受傷了,如今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變成了這個樣子,他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麽,可是秦景瑜和秦景林同樣沒有做錯,卻永遠被親兄弟壓着一頭,換做是誰,恨也是應該的。

秦景林沒有回自己房間,丞相還在書房等着,秦景林進去還沒有站穩,丞相就問道,“你三弟的傷怎麽樣?”

“都是皮外傷,痛了點兒,沒什麽大礙。”秦景林低着頭淡淡說道。

丞相似乎才放心了一點兒,随即嘆了口氣,說道,“我雖然欣喜深兒正直,但他終究是相府的孩子,這些年我寵着他,他脾氣也越來越拗了。”

秦景林站在一邊聽着丞相感嘆,自己卻沒有說話,丞相忽然有些不确定,看着秦景林問道,“景林,若是相府出事,深兒還是可以自保的吧?”

秦景林的手指微微握緊,丞相府一旦出事,這裏所有的人都會死無葬身之地,而秦景深不一樣,他聰明又受寵,所有人都不會相信他和這一切有關系,除此之外,他的父親會傾盡一切保護他,讓他永遠做一個不染塵世的仙人,可是哪有這麽好的事,為何他一出生就可以受盡寵愛,無論別人做什麽都不如他,所有的災禍都會有人替他避過,他卻可以任性的做自己想做的所有事。

秦景林看了丞相一眼,低聲說道,“爹,三弟可以避過這些,可丞相府消失了,你讓他以後如何做人?”

丞相愣了一下,眼裏罕見的出現了一種迷茫的情緒,秦景林繼續淡淡的說道,“三弟不像我們,他為人正派,也重情義,這無可厚非,可是如果丞相府擔上謀權篡位的罪名,三弟現在所擁有的一切都會消失,縱使三弟有自保能力,你讓別人怎麽看待曾經的天下第一公子是個亂臣賊子的餘孽,讓三弟怎麽面對家破人亡?國仇家恨?”

丞相更加迷茫,有些呆滞的問道,“那你說該怎麽辦?”

“三弟也該懂事了,”秦景林嘆氣,說道,“爹,三弟不能再照着自己性子胡來了,想要保住現在的三弟,要麽保住丞相府庇護他,要麽,逼三弟離開丞相府撇開他。”

“我想以丞相府庇護他,可是……世事難料,成王敗寇,我早就做好了為寇的準備,只是深兒……”丞相像是老了很多歲,他把所有的父愛都給了秦景深和秦晚嬌,可是秦晚嬌頑劣,他便把所有的希望寄托在秦景深的身上,對他極盡寵愛,就像秦景林說的,希望他自由自在任性的活着。

秦景林很平靜,繼續說道,“爹,如果三弟真的從中作梗,我們不可能成王的。”

“好了,我知道了,你下去吧。”丞相嘆氣,秦景林便退了出去,剛走到門口,丞相又叫住了他,說道,“景林,你比景瑜懂事,有時間多勸勸你三弟,為父,不想逼他。”

“兒子知道。”秦景林點點頭,随即便離開了書房,無邊月色凄涼,秦景深倒是聽話,房間早就關上了燈休息,也不知是否想過有人為他付出了所有的愛,也有人終究将會成為他自由自在的骨灰,可他不願意。

第二天一早,皇帝從秦貴妃的歡顏殿爬起來,伸了伸懶腰,由秦貴妃伺候着更衣,習慣性的懶洋洋的去上早朝。

秦貴妃穿好衣服,宮女進來給她梳妝,她凝眉問道,“冷香解決了嗎?”

小宮女立刻跪了下去,戰戰兢兢的開口,說道,“娘娘息怒,昨晚有人保護冷香,娘娘的人沒辦法動手。”

秦貴妃手上的發飾啪的一聲碎裂,她的手重重的拍在桌子上,怒道,“一個老嬷嬷都處理不掉,本宮要你們有什麽用!”

“娘娘息怒!”小宮女跪在地上磕頭,頭都磕出了血卻不敢停,秦貴妃又問道,“昨天誰給刑部的膽子壞本宮的事?”

小宮女猶豫了一下,眼看着秦貴妃的臉又沉下一分,立刻說到,“是三公子……三公子派人通知刑部……”

“秦景深……”秦貴妃咬牙切齒的念着這個名字,本來可以利用昨天的事先把這件事遮過去,但卻被她或者丞相府一心寵着的孩子壞事,她站了起來,冷冷的說道,“哥哥真夠縱容他了,這次如果敢出事,他也別再這麽養尊處優了!”

小宮女眼含着淚花,半天後戰戰兢兢的問道,“那娘娘您的東西……可是找到了?”

“找到了本宮還能這麽着急嗎?”秦貴妃怒道,“一群廢物!”

小宮女是真的一句話也不敢說了,秦貴妃在前天晚上秦景林提起巫蠱之事之後忽然發現自己少了一個東西,那是已經在她身邊很久的東西了,從來沒有丢失過,可卻偏偏在這個時候丢了,她本就着急的不行,卻沒想到第二天就聽說查到了二皇子府,二皇子和她有仇,即使外邊傳的再好聽她也不相信鳳錦修會一點兒都不在乎,由不得她不懷疑,只能在鳳錦修進宮之前攔下他們,想着先借儲秀宮的事壓下這件事,沒想到竟然被自己家人阻止,如果她丢的東西真的在冷香手裏,或者說在鳳錦修手裏,秦景深便是真的要害死整個丞相府了。

秦貴妃越想越氣,但着急卻沒有任何用處,本想着鳳錦修既然來找冷香,那麽冷香一定知道什麽,殺了這個人便是了,卻沒想到一個老嬷嬷身邊竟然有人保護,越是如此,她心裏越是不安,如果冷香不知道什麽,是什麽人這麽保護着她?

秦貴妃無奈的坐在桌子旁邊,一時間有些不知所措,正要叫小宮女再做些什麽,皇帝卻從外面走進,早朝皇帝向來下的早,這次更是早的離譜,不過一會兒就又回到了歡顏殿。

皇帝既然回來,秦貴妃立刻起身迎接,皇帝也不在意,一把摟住她的腰,見她愁容不展,笑着問道,“怎麽了愛妃,可是有什麽煩心的事?”

“無事,不過是憂心六殿下罷了。”秦貴妃低下頭,斂下所有情緒輕聲說道。

皇帝大笑,對秦貴妃說道,“好了愛妃,景林已經跟朕過來了,一會兒你就跟着朕和景林一起去西宮,看看冷香怎麽說。”

“是。”秦貴妃點了點頭,與其坐以待斃,還不如她親自去看看結果。

皇帝見她答應,也是高興極了,帶着秦貴妃走在前面,秦景林和鳳錦修都跟在後面,歡顏殿距離西宮不算太遠,很便來到了西宮。

西宮是一座廢宮,也就是冷宮了,不過不似普通的冷宮,西宮很小,當年晴妃被貶來這裏賜死,從此這裏只住着一個忠心的老嬷嬷和當年的鳳錦修,這裏無人照料,但走過去看上去院子卻是整潔,院子裏種着一些不知名的花兒,還有一旁種着一些皇帝叫不上名的蔬菜,在這之間,一個頭發花白的老人佝偻着身子正在翻土,幾個人到來她像是沒有看見一樣,依舊是緩慢而又艱難的翻着一片兒土。

秦貴妃眸子閃了閃,鳳錦修走上前去,彎下身子與老人同齊,高聲說道,“奶娘,父皇來了。”

老人擡起頭,看着鳳錦修,老眼忽然笑了起來,伸手緩慢的摸到鳳錦修的臉,鳳錦修沒有躲,即使老人手上沾滿了塵土,他卻沒有一點兒在意,反倒握着老人的手,高聲說道,“奶娘,父皇來看您了。”

鳳錦修自然是不想告訴奶娘皇帝是來找麻煩的,奶娘其實不到半百,如今看上去卻像是七旬老人,在西宮吃過多少苦受過多少累鳳錦修心中清楚,他不願意她再受任何苦。

奶娘這才聽見了鳳錦修的話,轉過頭看了一眼皇上,這一看之下甚是驚訝,立刻扶着鳳錦修跪下,顫巍巍的說道,“老奴見過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冷香說的很高,因為她耳朵也已經很背,別人說話很大聲她才能聽見,同樣的,她自己也會說話很大聲讓別人聽見。

皇帝有些不耐煩,随手從朱公公手中拿出香囊扔個了鳳錦修,問道,“你有沒有見過這個香囊?”

鳳錦修把香囊遞給冷香,老嬷嬷的眼睛也有些昏花,把香囊湊的很近才能看清,秦貴妃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兒,冷冷的說了一句,“嬷嬷可要好好看清,這件事非常重要。”

冷香聽不見她說話,也沒有人替她轉達,秦貴妃雖然生氣卻無可奈何,那嬷嬷仔細的看了一會兒,笑道,“老奴給阿修的,給阿修的。”

聽到這句話皇帝的臉色倏的變了,秦貴妃的心卻放了下去,鳳錦修還沒來得及再對嬷嬷說什麽,皇帝就大怒道,“來人,拿下二皇子和冷香!”

這句話聲音高,冷香自然也聽見了,緊緊捏着香囊,一時間不知所措,眼看着禦林軍過來,鳳錦修忽然反應過來應該是皇帝看了香囊的內容,他心裏有些寒,想從奶娘手裏多過香囊看看,卻被奶娘死死抓着,一邊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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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大宋将門

大宋将門

沒有楊柳岸曉風殘月,沒有把酒問青天,沒有清明上河圖……
一個倒黴的寫手,猛然發現,自己好像來到了假的大宋……家道中落,人情薄如紙。外有大遼雄兵,內有無數豬隊友,滔滔黃河,老天爺也來添亂……
再多的困難,也不過一只只紙老虎,遇到困難,鐵棒橫掃,困難加大,鐵棒加粗!
赫赫将門,終有再興之時!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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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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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