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開拍

“介紹片就能看出誰是內定選手。”

周思齊的眼睛偏長,雙眼皮很寬,睫毛又黑又密,眼尾略彎上翹,笑起來的時候水汪汪的,眼周帶着紅暈,卧蠶超級明顯。

就是所謂的桃花眼。

即使不笑,瞳孔黑白分明,深情款款貴公子。

但此刻在褚餘凡眼中,周思齊目露兇光,就像惡狼撲食猛虎下山。

如果自己不老實回答他的問題,估計周思齊能把他撕成手撕雞。

“沒有。”他半分猶豫都沒有。

自己是個孤兒,養父母生的那個孩子應該不算自己什麽人吧。

周思齊187的身高,正好平視坐在床上的褚餘凡。

他咬緊牙,下颌繃成一條冷峻的直線。

“那你面試時彈的鋼琴曲目是什麽?”手指握緊了欄杆,氣場驚人。

褚餘凡眼形狹長,眼尾淡淡下垂,有一種出塵的疏離感。

他微微眯起眼睛,寒星碎玉在眼中綻放。

“不知道。”

幹脆利索地跳下床,拿起牙刷晃進了洗手間。

看着鏡中狗啃的發型,他煩躁地用毛巾蓋住了腦袋。擰開水龍頭,直接把腦袋塞到水流下降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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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思齊問的是什麽問題?

他随手彈一段旋律而已,哪裏來的曲名。

從三年前開始他就搞不懂這裏的人都在想什麽。

曾經有高中學校社團的同學半路堵住他。

“同學,去參加我們的活動吧,你站臺,我們……”

“不。”

“為什麽不?長得好看有什麽了不起嗎?難道你就一點都不在乎學校的榮譽嗎?喔,你就是學校那個怪人。”

“別和他說話,他這人有病。”

……褚餘凡很無語,我明明回答了,為什麽平白無故挨頓罵。

他一開始不知道,因為出衆的外表,別人早就把他的家庭情況傳開了,有人惡毒地踩他一腳,只是為了看他想發作又不能發作的窘态,獲得一種畸形的快樂。

漸漸地,他把自己真實樣子藏了起來,不想再和任何人說話。

他不想去揣測別人的想法。

如果不是為了錢,他也不會來參加節目。

唐曉舟呆呆地,“小博,昨晚我們沒錯過什麽吧。”

他記得褚餘凡在演播廳的時候被導演單獨留下了,晚上回來也沒說話。

周思齊剛才那副咬牙切齒的樣子,連鏡頭下都不加掩飾,絕對是因為妒忌。

任钰博哼了一聲,撿起鼓棒,耳機挂在脖子上,吊兒郎當地走出了宿舍。

不就是剪了個頭發,野雞變鳳凰。

大家八點在演播廳集合。

導演看着穿着印有節目LOGO運動服,排成兩行的少年們,熱血沸騰。

“Surpri色  You!——音樂少年盲盒機”,縮寫是“SY”。

“我們一會兒先分組拍攝介紹片,每個人準備2分鐘的自我介紹,你們可以選擇這個場地裏任一背景,介紹的方式你們自己決定就好,不過每個人只有三次拍攝機會。”

唐曉舟給任钰博傳了個秋波,“被我說中了”。

大家就看着導演拿出一個綠色的頭罩,連個喘氣的洞都沒有。

“大家都套着這個拍攝。”

嗬!來真的啊。

有人小聲抱怨道,“白做頭發了。”

褚餘凡戴着黑色養蜂帽,只露出了半雙眼睛。

眼皮垂下,遮住了灰藍色的眸子。

大家各自散去找導演組,他在原地發呆,等回過神,人都不見了,大廳裏空蕩蕩的只剩下他一個,幹脆走進後面的音樂教室。

先拿起小提琴,拉了一小段,發現旁邊有個他沒見過的樂器,好奇地拿了起來。

他第一次見到貝斯,只覺得弦特別粗,用手指試着撥動了幾下。

聲音不夠清晰,手指又下了點力。

血珠從指尖流到了貝斯上。

褚餘凡愣了。

“喂,你不會就不要亂碰!”

一個壓着怒火的聲音在教室門口響起。

任钰博心情本來就不好。

拍攝介紹片的時候,先是被導演要求把耳朵上的耳釘摘了。

他辯解道,“不是帶着頭罩?”

導演嚴厲道,“你是個學生,帶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萬一鏡頭掃到了,觀衆會投訴的。”

忍。

然後他說想拍一組打鼓的鏡頭,導演答應了。

剛掏出鼓棒,導演指着他手腕問道,“這是用筆畫的嗎?”

任钰博愣住了,那是他的紋身,幾個希伯來字母,信仰的意思。

“拿粉底過來。”導演的臉都黑了。

化妝師在他的手腕上厚厚地鋪了一層粉底。

他忽然沒了心情,“算了,不拍了。”

甩手就走,身後導演搖了搖頭。

脾氣這麽大,怕是走不遠。

任钰博本身長相就偏冷冽,細長的眼睛單眼皮,眼尾上揚,上唇單薄,看起來就不好惹。

選手們都努力在鏡頭覆蓋的區域多做停留。

任钰博幹脆走來音樂教室,打算自己練會鼓,就看見褚餘凡拿着貝斯亂彈。

手勢居然和彈琵琶一樣,碼的,羞辱樂團嗎?

褚餘凡沒聽出任钰博的不快,反而認真問道,“這個樂器要怎麽彈?”

在未來,音樂連着樂器一起,早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如果不是因為這個世界有音樂,他才不會堅持。

任钰博哼了一聲,徑自走到架子鼓前,掏出鼓棒。

咚次噠次咚咚噠,咚次噠次咚咚噠,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褚餘凡站得近,耳膜都在震顫。

人要被鼓點撞飛了。

他之前一直不太懂鼓,覺得不就是敲個節奏?

但這一次,他從任钰博的鼓聲中聽出了點不一樣的東西。

情緒能量的流淌。

“這個,”他指了指貝斯,“是不是可以和鼓一起演奏?”

任钰博冷冰冰地來了一句,“廢話,無貝斯,不樂隊。”

哦,褚餘凡這回聽懂了,這樂器叫貝斯。

他沖任钰博點了點頭,“你再敲。”

任钰博的腮幫子都氣得鼓了出來,奶痞奶痞的。

老子是為了練習,才不是點歌機。

咚次噠次…….

褚餘凡緊跟着彈出了幾個低音的和弦,拍子完美契合。

任钰博傻了,卧槽,牛逼。

人耳對低音的敏感是不如高音的。

褚餘凡第一次碰貝斯,怎麽能這麽快就上手?怕不是個天才!

“褚餘凡!”助理導演小姐姐在門口喊了一聲。

這位就是昨天陪他去理發的女導演,已經在大廳找了他半天。

哦。

褚餘凡拖着步子慢慢移了過去。

“大家都拍得差不多了,你想在哪裏拍?”小姐姐抿嘴笑眯眯。

褚餘凡一眼看見她身後被攝像團團圍住的周思齊。

“小周,你這個介紹片,我們打算去你家或者學校附近拍,你有沒有比較好的朋友可以參與拍攝?”導演興致勃勃。

一樣的制服下,周思齊窄腰寬肩大長腿,極其出衆,站姿挺拔,嘴角的微笑像朝陽。

褚餘凡抱頭鼠竄。

周思齊也看見他了,嘴角一僵,“不用了,我和大家拍一樣的就行。”

“那怎麽行?”導演搖頭,“每個人都要有自己的特色。”

內心OS,內定的選手當然不能和普通選手一樣。

內行從選秀節目裏選手的介紹視頻就能看出來,誰是節目組看好的選手。

拍攝場地的大門口或綠化帶拍的,陪跑的。

多場景切換,虛實結合,好友出境,這都是重金砸的,還有臺本。

周思齊有些為難,“我家人,不太贊成我參加節目。”

“哦——”導演十分惋惜,據說周思齊是個富二代,家裏要是能多給點支持,節目組保準給他炒到第一名。

“沒事,那我們去音樂教室拍吧,你不是單簧管和小提琴都特別厲害嗎?”導演拍了拍他的肩膀。

“不是一個人只有三條拍攝?”周思齊一怔,他已經在天臺上和演奏廳各拍了兩條。

“沒事,時間夠。”導演大手一揮,化妝師和攝像師立刻跟上。

褚餘凡把頭罩往腦袋上一套。

“好,開始吧。”

“我叫褚餘凡,今年19歲。”

沒了。

助理小姐姐心痛不已,上下仔細打量他。

噢?好漂亮的手,哎呀,指尖怎麽出血了!

用眼神示意攝像師把鏡頭推近。

“褚餘凡,你就說說,在面試時為什麽會那麽多樂器?”

“我?”褚餘凡沒料到居然是有問必答環節。

“哦,就,會。”這要怎麽回答?

他就是絕對音感,對聲音異常敏銳。

“說多一點,你怎麽就會了?”

“就,我能聽出音符和音節,然後,再複原。”

就好比樂高玩具,他能精準地找到所有的顆粒。

“那你為什麽喜歡音樂?”小姐姐追問道。

褚餘凡沉默了,頭低了下去。

修長的手指互相|蹂|躏。

“音樂,是我在這個世界活下去的理由。”他擡起頭。

褚餘凡的聲色悠揚清亮,鼻音加重了低音部分,就像是美妙的樂章。

他第一次被系統記錄違規警告,是因為無意中搜索到一段古早的音樂旋律,也許旋律都算不上,不過就是幾個音節而已。

就像打開了潘多拉的魔盒,從此他陷入萬劫不複的深淵。

音樂在他內心灰白一片的世界點燃了火花,卻也是因為系統不允許他繼續觸碰音樂,他選擇離開。

既然看見過太陽,就不能繼續自欺欺人地生活在黑暗裏。

鏡頭裏。

一個模糊的背影,鋼琴前晃動,琴聲如訴,澗溪緩緩流淌。

大提琴,長笛,琵琶,揚琴……各種自如切換。

雪白細膩的手背,手指纖細的弧度,陽光下閃閃發光。

指尖的殷紅。

“音樂,是我在這個世界活下去的理由。”

bgm起,empires,空靈中翺翔。

“我叫褚餘凡,今年19歲。”

七號的宣傳片播放結束。

吳導惴惴不安地看陳pd的臉。

陳PD撓了撓頭,“你犯得着給觀衆這麽大期望嗎,不就是個雷款?”

周思齊那一版介紹片做得也不錯,制服下挺拔的背影,一看就是個超級帥哥。

拉小提琴的側影風度翩翩,驚為天人。

尤其露出一點下巴的輪廓,嘴角的笑容恰到好處。

絕對沒露臉,但是引人入勝。

褚餘凡的這版介紹片,好像過于隆重了。

“這孩子會有話題的,您放心。“吳導握拳。

比較之下,投資人送來的那位選手,宣傳片拍得好像個爛俗的網劇。

“那個,叫什麽,孟宥哲,怎麽介紹片拍得這麽爛?”

穿着和別人都不一樣的名牌服裝,身邊一堆小女生做出各種花癡狀。

一路走,還一路搖。

鏡頭晃得人想吐。

吳導翻了個白眼,“這劇本是他自己寫的,我們照拍而已。”

陳pd端起杯子喝了幾口茶,“随他吧。“

“對了,分組進行得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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