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電燈泡

“聚光燈無處不在。”

褚餘凡的動作快到連攝像師都沒來得及阻止。

腳尖在幾塊木板上輕點，他主要靠着吊繩的彈力，輕盈地蕩了過去。

幾乎在他松開繩索的的同一瞬間，主吊繩喀嚓斷裂了。

整個吊橋一百八十度大翻轉，拴住的木板紛紛落下，煙塵四起。

緊接着，安全網被一塊邊緣鋒利的大木板砸穿了一個洞。

導播室裏，導演的心梗都要發作了。

“你們不是說測試過了嗎？？？！！”憤怒的斥責在工作人員頭頂炸開，助理導演直接哭出來了。

這是事關人命的錯誤。

幾個實習生抱頭痛哭，明明供應商說了沒問題，助理導演也是輕描淡寫地問了一句，節目趕着錄制，他們沒想到會出這麽大的事。

對面的攝影大哥接到通知，只來得及對他們喊了一句，“你們別動，馬上來人救你們。”便匆匆離開了現場。

四周的一切都靜止了。

褚餘凡輕輕地說了一句，“沒事。”

周思齊緊緊地把他擁在懷裏，駭然的心跳波動刺穿了寂靜。

他擡起頭，周思齊的額頭抵着他的額頭，冰冷的失去了溫度，聲音發抖，“還好你沒事。“褚餘凡從身後伸出手拍了拍他的後背，聲音很溫柔，“對不起，害你擔心了。”

周思齊雙手捧住他的臉，輕輕地吻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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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見到你的第一面開始，我就知道自己注定會愛上你”。

那種再也挪不開眼，不斷在人群中找尋你的體會，除了愛，別無可能。

褚餘凡一動不動。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沖動地跑過來，身體似乎比大腦更早采取了行動。

周思齊站着的高臺，像一座孤島，孤零零地立着黑暗中，一瞬間，他覺得自己必須要過去。

哪怕是一起陷入危險，他也不在乎。

這種奇怪的情感是什麽？

褚餘凡之所以不動，是因為他能感覺到，身上的靈波正在瘋狂地汲取着對方的能量波。

渾身燥熱，就像那天喝多了酒，有些舍不得放開。

對面樓梯口響起了紛雜的腳步聲，周思齊雖然不舍，還是松開了手。

褚餘凡不舒服地緊鎖着眉頭，睫毛輕輕地顫動着。

周思齊忍不住在內心嗚咽了一句，怎麽這麽可愛。

工作人員迅速架好了梯|子|，一邊出言安撫他們的情緒，示意讓他倆爬了過來。

瞅着倆孩子吓得連話都不會說了，他們表示完全可以理解。

導演組忙不疊地道歉，宣布今天中止拍攝。

他倆一言不發跟在工作人員身後，走出了大廈。

導演內心竊喜，幸好是沒什麽經驗的新人，也沒有經紀公司的人跟着，節目組道了歉應該就沒事了吧。這事可千萬不能鬧大了。

太陽早就下山了，灰色的雲朵影影綽綽，月亮在後面小心翼翼的窺探。

導演組給他倆安排了一輛車，說是送他們回去，周思齊在車前站定，轉身看着導演。

臉上的紅色油彩和黑灰看着有些吓人，他禮貌地一笑，眼底卻是殺機四伏。

“我的律師明天應該會給節目組發律師函，麻煩你們盡快給出賠償方案。”

“還有節目對于此次安全事故的解決方案，不然我們就會把這次的經歷公布給媒體。”

“三天，謝謝導演。”

大胡子導演堆滿笑容的臉僵住了，然後眼睜睜看着兩人上了車，在他面前砰咚一聲拉上車門。

“還能要錢？”褚餘凡回過神來，忽然有些高興。

周思齊彈了他的腦門一下，“我還有帳和你算。”

說罷，探身和司機說了個地址。

褚餘凡聽着他說得好像不是宿舍的地點，也顧不上理會，他們拍了一天，幾乎什麽都沒吃，現在餓得頭暈。

“我們先吃點東西好不好。”周思齊裝作随口提了個建議，褚餘凡當然雙手贊同。

車子停在了一個褚餘凡很眼熟的地方，這花園，這小道，這轉角。

他終于想起來了，這裏是周思齊的公寓。

呃？這裏是吃飯的地方嗎？他默默地低頭踢着腳下的小石頭。

“那個，我先洗個澡，咱們再去吃東西。”

肉眼可見褚餘凡變得局促不安，周思齊慌忙開始解釋。

褚餘凡的臉髒得像個小花貓，也虧他剛才下的去嘴。

嘴~~~~~

周思齊的眼神不自覺地飄到了褚餘凡的嘴唇上，用意志力抵禦住內心的蠢蠢欲動。

“那個，你要不想洗也行，換件衣服……哦，你可以自己在樓上換……”

他開始語無倫次了，天地可鑒，他真的當時是潔癖發作，只想洗個澡換身幹淨衣服。

褚餘凡擡起頭，“你家有牛奶嗎？”

周思齊一呆，“沒有。”

“哦。”褚餘凡又低下頭，不太開心的樣子，他是認真的餓。

周思齊手忙腳亂，點開外賣APP，尋找最近的奶源，最後在附近的超市下了兩箱牛奶的單。

他洗澡的時候，聽見門鈴聲響了，猜是送奶的外賣，然後聽見門打開和關上的聲音。

等他走出浴室，準備招呼褚餘凡去洗澡的時候，手中的毛巾掉在了地上。

褚餘凡盤腿坐在沙發上，一臉嚴肅，對面貓着一個笑得見牙不見眼的女人。

“薇薇安？！”周思齊嗷了一嗓子，“你怎麽來了？？？”

薇薇安看着周思齊一臉被捉奸在床的驚恐表情，憋笑都快憋出了內傷，一張嘴就開始咳嗽，好半天才說出話來，“我哥說你在節目裏受了傷，我正好在附近，就給你打了個電話，你，你同學接了電話，說你在家，我就過來看一眼……”

周思齊猛然轉頭找手機，褚餘凡攤開手，把手機遞給了他，“我就是開了個門。”

話音未落，門鈴又響了，這次是真的送奶的。

褚餘凡拆開紙箱，拿出兩盒牛奶，慢吞吞地踱步走去了洗手間，“你們聊，我去洗澡了。”

周思齊氣鼓鼓地在沙發上坐下，薇薇安笑不可支，“這個是你同學？”

周思齊飛了一記白眼，“不然呢？”

“是不是我上次看見那個？”

周思齊拿起沙發上的枕頭捂住了臉，為什麽自己要這麽心虛？？？？大大方方承認是同學有這麽難嗎？

薇薇安好不容易停下了狂笑，又追問了一句，“你上次從家裏逃出來，也是為了他？”

作為攝影師，她看過的美人很多，但這男孩漂亮到有些不似真人，第一眼就令她嘆為觀止，只不過性格似乎有些冷清。

聽她這麽說，周思齊差點要給她跪下了，女人的直覺真的是太可怕了。

薇薇安在包裏到處摸紙巾，最後沒找到，拿起手邊一件衣服擦了擦眼角，再仔細一看，媽呀，沾滿了油漆和黑灰的衛衣，立刻嫌棄地扔到了地上。

“思齊，能喜歡一個人挺好的，沒什麽需要不好意思的。”

周思齊像驚弓之鳥，迅速用目光掃射浴室的方向，然後伸手噓了一聲。

薇薇安心領神會，“他還不知道？”

周思齊垂下頭，“他，應該，還不知道。”

薇薇安搖了搖頭，“思齊，你一個初戀就暗戀了三年，現在好不容易喜歡上別人了，早點表白不好嗎？”

雖然這孩子滿臉黑灰，但身為攝影師，她一眼就能看出是個美人胚子，周思齊是自家孩子，當然不可能配不上。

周思齊說起來哪點都比他哥強，唯獨戀愛智商為零，內心就像一個破碎後勉強粘在一起的玻璃瓶，脆弱地一塌糊塗。

周思齊擺擺手，“沒事，慢慢來。”

他心想，如果讓薇薇安知道了褚餘凡就是他那個初戀，還不知道是不是會笑到頭掉。

“你和他一起上節目的？”薇薇安想起了正事，盯着周思齊上下打量了一番，好像沒看見明顯的傷口。

“林叔和你說的？”

周思齊在車上給林沐川發了個信息，說要找律師處理今天的事宜，他倒是沒料到，林沐川和這個遠房表妹林薇，關系還挺親近。

“他不是剛好出國了麽，聽說我在這裏，就讓我來看你一下。”

薇薇安看着周思齊一臉魂不守舍的模樣，又忍不住想笑，“是不是覺得他在浴室裏待太久了？”

周思齊一頭倒在沙發上，撒嬌似地喊了一句，“姐。”

薇薇安趕緊從沙發上跳了起來，“好了，我走了，看你完好無損就行，我還有約會，拜拜。”

她走到門口，撿起高跟鞋往腳上套，就聽見周思齊在她身後悶悶地說道。

“你和我哥，回不去了，是嗎？”

笑容像冰雪瞬間消融，她幹巴巴地說了一句，“我走了。”伸手拉開門，逃也似地出去了。

周思齊上一次喊她姐姐的時候，她還是周思齊的嫂子，自從和周思毅離婚後，他再也沒這麽叫過。

她和周思毅離婚，并不是因為兩人感情出了什麽問題，而是因為周思毅不願意要孩子。

周思齊聽見門關上，快步走到浴室門口，“褚餘凡，你不是餓了麽，我們出去吃東西吧。”

褚餘凡正站在關閉的淋噴頭下，身上不着一縷，地上堆着已經被打濕的髒衣服。

聲音裏透出滿滿的無奈，“那個，我忘記拿衣服進來了，麻煩你。”

周思齊的臉刷地血紅，不知所措地在門口來回走了幾步，假裝鎮定地說了句好。

然後蹿上二樓，翻出一條新的浴巾，又拿出一套沒穿過的睡衣，燙手似地又丢在床上。

碼的，拿什麽睡衣，不是要出去吃飯嗎。

哆哆嗦嗦從衣櫃裏拿出一身幹淨衣服，腳底打着旋兒從樓上走下來。

伸手敲了敲門，一道門縫應聲而開，一只修長白皙的手伸了出來，從他懷裏接過衣服，又把門關上了。

過了一會兒，精神氣爽的褚餘凡走了出來，看着臉紅得像醬肘子的周思齊，“那個，我可以自己回去的，你們繼續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