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練習

“勤奮是選手的基礎牌。”

外景回來後，選手們就投入到作品的準備中。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他開始習慣和宿舍裏的人相處了，這點連他自己都沒察覺。

只不過眼下，褚餘凡連想死的心都有。

他只不過是一個未來人，并不代表他有超能力。

尤其是那些已經在未來消失的領域，例如音樂，他根本就不比現代人懂得更多。

那天晚上他借了任钰博和唐曉舟的歌單，反複聽了一晚，把感興趣的音樂類型記下來，第二天又借了唐曉舟的電腦搜索了一整天。

他先放棄了流行歌曲，耳朵太挑剔，好多歌手的音準都經過後期修飾，很多歌曲的旋律相似程度很高。

古典音樂他自覺時間不夠，駕馭不了。

民歌……呵呵呵。

他都不知道自己屬于哪一個民族的。

未來世界沒有國界，沒有種族，只有人類和機器人的區別。

最後，他在任钰博名為“動漫”的歌單裏聽見了一首歌。

“making  of  cy波rg  謠”

“若吾起舞時，麗人亦沉醉。

若吾起舞時，皓月亦鳴響。

Advertisement

神降合婚夜，破曉虎鸫鳴。”

一聲手搖鈴，打破寂靜，猶如刺破黑暗的光明，尖利的高音着帶金屬感，高音混着中低和音兩個聲部纏繞，迷離又迷亂。

這首歌節奏很簡單，像是某種民謠曲式，配上鼓點和和聲，還有一些褚餘凡沒聽過的樂器。但是音樂中一些奇怪的東西打動了他。

“神性”。

褚餘凡連續在音樂教室裏泡了四個通宵，把教室裏所有的樂器都翻了個遍，嘗試用不同的樂器組合重新混音，總是感覺哪裏不對。

他覺得自己馬上就要禿頭了。

嗚嗚，為什麽會這麽難？？？！

在未來他從來沒有這麽努力過！

放過自己不好嗎！

他坐在地板上，雙手抱膝，把頭埋了進去。

同組的孟宥哲幾乎白天都霸占着教室練舞，周思齊我行我素，自己練自己的，兩人就好像隔着一道看不見的牆。

褚餘凡做不到，太多聲音對他而言是強大的幹擾波，他平靜不下來。

分分鐘就發飙。

靈波亂射，後果很嚴重。

他們這間教室的日光燈會莫名其妙短路，音箱也燒了幾次。

周思齊拿水杯喝水的時候，杯子神奇地裂開好幾次。

最後褚餘凡只好晚上自己來教室，幸好節目組不省電費。

“喂，你沒事吧。”

周思齊的聲音從頭上飄了下來。

他今天已經完成了第三版De摸，導師們會先評定樣片，接下來的時間他打算準備舞臺。

大部分選手進度差不多，但他發覺褚餘凡還沒交。

唐曉舟在宿舍裏和他提了一嘴，說褚餘凡非要挑戰不可能的任務。

一人樂團。

他雖然不再刻意躲着褚餘凡，偶爾白天在音樂教室偷瞄一眼，對方都在晃神。

春眠不覺曉？

所以晚上看見教室的燈還亮着，他就溜過來看了一眼，正好看見褚餘凡頹然地坐在地上，一臉沮喪。

“我沒事。”褚餘凡懶得擡頭，聲音悶悶的。

還是這麽拒人千裏之外。

周思齊牙根發癢，腹诽道，誰想理你啊。

“小唐說你老不回宿舍睡覺，他有點擔心。”

“嗯，是小唐擔心你，不是我。”

褚餘凡慢慢擡起頭，眼神有些渙散，楚楚可憐的美人分外惹人憐愛。

周思齊瞬間腿軟。

訓練室裏，褚餘凡會用帽子遮掩住五官，他好不容易才訓練自己對這張臉産生免疫，一秒鐘就破功。

“我應該完成不了了。”褚餘凡洩氣道。

周思齊從來沒見他這麽脆弱的樣子，心一抽，“你白天沒練過吧，我都不知道你要表演什麽，怎麽就不能完成了？”

孟宥哲曾經陰陽怪氣地說了一句，“保密工作做這麽好，是不是怕我們偷了去？”

但周思齊覺得褚餘凡只是不好意思和他們搶地方。

褚餘凡見周思齊的模樣不像是在嘲笑他，索性從地上跳起來。

打開了教室的電腦，播放了一段音頻。

不緊不慢的鼓點響起，背景音樂是空白。

金屬感的高音倏地點亮黑夜，像空谷深處遺世清風穿透心靈。

反複吟唱同一旋律，每一次聽起來都不同，鋼琴聲響起，和人聲交相呼應。

最後，人聲和琴聲漸漸隐去，淩亂的細碎鼓點漂浮于穩重的大鼓點之上。

戛然而止。

周思齊眼睛直了，“這是你唱的？”

那天晚上他在宿舍聽見褚餘凡哼唱，音色純粹，驚為天人，突破了男性歌手的音域，但又不像女聲那麽尖利。

褚餘凡嘆了口氣，“這些都是我做的。”

周思齊的聲音有些抖，“你是說，你不是在工作室，就合成了這段音樂？？？”

卧槽，這樣還沮喪個什麽勁？凡爾賽嗎？？？？

褚餘凡重新蹲下來，抱着頭，“我覺得還要加幾個樂器進去，可總是弄不好，連結尾都做不出來。”

修長的手指微微顫動，透着不甘心。

他是真的郁悶，原本以為就是混合幾個音道，結果混得越多，音質越糟糕。

各個樂器的聲音都被後面加入的聲音影響了。

周思齊終于明白了唐曉舟說的“一人樂團”是什麽意思了。

“這樣需要有專業的合成和剪輯設備的，你做成這樣已經很厲害了。”他發自內心的贊嘆着。

褚餘凡松開手，疑惑地看着他，“你覺得這樣就可以了？”

“不是可以，是已經很好了，雖然我不知道你想做到什麽程度，但在我看來，只是不夠完整，前面的部分已經很好了。”周思齊認真道。

褚餘凡松了一口氣，“我覺得還缺了兩個聲部。”

周思齊的嘴角抽了抽，“你想自己做和聲是不是？”他忽然想到一個問題，“你這個作品，現場沒辦法表演啊。”

難道褚餘凡能同時吹拉彈唱加和聲？？？那恐怕得是八爪魚。

褚餘凡的臉僵住了，“還要現場表演？”

周思齊好想伸手去敲他的小腦袋，“你沒聽見主持人說？”

褚餘凡抱着頭又蹲了下去，“讓我死了吧。”

頭上的燈管滋滋作響，一個小射燈忽然從上面掉了下來，直直沖着蹲在地上的褚餘凡落下。

小心！

周思齊來不及說話，長腿邁開，一個箭步沖到褚餘凡旁邊。

用力把他拉向自己懷裏。

“啪！”射燈在地板上砸個粉碎。

褚餘凡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只覺得一股溫暖的白光将自己包圍住。

那種感覺似曾相識，像孵化倉內被人工營養液包裹的溫暖。

但又不完全相同，溫暖悄然滋生出一種誘惑，荷爾蒙快要破表。

胸口裏有什麽要破壁而出。

他有點懵，忍不住擡起頭。

濃密的眉毛，長長的睫毛在燈光下近乎透明，灰藍色的瞳孔看上去不像人類，更像跌入凡間的精靈。

骨相輪廓清晰，沒有一點女性的陰柔，卻撩動人心。

他清澈明亮的眼睛對上了周思齊。

周思齊感覺心髒已經跳得完全不受控制，百爪撓心，口幹舌燥。

不能自已地慢慢俯身湊近了褚餘凡的嘴唇。

他的上唇很薄，清清冷冷，下唇嘟嘟的帶着光澤，看起來很有彈性。

周思齊忽然想知道吻上去會是什麽感覺。

褚餘凡能感覺到周思齊的心跳聲化成無形的鼓點，快速地撞擊在自己的胸口，耳朵滾燙，還有個地方在灼燒，海綿體充血。

他僵在原地，看着周思齊的臉一點點放大。

“嗯？”無意識地發出了這個誘惑的音節。

卧槽！卧槽！卧槽！

周思齊腦子裏警鈴大作。

碼的這是個男的！

他猛地一把将褚餘凡推開，一瞬間，刺痛感從指尖傳入每一根神經。

連腳趾都疼痛地抽搐。

不過比起第一次見面，這次的痛感他居然能忍受了。

褚餘凡被他推開的那個瞬間，白色的溫暖光團倏地消失了。

歡？他傻眼，靈波怎麽會沒有攻擊周思齊？

他完全沒察覺前一刻兩人近在咫尺，差點要發生些什麽。

兩個人各自心懷鬼胎，沉默了一會兒。

“那個，你不是說還少了什麽嗎？”周思齊故作鎮定，沒話找話。

他怕再不說話，大腦罷工，x蟲上腦。

褚餘凡點點頭，播放了那首“謠”中間的一個片段，“我想要這個聲音。”

“電子音樂合成器？”周思齊想了想，“我有一個，我拿過來給你試試。”

他雙手插在兜裏，一路逃回了宿舍。

等他把緊緊攥着的拳頭掏出來，整個人都在發抖。

踏馬的老子是不是太饑渴了，那是個男的好不好！

等他把電子音樂合成器拿回音樂教室的時候，褚餘凡已經完成了整個編曲。

“你要聽聽嗎？”褚餘凡腼腆地笑了。

嘴唇微動，嘴角有個小小的漩渦。

“砰！”

丘比特這次用的箭叫核彈。

周思齊覺得一朵蘑菇雲在體內升起，五髒六腑都被炸碎了。

他痛苦地将臉別了過去，“我聽。”

褚餘凡歡快地跳了起來。

他第一次知道，被人肯定原來是這麽開心的事。

周思齊原本模糊的五官，在他眼中清晰了起來，棱角分明的輪廓十分柔和，徐徐綻放的笑容裏面有着濃濃寵溺的味道。

呃？

褚餘凡忽然感覺到有種奇怪的情緒溢滿全身。

在未來，他也許知道這是什麽，但此時此地，似乎不太合适。

他定了定神，指着周思齊帶過來的樂器，“那個，可以給我看一下嗎？”

周思齊爽快地遞過去。“看看是不是你想要的聲音。”

門口露出倆小腦袋瓜。

“小博，你剛說那合成器多少錢來着。”

“五萬！”任钰博龇牙。

“你說他怎麽這麽大方呢？”

“卧槽，褚餘凡根本不會用！”

“哎呀，有什麽關系，周思齊不是在教他嘛！”

任钰博糊塗了，教，需要貼這麽近嗎？

兩個瘦長的影子都快重疊在一起了。

還有，周思齊的手抖成那樣，又不是帕金森症，他到底會不會用啊，要不自己出手得了。

唐曉舟扯着他的胳膊，“走吧，咱倆也去隔壁音樂教室練練。”

任钰博面若寒蟬，“你一個唱歌劇的，和我打鼓怎麽一起練？！”

你要改唱京腔大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