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臘月二十三過小年,村裏第二波大采購開始了,彼時一年四季也只有過年的幾天能吃到白米飯、帶肉餡的餃子了,至于年夜飯,更是重中之重。
東北農村過年講究八大碗,不管是誰家,過年的主材逃不出:肘子、雞、魚、五花肉、排骨這些,尤其是前三種,過年或者是逢婚喪嫁娶辦宴,沒有前三種整個家庭得讓人講究好幾年。
材料大部分是自己家有的,雞是自家養的、魚是河裏撈的,蘑菇是采山的時候摘的,家裏特意存到過年。
二十三的大集,家家戶戶割上幾斤肉,條件好些的只接買上帶排骨和肘子的半角(整豬除頭部的四分之一),再買些新衣裳,買幾捆新報紙或大白紙重新糊牆,講究些的老人還“請”竈王爺回來,還有一些人家買了些年畫。
手裏揣着五百塊錢,王大酒包豪氣極了,在公社的集上買了半角肉、兩只大肥雞、兩條大鯉魚、十斤大米十斤面,裝了四十斤的高梁酒,買了花生瓜子準備回家嗑。
高小雲買了一大兜子麻花、五斤炸糕、五斤槽子糕、五斤糖,給自己買了一件大紅的洋服棉襖(光面可外穿的棉襖),綢子的頭花,塑料的鏡子,燙絨的褲子,全新的大皮鞋,還不知道大哪個攤上上買着了口紅,抹得跟吃了死孩子似的,扭扭達達美得不行。
至于為什麽這麽有“錢”先前想要去娘家賴——能賴為什麽不賴啊?
破苞米碴子還值得掏錢?
所謂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裏,高小雲玩“仙人跳”,跟人搞破鞋賺“錢”的事兒,早就在十裏八鄉傳遍了,兩口子走一路買一路,買一路吃一路,周圍的人指指點點,大聲小聲議論的聲音,他們跟沒聽着似的。
兩口子風風光光大搖大擺地在街上橫着走,不知道誰喊了一聲,“楊老三來了!”
王大酒包吓得一哆索,高小雲也沒了先前的得瑟樣,兩人抱着東西往人群裏一鑽,急匆匆地跑。
“哎喲!誰掐我屁股!”高小雲一邊走一邊罵,她名聲爛了,急匆匆地走着,就有人暗地裏下手,看見是年紀大的,她就讓人家回家摸兒媳婦去,看見年紀小的就讓人回去摸自己媽,年齡中不溜的就是随便罵了。
随着她的罵聲,有人笑有人跟着罵,空氣裏充滿了快樂的氣氛。
兩口子離了公社,恢複了正常的走道速度,村裏人厭惡他們,集體坐馬車、騎自行車之類的事兒沒人捎着他們,他們倆個一路晃晃悠悠地走着。
別看這兩人平時拿根草棍兒都嫌沉,拎着這些吃的他們可有勁兒得很。
進了村裏有好事的過來搭讪,“哎喲,買了這麽多年貨啊?都買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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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年了嘛,割了角肉,買了點魚,買點糕點孝敬老人,買點兒糖讓孩子甜甜嘴。”王大酒包的嘴啊,倒是極好的,說得天花亂墜。
“好!真不錯。”轉過身那人就呸了一聲,誰不知道辦年貨的錢是哪兒來的啊?
兩口子回了家,三個孩子已經吃完飯了,屯子裏的柴火有兩個最集中的地方,一是家家的柴火垛,二是地裏。
家家的苞米稭大部分都在地裏,小部分拉回自家的柴火垛,這一小部分燒完了,再去地裏拉一車。
地裏的苞米稭一是沒人管,二是根本用不完,剩下的過完年天氣轉暖,都是要燒荒的。
因此誰家拿誰家的都正常,再怎麽看不上王家的人,也攔不住王家的人去拿柴火。
王樹去馬家借了個手推車,跟王花一起推了四五趟,總算把自己家的柴火垛給堆起來了。
苞米稭扛燒,用來燒炕最合适了,炕熱了,火牆熱了,就算是四面透風的王家,也能燒到零上五六度,要是在炕上,更是又燙手又燙腳的熱乎。
兩口子進了屋,把東西一樣一樣地擺到炕上,高小雲更是難得的從一大袋糖裏拿出一塊高梁饴給王草吃,“吃糖。”
王樹瞧着這一堆,心裏也明白,又來了,自家有到了有錢三天樂的狀态。
自己家的爹媽,有錢就使勁兒花,使勁兒造,買吃喝買衣裳,不帶買一點兒正經東西的,過兩天村裏有人組了耍錢的牌局,他們倆口子更是輸得快。
這兩口子有多敗家呢,別看臘月二十三買了這些東西,大年三十家裏甚至都有可能揭不開鍋。
王草美滋滋地吃着糖,王樹和王花互視了一眼,憂心忡忡。
咋辦?
要說過去王樹沒法子,經過了“革命”“造反”之後,他有法子了。
他和王花互相對了一下眼神,兩人默契地開始找東西,肉啥的不能往棚子放,家家有耗子,家家擱這些凍貨都用缸,王家唯一的水缸只有半截子。
這兩口子有錢的時候不會想着買個缸,沒錢的時候更不會整缸。
他家的東西一半吃了一半“禍害”了。
“媽,家裏還有剩下的錢不?”
“有你啥事兒啊?”王大酒包正琢磨着烀肘子吃呢。
“這麽多凍貨,不整個缸不都讓耗子吃了嗎?”
是啊,自己家晚上睡覺耗子能上炕,不整缸這些好吃的都得讓耗子禍害了。
“明個兒再說。”
嗯,明個兒上了集上,看見了好東西他們又會忘了買缸,再說缸多沉啊!扛是扛不回來的,得求車。現在村裏誰能幫他們?
王樹剛攢起來的心勁兒又洩了,算了,就這樣吧。過啥過,混着呗!他自己拿了根麻花吃了起來,真好吃!真酥!真甜!
馬家忙得熱火朝天的,葛鳳芝把家裏的鋪蓋全拆洗了,指揮着家裏的老爺們兒掃天棚、掃牆、掃院子,連沒了豬的豬圈都在她的叨叨之下,被掃得幹幹淨淨。
到了一點多活幹得差不多了,她又熬了一鍋的“糨子”指揮家裏的男人們糊牆。
馬大麗也不閑着,她和妹妹一起和面、剁酸菜、剁肉,晚上要吃酸菜餡餃子。
今年家裏收成不錯,馬大麗也賺錢了,大兒子也從軍校寄回了三十多塊錢,葛鳳芝開了天恩了,臘月二十三這頓餃子居然有至少一斤連肥帶瘦的五花肉!白面上尖兒的十海碗(大約□□斤面),酸菜剁了四顆,大蔥用了足有四根。
男人們瞧着肉和白面,幹活的勁頭十足,沒多久家裏就煥然一新。
窗戶也被糊上了一層全新的窗戶紙,“爸,來年咱家也換玻璃窗呗。”馬宏生一邊糊窗戶一邊說道。
“我看你像玻璃窗!”馬占山說道,“你哥來年要考大學呢。”
“爸,我聽人說上大學不花錢。”馬宏生說完問馬宏學,“是不是!二哥!”
“得花錢。”馬宏學回答道,他身體在這邊糊窗戶,魂兒早飛遠了,早知道過年這幾天沒啥雪,路沒有被堵,他就晚幾天回家了。
家裏沒有電,晚上雖然家裏準備了蠟燭和燈油,供着他點燈熬油的讀書,他仍然靜不下心來,白天的時候屋裏黑,裏裏外外總斷不了人,他讀書效率也低。
雖說他在縣中算是尖子生,可今年的高考讓他明白了人外有人,就他那點兒水平,放在全省來說連中游都排不上。
他也暗暗下定了決心,走不了大專就走中專,來年一定要考個學,躍出農門。
“我二哥想對象呢。”馬玉珍笑嘻嘻地說道,她說是幫着幹活,實際能幹的不多,就是在旁邊打零兒,一會兒看看糊牆的進度,一會兒看看剁餃子餡的進度。
“別胡扯!”馬宏學臉一下子就紅了,“你知道啥是對象啊。”
“咱屯子跟你一邊大的,孩子都抱上了。”馬宏學今年虛歲都二十一了。
農村人一是上學晚,二是那幾年耽誤了。
“抱啥孩子!”馬宏學瞪了妹妹一眼。
“就是,抱啥孩子!就知道抱孩子!黃鼠狼下豆鼠子一窩不如一窩。”馬占山反駁道,他借機敲打馬宏學,“你在學校可別扯那用不着的!搞對象咱上大學搞去,到時候兩口子一起當幹部,那多風光。”
他替二兒子定的目标就是吳書記兩口子,兩口子都是國家幹部,領工資吃皇糧,那叫一個威風。
說起吳書記,怎麽還不來保媒呢?自己女兒的婚事啊,真有點兒耽誤了,要說抱孩子,跟大麗歲數差不多的,不也有好幾個抱孩子的嗎?
說着保媒,媒人就上門了,可惜不是他們想的那個,是五姑。
“哎喲,都忙着呢?”五姑推門進了屋,“喲,這屋子收拾得真幹淨,三哥,三嫂,你們可真是講究人家。”
“瞎收拾。”葛鳳芝說道,“她五姑往屋裏坐,大麗啊!去給五姑倒茶。”
“哎。”馬大麗應了一聲兒,馬家的提梁茶壺有幾年了,只是配套的茶杯早不見了,只有幾個玻璃缸子,不來客人不會拿出來用。
馬大麗給倒好了茶,又拿了些準備過年時吃的花生瓜子之類的擺好。
馬占山打掃打掃自己身上的灰,洗了手過來聊天,“哎喲,今個兒你咋這麽閑着呢。”
“閑着啥啊!我家也是一堆的事兒,我是為你家的事兒來的,後天有沒有工夫?”
“嘎哈啊?”葛鳳芝反問。
“你家來客呗!嘎哈!人家可是好不容易請下來假過來的。”五姑說完瞅了瞅大麗,“到時候你可得好好收拾收拾!這回的機會啊,過了這個村可沒這個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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