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謝為最後留給雲昭雪的那句話是“你遲早會後悔的”, 可三天過去，她沒有聯系自己。

他越來越坐立難安，心神不寧, 總覺得這句話指的是自己, 但他又萬萬放不下面子去讨好雲昭雪。

他心情不好這事整個青山律所都看得出來, 從他越來越不耐煩的待人接物以及陰陽怪氣的說話方式上體現得淋漓盡致。

陸進日常三問他對雲昭雪是什麽感情, 謝為沒有忘記當初和他說的那些豪言壯語，每每都要嘴硬辯解自己對雲昭雪毫無男女之情，嘴上頭頭是道，心裏卻越來越心虛。

他清清楚楚的知道, 他早在不知不覺間就喜歡上她, 然而人家根本看不上他，喜歡的是別的男人。

他決定, 除非雲昭雪也承認對他有感情，否則他絕對不會先承認。

今天的謝為也在百思不得其解自己到底哪裏比不上張騁時，陳信進來告訴他有人找。

陳信神色有點暧昧，沖謝為擠眉弄眼，謝為下意識以為雲昭雪過來了, 心頭一緊, 想也不想地迎出去。

外面走來的姑娘相貌也漂亮, 只不過不是雲昭雪。

陳信低咳着笑道：“我就不打擾你們說話了。”

謝為看出他什麽意思, 八成以為這姑娘是過來跟他談情說愛的。

他蹙着眉解釋：“這是家妹。”

陳信愣了下。

妹妹？

謝律師還有個妹妹？

謝絡惦記着今天的要事，拉着謝為進辦公室, 謝為蹙着眉将她推開些, 有條不紊的整理自己衣服, 淡淡問：“有事？”

謝絡馬上湊過來：“哥, 聽說你給我找着嫂子了？”

謝為面色古怪：“你聽誰說的？”

“媽媽告訴我的, 她說嫂子可漂亮了，你帶我去看看有多漂亮呗。”

他現在正和雲昭雪冷戰，貿然帶家人過去見她，指不定讓她笑掉大牙。

“八字還沒一撇。”

謝絡雙手合十央求道：“偷偷看看也不行嗎？我真的很好奇。”

“不行。”

“為什麽不行？”她打量着謝為消沉的表情，問：“是不是你把人家惹生氣了？”

“沒有。”謝為也不能說是自個兒在這裏生悶氣，多沒面子！

“我可不信，肯定是你把人家惹生氣的，你脾氣不好，沒有誰受得了。”

謝為心裏本來就有火氣，聞言盯着她冷笑：“你今天過來也不是為了看什麽嫂子，是為了給你的新漫畫找素材的吧。”

謝絡是一家漫畫公司的漫畫家，最近靈感枯竭，聽說自家哥哥有喜歡的人就立馬趕過來，如果能把大哥的嫂子當成素材，那是再好不過的事了！據他所知，這是大哥第一次動感情，一定很浪漫！

她根本沒想到，浪漫是沒有，一地雞毛倒是有。

當然，謝為是不可能承認的。

謝絡倒理直氣壯：“你是我哥，嫂子是我嫂子，幫幫小妹有什麽不可以的？你忍心看我被公司掃地出門？”

謝為冷漠：“忍心。”

謝絡：“……”

“怪不得你一臉菜色，肯定是和我嫂子吵架了，大哥你活該！像你這樣的僞君子！冷漠好面子！高傲不可一世！渾身臭脾氣，是不可能得到一個好姑娘的喜歡的，我支持嫂子不理你！”

謝為額角跳動，如果面前的人不是自己的親妹妹，他保證現在就已經将她扔了出去，他緊抿着唇一語不發，眼眸深沉的眼睛盯着她。

謝絡被盯得有點害怕，軟下嗓音說：“哥，我跟你說，追女孩子不能像你這樣追。”

“我沒追。”

“連追都沒追？這就是你不對的地方，你都沒去追人家，怎麽能得到人家的好感？”

“還有，你應該改改你的脾氣，你要溫柔，要學會放下面子，不要那麽高傲，不要覺得自己高人一等，沒有誰生來就應該仰視你。”

謝為面色複雜的辯解：“我沒打算追她。”

“還嘴硬。哥，一直以來你享受的東西都太好了，所有人都追捧你。你出身好，工作能力出色，身邊不缺為你前仆後繼的女人，你沒吃過任何苦頭，也習慣了這樣的生活，但正是這樣的人生，才會阻攔你擁有真正的感情。”

謝絡是了解他的，如果不是在嫂子那裏碰了壁，他不可能出現這副表情，她對這個沒見面的嫂子愈發好奇和敬佩。

謝為聽進去幾句，坐了下來，若有所思的道：“接着說。”

謝絡立即坐到他身邊去：“你現在就是放不下面子，可面子在感情中并不是那麽重要的，妥協也并不是可恥的。哥，你難道要把她拱手讓人？”

謝為心中一凜。

是啊，難道他要把她拱手讓人？這是他謝為的做事風格？

未戰先敗？

絕不可能！

謝為拿起衣服，瞥到謝絡期待的表情，說：“你跟我去。”

謝絡高興道：“好耶！”

車裏，謝為把自己和雲昭雪的前因後果都告訴謝絡，謝絡心裏已經計劃将他們的感情經歷當成最新的漫畫素材，表面沒有表現出任何不對勁。

車開到雲昭雪的家，大門緊閉，據他所知今天她沒有工作，所以應該在家。

謝為下車去敲門。

雲昭雪的确在家，不過昨夜通宵趕工作，剛回家躺下，才睡着不久就聽到敲門聲。

她有點煩躁的下床，在貓眼裏看到門外是謝為，罵了一句陰魂不散，開門，冷眼看着他。

謝為本來在思考措辭，還沒思考出個所以然，門就開了，雲昭雪一臉不爽的看着他，表情要多不耐煩就有多不耐煩。

他這輩子都沒有被女人嫌棄過，但偏偏被她嫌棄，心頭壓抑滞悶，裝模作樣的咳嗽幾聲，“你最近是不是想我？”

雲昭雪：？

謝為臉不紅心不跳的撒謊：“我老是打噴嚏，眼皮總是跳，肯定是你想我了對不對。”

雲昭雪：“………”

車裏的謝絡：“………”

就他哥這種泡妞技術，這輩子能娶到媳婦算她輸！

雲昭雪忽然笑了笑：“你等等。”

謝為被她的笑容晃得心神恍惚。

“…好。”

謝絡翻了個白眼，明明被人家迷得五迷三道，還不願意承認。

雲昭雪離開後，謝絡立即給他打電話，讓他不要猶豫，直接求原諒加表白。

謝為胸有成竹，他料定雲昭雪對自己是有點意思的，忽然就聽到謝絡在電話裏結結巴巴的喊：“哥…哥…哥！”

嘩啦！

冰涼的水從頭澆到腳。

一瞬間，謝為渾身濕透。

豔陽天，空氣燥熱，可這水卻涼進他肺腑，讓他整個人怔在當場。

他衣服上滴着水，腳邊有大片的水漬。

就連地上的影子都在提醒他現在有多麽可笑。

謝為轉過身，雲昭雪拎着盆懶洋洋倚在門外。

她笑魇如花，氣定神閑的看着他：“謝律師，我記得當初你對我說過，能跟你扯上關系我不虧，今天我也告訴你，能被我纡尊降貴潑你一身水，也算是你的榮幸。”

“我不知道你今天來有什麽目的，如果只是想知道我有沒有想你，那麽這盆水就是我的答案。”

她眉眼如彎月，笑眯眯的諷刺：“我想你，真是好想你啊，想你想得恨不得你馬上從這個地球消失。”

“現在你知道了，可以滾了嗎？”

謝為定定的看着她，他就算再怎麽自欺欺人，這一刻也終于不再抱有任何期待。

雲昭雪真的很讨厭他。

剛剛被潑一身水，他是怒的，可她的話猶如狂風暴雨朝他打來，像刀子似的刺進他身體，刺出無數個血窟窿，他的怒氣便這樣漸漸熄滅。

他好像沒有生氣的資格。

雲昭雪懶得再跟他浪費時間，準備關門，謝為忽然拉住她的手，他的手掌是濕的，有些涼。

“你上次問我為什麽和張騁不和睦，為什麽處處跟你作對，現在我告訴你答案。”

雲昭雪于是停留着等他說。

“雖然我已經告訴過你，也不明白你為什麽裝不知道，但是昭昭，讓我再說一百遍也不會改變。”

“我喜歡你。”

雲昭雪愣了愣。

靜靜的看着他。

謝為與她對視，眼中情愫翻湧，不似作假，他定定看着她眼睛，妄想從裏面找到一絲動容，可她竟然無比冷靜，甚至浮起一點疑惑和不解。

謝為就在此刻，頭一次品嘗到落寞是什麽滋味。

雲昭雪的确沒想過謝為會喜歡自己，她明明清楚的聽到他和陸進說的那些話，他明知道喜歡上她就意味着輸，為什麽還要喜歡她？

謝為像是看出她的疑惑，嘲弄道：“喜歡就是喜歡了，感情的事由不得我，是這裏……”他的指尖點在自己胸口，把她的手拿起來，蓋在那裏：“是這裏要惦念你，每時每刻。”

然而，他聽到的卻是雲昭雪絕情的聲音：“真可惜，我不喜歡你。”手也被她抽了出來。

謝為嘆息着垂眸，澀然道：“我知道，你喜歡張騁。”

雲昭雪雖然不希望謝為糾纏自己，但也不想給張騁任何可能。

“與他無關，我沒有喜歡他，我心中只有工作。”

謝為頹靡的點頭。

等等……

！！！

她說什麽！

謝為猛地擡頭，眼眸緊緊鎖住她：“你不喜歡張騁？”

雲昭雪蹙着眉：“但也不喜歡你。我告訴你謝為，我就是這樣一個人，我行我素，任何人都不能使我改變。”

“就像剛才那樣，你讓我不高興，我就可以潑你一盆水，改天你再惹我不高興，我興許就會用冰塊砸你。”

“我與你這樣的貴公子不是一路人，不會有什麽未來，所以你還是趁早打消念頭。”

一口氣說完，她甚至沒有給謝為一點反應的時間，門立刻就被關上，謝為想上前，差點被夾住鼻子。

謝絡下車跑過去。

謝為背對着她，雙肩略微顫抖。

她以為他傷心得哭了，有點不忍心，沒想到轉過他的身體，他竟然在笑。

謝為心情愉悅，神色也輕快：“你聽見沒有，她說她不喜歡張騁！”

可沒多久，他的笑容忽然僵在唇邊，面色立刻凝重起來：“他不喜歡張騁，難道喜歡慕川？”

謝絡想，他哥完了，完全栽進去了，都開始患得患失，疑神疑鬼了。

作者有話說：

慕川：勿cu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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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三更，翻～

下章醒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