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争執

賀憶城笑容燦爛地表示自己是來道別的, 即熙揪着他的領子,低聲讓他老實交代是不是想勾引思薇。

衣櫃外來說話聲,即熙和賀憶城先停下了話頭, 保持靜默。

柏清的聲音響起, 有點着急:“有弟子說看見師母朝這個方向來了, 她來找過你麽?”

衣櫃外思薇沉默了片刻,答道:“我……沒看見她,發生什麽事了?”

“師母她來問我借乾坤盤, 卻不肯說所為何事,我沒答應但乾坤盤卻不翼而飛。我猜是師母拿走了。”

賀憶城的目光轉到即熙的袖子, 即熙捂住了自己袖子裏的乾坤盤。

衣櫃外思薇的眼皮跳了跳, 她的目光飄忽到衣櫃之上, 然後又轉回來,說道:“師兄你們去別處找找罷,我并沒有看見師母。”

雎安站在柏清身後,不同于柏清的焦躁, 他笑了笑氣定神閑地說:“師兄不必太過着急,乾坤盤若是真的被師母拿走了反而無礙, 以她蔔卦的能力根本無法催動它,她也只能找我們三個人幫忙蔔算。”

衣櫃裏的即熙咬着後槽牙,不得不承認雎安說的一句沒錯。

頓了頓, 雎安的聲音又響起:“我來找你是為了巡查之事, 柏清師兄去年起甲子大卦, 算出窮兇之災,時在冬至位于南方,災源未明。我過幾天準備去南方查看情況。思薇你負責的梁州在西南,師母負責的揚州在東南, 我們可以同行至豫州再分開。”

雎安要去解決南方大災?

即熙一聽就着急了,柏清每年都起卦,這卻是第一次算出窮兇之災,其中兇險可想而知。雎安雙目失明重傷才愈,魔主也不知在哪裏虎視眈眈想要他的命,他居然還要去南方巡查?他不想活了?

賀憶城看見即熙的表情不好,擔心她生氣之下沖出衣櫃,趕忙拉住她的袖子,低聲道:“冷靜,冷靜。”

正在這衣櫃內衣櫃外都十分熱鬧的時刻,昭陽堂外又傳來寄雲的聲音,她大聲喊着:“宮主大人?宮主大人?”

柏清皺着眉頭只覺得頭疼,對雎安說:“都怪我多嘴說了你想去南方,今天你去哪裏她就跟到哪裏,這怕是又來請求同行的。她太會鬧騰,你還是先避一避罷。”

衣櫃裏的即熙和賀憶城聽見“避一避”這個詞不禁心下一驚,面面相觑。屋外一陣走動聲伴着思薇急切的喊聲:“師兄不可……”她像是被什麽攔住了趕不及阻止,聲音都因為焦急而變了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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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薇的這個衣櫃有左右兩扇可以拉開的門,即熙和賀憶城站在衣櫃右側,只見左側衣櫃門被打開,光落在他們身前的空地上,思薇驚恐的眼神正和即熙的對上。所幸柏清的視線正好被右邊櫃門擋住,因而并沒有看到他們。

然後雎安就走進了衣櫃裏,他今天換了夏季宮服,白色絲質布料上織着深淺不一的紅蓮與紅色星圖,整個人看起來比從前氣色好了很多,随着衣櫃門合上他的身影就隐沒在黑暗中。

即熙僵硬地看着眼前的雎安,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反應。

她第一次見到這衣櫃的時候還想這衣櫃藏三個人都綽綽有餘,這真是一語成谶。思薇沒事用這麽大的衣櫃幹什麽?她衣服又不多,衣櫃空着落灰啊?

這算是個什麽情形,前有狼後有虎,她該怎麽辦?

正在即熙暗自焦灼的時候,黑暗裏想起輕微的一聲低笑,雎安低聲說:“師母?你為什麽在這裏?”

即熙一個激靈差點跳起來,雎安不是看不見麽?他他他,他就算察覺到有人在,怎麽會一下子就知道是她!

“我……我躲一下柏清……哈哈……哈哈…”即熙尴尬地低聲回答道,她偷眼瞥了一下身後的賀憶城,賀憶城抱着兔子屏住呼吸,表情僵硬得仿佛要心梗。

雎安點點頭,繼而溫和帶着笑意說:“那您身後那位是誰呢?”

即熙和賀憶城對視一眼,後者閉上眼睛又睜開,認命地笑起來,換上平時游刃有餘的公子哥做派,笑道:“我是巨門星君的朋友,因為某些原因入夜才來拜訪,黑燈瞎火孤男寡女怕你們見了誤會,就先避一避了。”

雎安那邊沉默了一會兒,光線暗淡下看不見他的表情,片刻之後他微微彎腰行禮:“何公子。”

見雎安分辨出自己的聲音,賀憶城也十分得體地微微彎腰回禮:“宮主大人客氣。”

即熙站在二人之間,整個人高度緊張地觀察着形勢,兩個人每說一句話她都膽戰心驚。賀憶城和雎安在衣櫃裏隔着她相互寒暄,這場景未免太過荒唐,以至于她想掐一下自己看是不是在做夢。

正在她陷入這緊張又尴尬到無以複加的境地,恨不能打個洞把自己埋了的時刻,左右衣櫃門突然全部被打開,光芒大盛照亮了衣櫃裏的三個人。

“寄雲走了,小戚說他想……”柏清的聲音在此停住。即熙不太想轉過頭去看柏清的表情,在那個剎那她腦子裏閃過不知道多少亂七八糟的想法,最後歸于一片平靜。

她大徹大悟,或者說破罐破摔了。

即熙轉過頭來,只見思薇阻止柏清的手還搭在他的胳膊上,柏清師兄的眼睛瞪大得讓她擔心眼珠子是否還能妥當地待在眼眶裏,而不知道什麽時候加入這場亂局的戚風早站在門邊,尚且保持着他萬年不變的冷靜表情。

她露出個燦爛的笑容,拍着手道:“嗨呀,這麽巧,今天思薇的房間這麽熱鬧啊!”

柏清的目光卻只在即熙身上落了一瞬,就轉到她身側的賀憶城身上,那眼神就從震驚轉為憤怒,他咬牙切齒道:“賀憶城?”

即熙抖了抖,只覺得頭疼欲裂,賀憶城總是代表懸命樓抛頭露面,仙門百家大都對這張臉很熟悉。

燈火搖曳萬籁俱寂中,賀憶城的目光從房間裏每個人的臉上一一看過去,他微微眯起眼睛然後笑起來,慢慢撫摸着兔子從衣櫃裏走出來,說道:“不好意思,我是不是吓到各位了。是這樣,我很用心地養了一只兔子,這不是懸命樓散了嘛我就和這兔子相依為命。前些日子它走丢了,我心急如焚四處尋找,這才在巨門星君的院子裏找到它,既然已經兔子找到我也就不打擾了。”

他笑意盈盈地一邊說一邊向門邊退去,戚風早卻一道符把房間的門窗全封了起來。柏清拔劍出鞘指向賀憶城,因為憤怒劍氣湧動直奔賀憶城而去,賀憶城胸口受了劍氣吐出一口血來。他跪坐在地,手裏的兔子一溜煙地跑到了思薇身邊。

柏清劍尖指着賀憶城的喉嚨,賀憶城擡起頭來,唇邊溢出鮮血笑容卻燦爛:“咳咳……星卿宮不是禁止私鬥麽?天梁星君這是幹什麽?”

“你也知星卿宮是什麽地方,居然敢來這裏造次?還敢潛入巨門星君的房間?”

面對柏清的質問,賀憶城并不回答也不去看思薇,只是捂着心口笑道:“所以呢,天梁星君不想放我走,你想殺我?”

“你敢進星卿宮,以為我不敢殺你麽?”

即熙有點着急,剛想上前說什麽卻被雎安拉住胳膊,他微微搖搖頭。

賀憶城說道:“這便好笑了,天梁星君以什麽理由殺我?”

“你是懸命樓的副樓主,這些年助纣為虐作惡多端,多少人死在懸命樓的詛咒之下,你難道不是人人得而誅之?”

“哈哈哈哈,沒有證據,沒有苦主,沒有主審官,僅憑一句‘人人得而誅之’就可以判我的罪?我竟不知星卿宮就是世間法度,可以空口無憑判人生死。”賀憶城當即把柏清的話噎了回去。

柏清被賀憶城的話激怒劍氣一時高漲,劍與賀憶城之間卻突然出現一個身影,思薇咬着唇眼睛眨也不眨地站在賀憶城身前看着柏清,說道:“柏清師兄,他不會武功,你不控制劍氣會殺了他的。”

柏清怔了怔,看向思薇。

賀憶城的笑意就有點挂不住,他在思薇的身後低聲說:“你沒必要……”

“做了就是做了,我不說謊。”思薇沒有回頭看賀憶城,她深吸了一口氣伸出手臂把賀憶城擋在身後,對柏清說道:“他就是何弈,半年前讨伐懸命樓的時候我救了他的命,把他留在星卿宮,給他客居的身份還有祝符。今天晚上他是來找我的,衣櫃也是我讓他藏進去的。”

柏清像是不認識思薇一般看着她,萬分不能理解地說:“你……為什麽?你為什麽要救他?他是懸命樓的副樓主,死于禾枷詛咒下的人哪個和他沒有關系?師父也死在禾枷的詛咒之下。”

說到這裏,柏清仿佛想到什麽目光一凝看向賀憶城:“我如何不能判你的罪?禾枷咒死了師父,我星卿宮為苦主,問命箭為證,難道不能向你索命讨回公道?”

賀憶城的目光往即熙那裏飄了一下,他不由得苦笑起來。

“你憑什麽說即熙咒死了師父?”

說這句話的卻不是賀憶城,而是思薇。

衆人吃驚地看着思薇,思薇咬着牙看着柏清,一字一頓地問:“你有什麽證據?”

柏清不可置信地說道:“詛咒原本就留不下證據,更何況她被問命箭誅殺……”

“問命箭就不會出錯嗎?你們為什麽不問問她緣由!你們憑什麽直接殺了她!”思薇像是積攢了太久的憤怒和痛苦,突然一股腦地爆發出來。她幾乎是聲嘶力竭地喊出聲來。

然後她的眼睛就紅得不成樣子,眼淚簌簌落下落在她衣服的紅蓮之上,思薇哭道:“即熙在星卿宮待了七年……她确實愛說謊,散漫自大也離經叛道,但是她決不歹毒決不殘忍,她不會無緣無故殺害師父!這其中一定有什麽緣由……你們為什麽不給她說話的機會,你們為什麽不問問她,你們為什麽要殺她……”

她去懸命樓讨伐的那天,從來沒想過要救賀憶城。

她是去救即熙的。她想若是仙門百家真的要抓住即熙了,她就鬧個亂子或者直接做即熙的人質,幫即熙逃走,然後找機會再向即熙問清原委。

可是她沒來得及,她眼睜睜地看着即熙被問命箭一箭穿心,即便在問命箭射出的時候,她都不覺得即熙會被殺死。

在問命箭射殺即熙之前,她從不相信師父死于即熙的詛咒。在問命箭射殺即熙之後,她渾渾噩噩了很久,在懷疑和信任之間反複糾纏,可是到了最後她還是不能相信。

就算是問命箭認即熙是殺死師父的兇手,她也不認。

所以她才會救賀憶城,在他昏迷的無數個夜晚,她從噩夢中驚醒打開衣櫃去看他。她害怕他死了,就像即熙一樣猝然離世毫無征兆。

她怕她再沒有證實的機會。

說到底她只是想聽到賀憶城告訴她——星卿宮的前宮主,你的師父,你的父親,他的死和即熙一點兒關系也沒有。

她想知道,她的姐姐和她的父親,這世上她曾僅有的兩個親人,并非死于自相殘殺。

作者有話要說:衣櫃:我承受了太多我不該承受的東西,比如六個人的修羅場

思薇這個姑娘……是真的刀子嘴豆腐心

她主是非,其實她心裏明白,但是她不會表達。她對即熙是又愛又恨的,她确實會嫉妒即熙,即熙很多事也不符合她的價值觀。但同時她也了解即熙,相信即熙的為人。

一個複雜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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