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021

酒店房間，燈光一閃一滅，陰風陣陣。

鬼妹妹龇牙咧嘴，漂浮在半空，黑色長發亂飛，兩手作爪子狀。

邵漣：……

大可不必。

太誇張了，真的太誇張了！突然間明白了導演看自己演戲而又不知道從何指導的痛苦。

“這位妹妹，”邵漣招招手，“下來坐會兒，我們聊一聊？”

“吼！”鬼妹妹繼續恐吓，“你去死吧！！”說着朝邵漣猛撲過來。

邵漣躲了兩下，覺得不該這麽浪費時間，況且現在又不是月圓前後無法控制變身的日子。

于是下一秒，白光閃過，房間裏出現一只兩米高的大白鴨，以及一地碎衣服。

鬼妹妹被這突如其來的變身吓到了，就在她愣神之際，大白鴨翅膀一揮——

“啪！”整只鬼妹結結實實地粘在了牆上。

大白鴨子只是用黑黝黝的豆豆眼冷漠一掃，而後一個“深藏功與名”的轉身，慢慢縮小成正常大小的家養鴨，飛進了衣櫃，叼出一件浴袍抛在床上，稍稍整理了下，從浴袍下擺鑽了進去。鬼妹在牆上，就看見肥墩墩的鴨屁股左挪右挪地，慢慢消失在浴袍內。

“原來你不是人！！！”鬼妹大吼。

邵漣變回人身，正在整理浴袍帶子，聞言點點頭，“對呀，我是只鴨，按年份算，也就比你多了四百年吧。”

“過來坐，我們好好聊聊。”

鬼妹妹老實了，從牆上下來，乖乖飄到邵漣對面的椅子上，坐下來的時候，還梳了兩下淩亂的黑長直，理了理紅色的裙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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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致的模樣，跟剛剛判若兩鬼。

邵漣倒了杯水，注入幾絲靈力後，水散發出盈盈幽香，遞給鬼妹，問道：“先說說你是怎麽死的？”

鬼妹本來還在好奇水裏的香氣，聽見邵漣這麽一問，立馬哭了出來，像是憋了好久，終于找到傾訴的人。

邵漣遞了盒抽紙給她，鬼妹接過，一張接一張地擦着臉上莫須有的眼淚，擦完順手扔進垃圾桶。鬼是沒有眼淚的，但她确實在哭。

“事實與你們聽到的差不離，他是我父親看好的女婿人選……”

跟白天聽到的差不多，只是多了些恩怨情仇的細節，只是有一點，邵漣還沒想明白。

“你為什麽喊那個人‘負心郎’呢？”

“他眉眼像極了那負心郎，肯定是其轉世！”鬼妹妹憤恨說道，恨不得此刻就飄到裴琛的屋子裏，挖了他的心洩恨。

“他不是。”邵漣直搖頭，鬼妹妹不講鬼德啊，居然這樣簡單粗暴地去冤枉人。

“哼”，鬼妹妹一點都不相信，氣得灌了一大口水，“他是你男人，你才護着他的，你看好吧，這種渣男，轉世了也渣，你小心被騙！”

邵漣：“他也不是我男人。”

“你們抱在一起了！我從前只以為男人都是騙子，沒想到公鴨子也是！”

這話邵漣就不愛聽了，罵人就罵人，牽連到鴨子算怎麽回事！

冷着臉“嗯”了一聲，對面的鬼妹妹似乎有被吓到，聲音漸小，“鴨先生說不是那就不是吧，我又打不過你。”

邵漣：……

心裏默念十遍“他們都是被科學發展時代抛棄的鬼怪，要團結互助”後，邵漣決定不跟她計較，繼續解釋：“妹妹，我沒算錯的話，你死了正好一百零一年對吧，那個渣男什麽時候死的你知道嗎？”

“我當然知道，也就五十年前吧，死的時候，他小孫子來給酒店的上一任主人送喪帖，可惜我那時太弱，現形都困難。”

“這就可以證明那男的絕對不是你渣未婚夫轉世。”

“為什麽？”

“妹妹有所不知，建國後就沒什麽妖精鬼怪，投胎轉世之說了，死了就是死了，世界走向了科學發展觀，你那渣男未婚夫是死在建國後，沒機會做鬼的。”

鬼妹妹驚愕，過了許久才消化鴨先生話裏的意思，“你、你說的是真的？”

邵漣肯定地點頭：“其實你能變成鬼，也是幸運地抓住了時代的尾巴，雖說從建國後才徹底走向新時代吧，但在那之前，我已經兩三百年沒見過新鬼了。管理你們衆鬼的陰曹地府早在我出生前就撤離了這個世界，很多幾百年甚至千年的老鬼，都覺得被世界抛棄，選擇了結鬼生，消散于天地間了。”

說到這，邵漣嘆了口氣，他們妖更慘，因為這個世界靈力枯竭，大妖為了小妖活下來，選擇重歸自然，把靈力留給幼崽。

但就算如此一代代犧牲，妖族還是漸漸消失了。

後面的五百年，也就他跟鵝大哥和季小雞成妖了。

一些關于妖鬼的常識，還是村裏的老鬼先生教他們三個的。可惜後來，老鬼先生也厭倦了，覺得自己無法融入新時代，選擇了消散。

“那個，鴨先生。”鬼妹妹怯怯開口，打斷了邵漣的回憶往昔，“如果沒有投胎轉世，那現在小孩都是哪裏來的，我、我以後又該怎麽辦呢？”

鬼妹妹很茫然，仇人都沒了，她滿腔怨恨該找誰呢，是不是學前輩鬼，直接散了算了。

邵漣看出她的想法，連忙勸解：“妹妹，做鬼不要這麽消極，我們現在也算珍稀物種了，我會幫你的。不如你先跟着我，我教你一些新時代的新知識，你忘記仇恨，好好體驗科學新時代，等真的沒有遺憾了，再選擇是留是散吧。”

說完，将手腕上的玉珠串取下來，“這串珠子是難得還帶靈力的好東西，我幫你消化它，這樣你就自由，不用再拘在珠子裏了。”

鬼妹妹連連點頭，“謝謝鴨先生。”

邵漣牽引玉珠裏的靈力，化作絲絲熒光，慢慢融進鬼妹妹的身體裏。

約莫兩個小時後，原本的玉珠化作一攤粉末被邵漣抖進垃圾桶裏。

“好了。”邵漣擦了擦滿頭虛汗。

鬼妹妹在屋裏興奮地飄來飄去，“鴨先生，太感謝您了，我現在覺得特別有精神。”

“您今天教我什麽？”鬼妹妹“嗖”地一下湊到邵漣面前，眼巴巴地看着他。

邵漣略想了會，兩手一拍，“有了。”

“是什麽是什麽？”

“你剛不是問我現在小孩子都從哪裏來的嗎，今天就先教你這個吧。”

“好耶！”

**

晚上十一點，鬼妹妹蜷縮在沙發椅上，捧着邵漣的手機，看得津津有味，時不時發出“哦”“原來是這樣”“居然還能這樣”的聲音。

手機聲音開得很大，邵漣像沒聽見一樣，在床上睡得正香。

“咚咚咚”，有人在敲門。

鬼妹妹剛想起身，又突然想起來自己現在是新時代好鬼了，不能吓到別人，于是将手機随意地放在小茶幾上，任由它播放着，自己飄到床邊，推了推邵漣。

“鴨先生，醒醒，鴨先生，有人在敲門了。”

“誰呀，”邵漣迷迷糊糊地起身，伸了個懶腰，“這麽晚是誰哦？”

“要我把他吓走嗎？”鴨先生是她恩人，幫恩人吓別人，不算做壞事，只能算報恩。

邵漣甩甩不甚清醒的腦袋，擺擺手說不用，趿拉着拖鞋就去開門。

門外是裴琛。

邵漣清醒了一半，“裴老師！有事？”

裴琛身上還穿着睡衣，在邵漣的注視下虛咳一聲，“你這也是标間吧，能勻張床給我嗎，我房間燈壞了，很黑。”

“明天修好了我就回去。”

行吧，邵漣想着不過借張床的事情，側身讓人進來了。

裴琛道了聲謝謝，特意等邵漣關好門，再一起邁過玄關，面向整間房。

門一關，從手機裏傳出來的聲音就特別清晰——

【當受精卵成功着床後，就代表一個新的小生命成功邁出了他她的一小步……】

鬼妹妹飄在半空，一邊“嗯嗯”點頭，應和視頻的教學，一邊心裏嘿嘿兩聲，看向床邊的兩人。

鬼妹妹：鴨先生真是嘴硬，明明晚上都準備一起睡了，還不承認是一對。

裴琛看不見鬼妹妹，他只能看見僵化的邵漣，以及滿地的衣服碎片，和垃圾桶裏滿滿的衛生紙團——

“你……就靠這種生理教學片，解決需求？”而且還這麽激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