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我想聽你說
白川的手指沒有用力,輕輕的抓着付鋼強的衣擺,擡高脖頸,望着付鋼強低垂的雙眼。
付鋼強俯首,凝視着白川的眼睛,低聲道:“白川,我已經要三十五了,和你不一樣,沒有時間和精力再去消耗了。”
随着付鋼強的話,白川的心逐漸沉了下去。
付鋼強曾經對他說過,希望他認認真真找一個好姑娘,好好對人家。付鋼強又何嘗不是也是這樣想的。
是的,付鋼強不像他。
付鋼強可以再找一個女人,總有女人會發現他的好,結婚,組建一個家庭,再生一串孩子,付鋼強會成為一個好父親。
他白川又有什麽資格纏着他,利用他的心軟,卑劣的扒着他。
想到這,白川慢慢縮回了冰涼的指尖。
“可是,反過來想,都已經這個年紀了,也不怕再消耗了。”付鋼強用他寬厚的手掌抓住了白川瑟縮的手指,那手掌傳來的溫度與白川想象中的一樣,溫熱、厚實,溫暖了他冰涼的指尖。
十指連心,那柔軟鮮活的溫度仿佛從指尖向上延伸,似有生命一般,順着血管鑽進了白川的胸腔,喉嚨,大腦。
付鋼強握着那雙白皙的手,白川的手指修長,潔白細膩,指肚飽滿,卻涼的冰人。
“你這屋裏也不冷,手怎麽這麽涼。”付鋼強說着,雙手合攏,輕搓起白川的雙手。
付鋼強很久以前聽過一句話,還是他上大學的時候。
都是情窦初開的年紀,女生們經常會傳一些沒什麽科學依據,卻偏要跟情啊愛啊沾邊的句子。
其中有一句是,“手心熱的人,說明有人疼。”
付鋼強聽到這句話時嗤之以鼻,覺得女生傳的這句話純屬歪理邪說。大學男生一個個龍精虎猛的,手心普遍偏熱,都跟躁動的大火爐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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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疼他們?暴躁的導員?天天扯着嗓子吼他們的“毛概”老師?還是他爸他媽?
但是,話說回來,那手涼的人呢?
付鋼強搓着白川的手,不知怎麽就想到了這句話。
……手涼的人,會不會也希望有人幫他捂捂手?
談戀愛不是工作,不是憑着一口氣就能頂到終點。和男人談戀愛,更不是只靠一腔熱血便能走下去,反而需要更多的考量。
關于未來,關于兩個家庭……
但是付鋼強現在不想去考慮這些問題,他本來就不是心思多細膩的人,除了天塌下來那麽大的事,他都是遇到問題再解決問題。
他與之前的每一個女友,包括胡蝶,都是雙方覺得差不多就處了,從來沒有一個人,能像白川這樣讓他傷腦筋。
白川呆呆的望着被付鋼強握住的雙手,他想回握,手指卻因為太緊張而不停的顫抖。
“什麽意思?”白川一開口,音調便走音了。他吸了吸發酸的鼻腔,睜大眼睛,直勾勾的望着付鋼強:“這是什麽意思?”
“就是你想的那個意思。”付鋼強微微松開白川被焐熱的雙手。
白川整齊的上齒咬住下嘴唇,哽咽着道:“我不懂。”他擡起右手,想要去摸付鋼強的臉,但右手遲疑的停舉在半空中,不敢再向前伸。
付鋼強看懂了他的意思,雖然他不知道自己這張皮糙肉厚的老臉有什麽好摸的。他拉過白川猶豫不決的手,貼在了臉上。
“你說啊,我不懂是什麽意思。”白川睜大眼睛,通紅的眼眶裏,透明的液體仿佛随時會決堤,他帶着哭音執着的問道。
付鋼強近距離看過白川很多次,側臉,正臉,吃東西,發呆,每一面都很生動。
也許是白川五官生的太漂亮,他的一舉一動總是會抓人眼球,靜默不語時,美的就像一幅畫。
以往與白川對視時,付鋼強的視線都不會在那張漂亮的臉上停留太久,現在想來,或許就是因為知道不應該多看,才會立刻把視線轉開。
現在付鋼強只想好好的,看一看這張臉,為了他笑,為了他哭的臉。
明明是個男人,卻總是讓他忍不住去想。
付鋼強身體微向前傾,在白川滿含期待卻又不敢置信的目光下,摸了摸他柔軟的頭發,環住他的肩膀,将他摟進了懷中。
白川個子很高,穿上西裝顯得肩寬腿長。付鋼強看見過這個身體遍體鱗傷的樣子,當時根本沒心情注意這個身體有沒有肌肉,骨骼是否勻稱,摟進懷裏才發覺,白川很瘦。
他的肌肉并不突兀,流暢的肌肉線條,抱在懷裏硬邦邦的,并不舒服。
卻讓付鋼強有了一種前所未有的感覺,心髒跳動的頻率都快了起來。
“就這個意思。”付鋼強摩挲着白川的頭發與後頸,低聲道。
白川将臉埋進了他的胸口,雙手用力攀住付鋼強的胳膊,十指緊緊抓在他上臂攏起的肌肉上,聲音微弱的道:“你說出來,我想聽你說出來。”
他等了那麽久,盼了那麽久,久到胸口痛的都要碎開了。
付鋼強活到這麽大歲數,就沒說過多少甜言蜜語。上一段婚姻中,和胡蝶是朋友介紹認識的,一切都是水到渠成,沒說過那些令人面紅耳赤的話。
白川柔軟的發絲蹭着他的下颌,冰涼的液體透過襯衫沾濕他的胸膛,白川的體溫似乎将流出的眼淚也溫熱了,拱得付鋼強胸膛前熱烘烘的。
“你說出來,我酒櫃裏的酒都歸你。”白川聲音哽咽道。
付鋼強笑了,胸膛微微震動,笑道:“真大手筆。”
白川抓了抓他上臂的肌肉,啞聲道:“……你說,我想聽你說,什麽都可以給你。”
付鋼強笑道:“這話可不能随便許諾,我要是貪心一點,要你的敞篷車怎麽辦。”
白川拱在他的胸口點頭:“都給你。”
付鋼強低下頭,側臉貼在白川的頭發上,緊緊的摟住他。
屋內光線昏暗,付鋼強望着兩人牆上重疊的倒映,就像兩只偎依在一起的大企鵝。
“我們在一起吧。”付鋼強低聲道。
寂靜的房間裏,白川壓低聲音,斷斷續續的哽咽,他模糊的呢喃道:“還要聽,不夠。”
“還不夠?”
“不夠……我的敞篷車很貴的。”
付鋼強失笑,摟着在他胸前哭泣的男人道:“我不懂怎麽談戀愛,也不溫柔,更不懂浪漫,但我會學着好好對你。”付鋼強說完牙龈都酸了,他真的不習慣說這些話,聽的人不知道感覺怎麽樣,他這個說的人倒是很不好意思。
摟着啜泣的白川,付鋼強輕輕撫摸他的後腦,脖頸,背脊,再沒有此刻,更讓付鋼強清楚的感受到,懷裏的這個人是愛着他的,比他想象的還要炙熱的感情。
許久之後,白川從他胸前擡起了頭,只露出紅腫的眼睛,沾着淚珠的睫毛顫抖,他定定的與付鋼強對視,望着望着,漂亮的眼睛裏又開始蓄水。
付鋼強:“……”
怎麽又要哭了?
白川淚腺有這麽薄弱?
“別哭了。”付鋼強像抱孩子一樣,讓白川坐到他腿上,抓起桌上的抽紙給白川擦眼淚:“你這眼睛是魚缸的抽水泵排水口嗎?”
白川此時收了所有的伶牙俐齒,乖乖的坐付鋼強腿上,讓他擦眼淚。
雖然看着瘦,白川的體重可不輕,一米八的身高,單是骨頭的重量就幾十公斤,剛把白川抱到腿上,付鋼強的腿骨就是一麻。
但看着乖乖望着他的白川,付鋼強男人的自尊心上來了,沉就沉吧,腿也壓不折。
“真的嗎?”白川忽然輕聲問道。
“什麽?”付鋼強把紙放到茶幾上,轉頭來看他。
白川望着他不說話,付鋼強就知道了,白川說的是,“你想好好對我”是真的嗎。
“我騙過你嗎?”付鋼強左手環住他的腰,右手溫柔的撫摸他的臉頰。白川皮膚很白,摸起來很軟,付鋼強心想,那些瓶瓶罐罐真沒白抹。
白川搖頭,又道:“你不是同情我?”
付鋼強挑眉:“同情你我能這麽摟着你?”付鋼強颠了颠腿,坐在他腿上的白川也跟着颠了颠。
“同情的話能讓你坐我腿上?”
白川抿了抿嘴唇,伸手環住付鋼強的脖頸,額頭抵在他的額頭上,道:“你兩個月前還說不喜歡男人。”
白川就像一個沒有安全感的孩童,蹭着付鋼強一遍又一遍的追問。
付鋼強耐心的一遍遍的回答:“兩個月前?你總要給我時間,畢竟我過去三十多年喜歡的都是女人。”
“你還是更喜歡女人。”
“不,現在最喜歡的不是女人。”
這句話就像一個暫停按鈕,把白川的話都按下了休止符。
等了半天沒等到白川的下一個問題,付鋼強側頭看他。白川額頭抵在付鋼強的左側,從眼角、臉頰到耳尖,一片暈紅。
他皮膚白,看起來特別明顯。
“害羞?”付鋼強想轉頭好好看看他,白川卻把頭整個埋進了他的肩膀窩,不讓他看。
這個表情的白川,付鋼強曾經見過,他腦袋一轉,就想了起來,看煙花那一次,他遞給白川棉花糖的時候。
“白川,你把頭擡起來。”
白川窩在他肩膀一動不動,裝沒聽見。
付鋼強笑道:“你不是說,讓我看看你嗎?你把頭擡起來。”
肩膀忽然傳來疼痛,付鋼強意識到這是白川在咬他。這點疼痛對付鋼強來說不痛不癢,他颠了颠腿,晃得白川整個人往他身上跌。
“煙味好重。”白川松開嘴,緊緊環住這個讓他朝思暮想的男人,他早就想撫摸這個寬厚的肩膀,用臉去蹭他的下颚。
付鋼強:“對面咖啡館有吸煙座,我抽了快一包。”
白川反應了一下:“你一直在對面的咖啡館。”
付鋼強:“嗯,坐了兩個多小時。”
白川:“兩個小時?都想什麽了?”
付鋼強握住他的右手來回把玩,笑着道:“想怎麽讓你心甘情願坐我腿上。”
肩膀又是一痛,付鋼強“嘶”了一聲道:“哎!你這虎牙真是沒白長。”
那兩個小時他都想什麽了?
付鋼強回想,那兩個小時他似乎沒有在考慮要不要踏出這一步的問題,仿佛花了兩個小時,都在回想他與白川相遇後的點點滴滴……
作者有話要說: “糖廠”廠長正式開始複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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