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造夢

“舞臺，是造夢的地方。”

這次節目組斥重金打造一個龐大的圓形旋轉舞臺，切割成四個獨立的分舞臺，每一次有四組選手在臺上standby。

四名導師在臺下觀賞，每人面前一盞燈，如果在表演過程中有兩人按燈，正在表演的舞臺就會被強行關閉，旋轉到下一個舞臺。

完整的表演代表着導師的認可，接下來就交給觀衆投票決定排名。

觀衆還可以從被導師否決的舞臺中再選出三名選手，觀看完整的彩排片段。

這輪舞臺會淘汰六名選手，永遠告別，絕不複活。

錄制前，導師們臨時接到了節目組的溝通信息：

“這次舞臺評定不要按照先前的臺本，請導師們尊重專業。”

閱後即焚。

四個導師氣得臉歪，敢情之前要求他們放水給某些選手的鍋，節目組是打算甩得幹淨。

不過節目組還是附帶了兩個條件。

一，必須保證舞臺通過率大于50%。

二，九號選手周思齊必須過關。

僞棒子徐志太，琢磨了半天，還是給發小陳圓圓打了個電話。

“哥們，你們這臺本改得有點快。”

陳PD在電話那頭哼哧半天，安撫好小女朋友，才捂着電話走到洗手間，蹲在馬桶上，點燃了一支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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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碼的，這次的投資方神叨叨的，摸不準他們的脾氣。”

“他們到底什麽背景嘛～？”徐志太好奇，這些年他沒怎麽關注國內投資方的尿性。

“不知道，也搞不清楚，接觸我們的人和娛樂圈關系很深，但從來沒有投資過選秀節目，按道理跨界投資不會這麽佛。”陳PD狠狠地吸了一口煙。

這種若即若離的感覺特別恐怖，對方的态度輕拿輕放，錢卻給得很大方，要真是為了捧周思齊，完全也可以明說，偏偏只是在飯局上暗示了一下認識周思齊，僅此而已，後面什麽囑托都沒有。

怎麽可能會有人拿錢做慈善？？？

“那要不我們就不想那麽多，專心做一檔專業節目？”徐志太心中湧起一股豪情，想當初，他和陳圓圓也曾是文藝青年，胸懷大志，只是大志這麽多年蒙了塵。

陳PD吐出最後一口煙圈，惡狠狠地把煙屁股往洗手池上碾滅，“淦！”

“陳圓圓！你是不是便秘啊！蹲廁所拉金子啊？”

小女朋友開始用吝門，明明半小時前說好了陪她去國金大廈買包的。

陳pd趕緊收線。

舞臺直播在周五晚上九點準時開播。

選手們一早上都在音樂教室排練，攝像緊跟着每一個選手，這些拍攝花絮會作為直拍素材，平臺VIP觀衆選擇完選手後的專屬彩蛋。

後期制作部門已經開啓晝夜颠倒的加班模式，不是996，是007。

出場順序的抽簽提前一天完成，需要在這麽短時間裏布置三十個舞臺，舞美組已經陣亡了幾批，頭七可能正好和播出日撞上。

唐曉舟和任钰博抽中的都是前段號碼，一個六號，一個十號。

褚餘凡抽中了和他初評名次一樣的號碼，十四號。

周思齊是倒數第二個，也就是俗稱的壓軸。

抽號的時候，每人進入一間封閉小房間，在一個巨型罐子旁一拉搖杆，滾出一個號碼球，再錄一段采訪花絮。

雖然有兩個公證人員當門神，唐曉舟心想，要是節目組沒放水，他就把自己那個白球吞下去。

只不過和周思齊相處了那麽久，比起其他選手，唐曉舟寧願是周思齊得第一。

唐曉舟拍了拍任钰博，“小博，等兄弟我先上去給你打個樣。”

任钰博：“唐曉舟，你是不是又緊張了？”

唐曉舟切了一聲，轉頭問褚餘凡，“小凡，你不緊張吧？”

褚餘凡思索了一會兒，認真問道，“什麽時候我們可以有錢拿？”

唐曉舟的語氣更認真，“小凡，實際上你長這樣，想掙錢方法多的是……”

周思齊從後面用胳膊肘扼住他的脖子，差點沒把他掐到聲帶失聲。

“奇怪，孟宥哲怎麽會抽到一號？”周思齊剛松手給唐曉舟放了活路，他又開始八卦，按道理這種種子選手都應該放在偏後段的位置。

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看錯了，玉樹臨風的周思齊魅惑狂狷地冷冷一笑。

喔哦～資本的厮殺真是精彩呢，唐曉舟在心裏啧啧兩聲。

直播前一個小時，所有選手都站在指定的位置。

褚餘凡站在2號舞臺下，看着身邊的工作人員像打仗一樣，匆忙到手腳并用，他也沒由來地心跳加快。

不就是一個節目嗎？為什麽燈光師一次一次地調試燈光，導演一次一次地測試音響設備，攝像大哥一刻不停地檢查機位……

舞臺不就是一瞬間的光影記錄而已？這些工作人員的态度，完全超出了一般的工作狀态，和打了幾公升的雞血一樣亢奮。

射燈也跟着他的心跳頻率抽風，吓得燈光師直接跪在地上，拜舞臺之神大發慈悲。

周思齊在褚餘凡身邊站定，看着他逐漸石化的臉，才想起來他沒有任何舞臺經驗。

周思齊輕拍幾下他僵硬的肩膀，褚餘凡的心跳終于也跟着平穩了下來。

“那個，不用緊張，這個臺下沒有觀衆，你就當導師們是冬瓜好了。”

周思齊從小學開始，就參加了各種比賽，起初是外公外婆陪着他，在外公過世後的那一年，他去參加了維也納音樂廳的新年演奏會，是薇薇安坐在臺下沖他微笑鼓掌，讓他多少沒那麽寂寞。

回想起自己第一次上舞臺，半邊身子都是僵硬的，連同手同腳都不自知。周思齊摸了摸褚餘凡的頭發，柔軟的好像小動物的細毛。

前天晚上他實在看不下去，拿出剪子把褚餘凡的頭發修了修，那時候他才知道，褚餘凡的耳朵碰不得。

掃把星的威力之下，宿舍裏連續跳閘了三次。

最後還是靠褚餘凡閉起眼睛放棄抵抗，才總算剪好了。

褚餘凡的目光落在正在臺上檢查地板的工作人員的身上，“我不懂。”

啊？周思齊愣了，剛才自己說的難道不是中國話，為什麽會不懂？

褚餘凡眼中疑惑，“我不懂大家為什麽這麽緊張？”

那一瞬間，周思齊真是懷疑褚餘凡不是神經大條，而是根本沒有神經，搞半天他完全不緊張，他奇怪的是別人為什麽要緊張。

“你看過現場表演嗎？我是說，音樂演奏會，歌劇，話劇這些。”

周思齊生怕褚餘凡誤會自己在嘲笑他，又補了一句，“就是作為觀衆看舞臺。”

褚餘凡搖頭，他來到這個世界三年，第一年備考，之後的兩年裏他幾乎都在校園，教室，宿舍，自習室，打工場所間奔波。

這樣的生活幾乎和未來沒有太多區別。未來的城市中，巨大建築物之間架着各種空中軌道，唯一的目的地都是通往工作。

“哦，那下次有機會，我帶你去看看現場表演，可能你就明白為什麽他們這麽緊張了。”

周思齊看了看舞臺上忙忙碌碌的工作人員，也許這對于他們只是例行公事，但

“舞臺，是造夢的地方。”

周思齊認真地看着褚餘凡的眼睛，那雙灰藍色的眸子裏充滿了困惑，他溫柔地說道，“人活着，不就是因為夢的存在？”

“你就是我曾經的夢啊”。

這話周思齊當然不敢說出來。

他們站在燈光照不到的地方，褚餘凡卻在周思齊的眼底看見了光。

他低下頭，自嘲地笑了，“我不知道人活着是因為夢。”未來的他，活着是一種本能。

來到這個世界，除了音樂，他還沒有找到其他的意義。

周思齊聽了這話心裏很不是滋味，他不知道褚餘凡之前是怎樣生活的，但話語間透出的失落感，讓自己很心疼。

他不禁伸出手想去摟住他，結果手在半空中硬生生地改了方向，拍向褚餘凡另一側的肩膀，眼神閃躲，“沒事，我們是朋友了，以後有什麽事你可以和我說。”

說起來，自從周思齊不再被褚餘凡電擊之後，就肆無忌憚的觸碰起他的身體。他是獨生子，從來沒有享受過欺負弟弟的快樂。

褚餘凡冷淡地拍掉搭在肩上的爪子。

碼的，原來靈波也是欺軟怕硬的慫包。

九點倒計時一分鐘，大幕拉開，舞臺開始。

褚餘凡靜靜地站在臺下，周圍的一切都變成了灰白，只有舞臺閃爍着耀眼的燈光，充滿了未知的誘惑。

這次的舞臺迅速引發了網絡讨論的熱潮。

“好多年沒見過這麽真實的舞臺了，鏡頭也不亂切，終于不像夜店風了。”

“愛了愛了，小哥哥們簡直太棒了。”

“導師夠狠，按燈太不近人情了吧，雖然點評得還行。”

“別說，導師吵架那段還挺好看。”

“你選了幾號？我鎖了七號，誰也不許和我搶。”

……

電視臺副臺長對于這期節目的收視率頗為滿意，幾乎要追平光棍節帶貨音樂節。

“小陳，我就說選秀節目還是值得做的吧，你們就是太沒自信心了，你看你看，給點壓力，這不就出成績了嗎？”

“還是您有遠見卓識，我還是得和您多學習。”陳PD滿臉真誠，站得筆直。

副臺長哼着小調，拿着新的廣告商名單，踱着步子去臺長辦公室了。

陳PD在副臺長身影消失的同一秒，迅速笑臉切換成喪臉。

舞臺直播壓力太大了，差一點出事故。

在七號選手褚餘凡表演到最後一秒鐘的時候，導師韓宇按下了否決燈，貢獻了長達三分半鐘的熱搜片段。

韓宇否定的理由居然是，“和之前提交的作品一模一樣，毫無進步。”

制作人陳笙當即跳起來，嘲諷韓宇的耳朵是不是多年沒聽過什麽是真的好音樂，“完美的作品為什麽需要改變？”

“你就懂什麽是完美了？”

“我不懂，你懂？！”

倆人大吵出手，女評委費文莉和棒子評委徐志太一人扯住一個，才勉強制止了現場互毆。

導師打架的視頻播放量甚至追平了褚餘凡選手的直拍片花。

導播精分了，不斷在導師席和下一場舞臺間切換鏡頭，彈幕一片罵聲。

下一個選手的舞臺就在導師的争吵聲中毫無存在感地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