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為了增加皇榜上內容的可信性, 周行知讓人擺出了儀仗,自己坐着馬車,在街道上慢悠悠的走了半個時辰以後, 才到了知府衙門。

“臣參見陛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知府早早的就帶着衙門的人在外面恭迎。

“免禮。”周行知身上穿着明黃色的長袍,雖然是常服, 但上面該有的五爪金龍是一條都沒有少,一看就貴氣逼人。

周行知進到衙門裏以後, 衙門外圍就多了很多圍觀的百姓,其中有人是單純的好奇,也有人是故意來打探消息的, 想要知道周行知搞這一出是為了刷一刷威望, 還是真的想要幫人伸冤。

“知府,你把最近三個月的卷宗拿給朕看一看。”周行知做好了第一天沒有人告狀的準備,直接開始抽查知府的政務情況了。

“是,陛下請稍等。”知府低着頭慢慢退下,然後立馬小跑到書房,拿出了自己提前準備好的卷宗。

這些都是他連夜挑選出來的,向上級報備過的案卷和管轄縣城送上來的案卷都在其中, 甚至還摻雜了幾件還沒有勘破的案件,可以說是的非常完美。

周行知放松背部靠在椅子上,随意的挑選了幾本卷宗看看。她是提前一天通知知府的, 如果她猜的沒有錯的話, 這些東西應該也是他精心準備過的,看與不看,也沒有很大區別。

知府一直雖然是坐在下面的,但他的心可安定不下來, 時不時的就要往府衙門口瞟過去,看看有沒有人真的敢告禦狀。

過了大約一個時辰以後,衙門口的鳴冤鼓被敲響,知府的神經瞬間緊繃起來。

“陛下,門外有人擊鼓鳴冤,說是要狀告夫婿。”門外的守衛很快就小跑過來禀告。

“讓她進來細說。”周行知來了一些興趣,揮手讓人把桌上的卷宗收了起來。

“草民參加陛下,陛下萬歲萬萬歲。”在門外擊鼓的是個看起來三十歲的婦人,臉色有些發黃,身上穿的衣服上有不少補丁,被洗得有些發白。

“免禮,你說你要狀告夫婿?”周行知調整了一下自己的坐姿,視線落在了婦人身上,“你夫婿犯了什麽錯?”

“陛下,草民今年二十八,十二年前嫁給了陳家的陳大郎,這十二年來草民為陳家生育了一對兒女,又是做農活又是刺繡的供養陳大郎科舉,但他在三年前考上秀才以後,就忘恩負義,對草民非打即罵……”

說道這裏後,婦人的眼角就開始發紅,開始抹眼淚,深呼吸了好幾次才勉強平複下心情,“要單單是這樣也就算了,去年他竟然把草民僅有十歲的女兒賣了出去,用賣來的錢納了一房小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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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婦人的哭訴後,周行知皺緊了眉頭,而知府則是暗暗松了一口氣,看來這個婦人真的是來狀告夫婿的,而不是來找自己這個知府麻煩的。

“就在前段時間,陛下你還沒有過來的時候,我告訴陳大郎今年的收成可能不太好,讓他去買些糧食存着,他竟然直接把我關起來,說什麽少我一個人吃飯,日子就過得下去了。”

說到這裏後,婦人終于忍不住哭了出來,吐露出來的話語也開始變得斷斷續續,“如果不是陛下求雨成功,陳大郎肯定就把我活活餓死了,不會放草民出來種地了。”

“你說得這一切都是真的?”周行知的臉色已經變得很難看了,但吐露出來的話語依舊很平靜,“你要知道,如果你欺瞞于朕的話,那就是死罪一條。”

“草民說的都是真的,還請陛下為草民做主。”婦人說着,不要命一般的開始磕頭,很快就磕出了血。

周行知拍了一下驚堂木,“來人,先把這位婦人帶下去,然後把陳大郎帶回來。”

自己的想法還是太理想化了,這裏可不是自己曾經所處的法治社會。比起官員權貴中的肮髒事,會發生更多悲劇的地方,還是這些底層百姓生活的地方。

抓人的事情是衙役和親衛一起行動的,全程都是快馬趕路,所以不到半個時辰,陳大郎就被帶到了公堂上,連帶着大着肚子的小妾和他五歲的幼子也一起跟了過來。

“草民參見陛下。”陳大郎被帶過來的時候還是懵逼,他自認為沒有犯什麽錯,路上不停詢問這些侍衛和衙役抓自己的原因,但沒有一個人搭理他。

“你身上有功名?”周行知的案桌上放了不少東西,在侍衛去拿人的時候,他考取秀才做的那一篇文章和一些臨時搜集到的口供也被加急送到了周行知這裏。

“是,草民不才,三年前考取了秀才。”陳大郎心裏有些打鼓,不停地回憶自己最近幹了些什麽,有沒有說什麽大不敬的話。

“你曾經把女兒賣給了路過的富商?”周行知眯着眼問道。

“草民冤枉,我是瞧見路過的富商家境好,做主把女兒許配給他而已。”陳大郎心裏一緊,把之前賣人的說辭拿了出來,“當時草民是請過媒婆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不是買賣,陛下明鑒。”

“那你曾經把你的發妻關起來,打算餓死她?”周行知繼續問道。

“草民絕對沒有幹過這件事情,只是草民的發妻見不得我的小梅懷孕,想要謀害小梅肚子裏的孩子,所以我才把她關起來的。”陳大郎磕了一個頭,“還望陛下查清真相,還草民一個清白。”

啧啧,不愧是讀過書的人啊,還知道怎麽規避法律風險,這一番說辭可真是完美無缺。

“三年前的鄉試,考得是關于水利的策論,朕問你,你在其提出了什麽方案?”周行知直接拐了一個彎,問道了科舉方面的事情。

“這……”陳大郎愣了一下,那都是三年前的事情了,自己只不過在鄉試前僥幸讀過差不多的文章,所以才考上秀才的。考上秀才後,他就沒有繼續讀書了,早就忘記曾經寫過什麽了。

“你不知道?”周行知的語氣變得嚴肅起來,“你自己連自己寫的策論都不清楚嗎?”

“啓禀陛下,時間太過久遠,草民、草民記不得了……”陳大郎是真的想不起來了,三年前的策論他到底寫了什麽東西。

“連自己寫的策論都說不上來,看來這人是在科舉的時候作弊了啊。”周行知冷哼一聲,“知府,你說呢?”

“臣有罪,臣對科舉監察不力,還請把陛下責罰。”知府起身跪在地上認錯。

知府看出了周行知的意圖,她是偏向于相信之前婦人的話,就算陳大郎找好了借口,她也會用其他的方式處罰他。所謂的策論,就是一個發作的由頭罷了,多半是不會繼續追查下去的。

不得不說,知府還是很有眼力勁的,周行知就是單純看這種白眼狼不順眼,直接從策論上下手的話,不僅不會影響到之前婦人的名聲,還可以直接奪取陳大郎在乎的東西。

“念在你最近救災有功,這件事情朕就不再追究你了。”周行知拍了一下驚堂木,“至于陳大郎,不僅在科舉上作弊,還敢欺瞞于朕 ,即日起除去身上所有功名,發配邊境充軍。”

“陛下饒命啊,草民真的沒有作弊,草民只是忘記了……只是忘記了!”他一個文弱書生,要是充軍的話,那鐵定是要死透透的。

“事到如今還敢狡辯,那就直接問斬好了。”周行知是皇帝,她可不需要遵循那些層層上報的規矩,“來人,拖下去,挑個沒人的地方處斬了吧。”

“是。”兩邊的親衛立刻上來,麻溜的堵住了陳大郎的嘴,然後拖死狗一般的把人給拖了出去。

知府看到這一幕後額頭忍不住地冒出冷汗,無比清晰的意識到,自己面前的可是掌握了全國人性命的天子,簡簡單單一句話,就可以讓自己人頭落地。

“知府,本地有什麽關愛寡婦幼子……還有孕婦的律法嗎?”周行知臉上的不滿一掃而空,又恢複成了平常的模樣。

“啓禀陛下,暫時沒有,但臣覺得針對這些人,應該給予一定的補助。”知府低着頭說道,額頭冒出的汗珠已經順着鬓角流進了他的領口中。

“知府說得有道理。”周行知點了點頭,“那知府覺得,這筆錢誰出比較好呢?”

“臣……臣願意帶頭捐贈出一年的俸祿。”知府試探性地說道。

“哦?”周行知挑眉,這個可不是她要的答案。一個知府的俸祿能有多少錢,還不夠他一次受賄收的錢多。

“當然,這種對民有利的事情,是每個為官着應該做的,臣後續後針對性的進行一個募捐活動。”知府還是很有急智,趕緊補充道,“臣打算籌備到一萬兩左右,再停下這次募捐。”

周行知點了點頭,“知府有心了,不過這些錢都是募捐過來的,這裏的每一文錢都要用到刀刃上,你應該明白朕的意思吧?”

“陛下放心!臣會監督好的,到時候把每一分錢的用處都寫在告示上說明出來。”知府一邊說,一邊在心裏滴血,這一萬兩自己最少也要掏一千兩出來啊!

“這個主意好。”周行知對着知府露出了一個笑容,“朕覺得以後朝廷撥給地方的錢,也都可以公告出來。”

“你去拟定一個奏折出來,到時候朕派人送給丞相看看,要是可以的話,那就全國推廣起來吧。”

知府愣了一下,等到他反應過來以後,心一下就涼了。要是每一筆費用都寫出來的話,那他們這些人還怎麽撈好處啊。

最重要的是,如果自己寫了這一份奏折,那自己鐵定要成為其他官員的眼中釘肉中刺啊!

陛下這是要害死他嗎!

“陛下,如果每一次撥款都要有記錄的話,那手下官員的工作量會很大,怕是要耽誤些許時間……”知府還想多活一段時間,所以做着最後的掙紮。

周行知笑了一下,“知府你不必擔心,如果是以前這個确實是個問題,但是最近戶部已經有了一個全新的計數辦法,可以節約下非常多的時間。”

“不要說每一次撥款都要記錄了,就算是記錄下每一文錢的用處,那也是輕輕松松的事情。”周行知可不會因為一時興起就搞什麽新的東西。

鐘青衣之前就鼓搗出了新的計算方式,全國推廣雖然有些難度,但是在官員內部推廣确實很快的。加上江南這一片貪污受賄的事情比較嚴重,所以她才借了今天這個機會提出了這件事情。

至于為什麽讓知府寫奏折,那自然是因為她看重杭州知府,想要他拿到功勞啊~

她可真是一個大好人!

作者有話要說:  搓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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