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交心

她也根本無法否認, 面對他時心裏的悸動。

範青瑜看着舟上那人,腦海裏一片空白,只能聽見自己微微加快的呼吸和面上有些發熱的溫度。

嬌豔清絕的佳人, 在角樓上定定地看着他, 讓原本不報什麽希望能見到她的趙晞微怔, 根本不想移開目光。

他的心裏不免掠過一絲驚喜, 仿佛全身都更有氣力了一般。

原本,他就是想奪冠獻給她的。

也好找個借口,去見她。

見因為他的目光停留太久,周圍人紛紛将目光投向那樓上, 趙晞才垂眸收回了目光, 掩下了那一絲不舍。

心裏卻不免思索起來:剛剛在樓上她這樣看他,是為什麽?她此刻心裏, 又在想什麽?

是怨他發現了她的真實身份,并因為受封将她的身份暴露出來了,還是恨他恩将仇報,根本不顧她的意願,想要得到她……

想到這裏, 趙晞的眸底閃過一絲自嘲。

皇家人沒有純善之輩, 他的身體裏流淌着皇家的血液, 自然也是一樣的。

他的父皇那樣涼薄, 曾經說此生只愛母妃一人,卻還是又有了一個又一個的妃嫔, 讓母妃在宮中鬥争裏逐漸如同枯敗的花朵一樣凋零。

而他, 雖然後來清楚了自己的心意之後, 只想要她一個人, 卻也用上了手段, 不想讓那人離自己越來越遠。

論起來,他也是同樣卑鄙的。

趙晞的眼眸黯淡了下來,沒有再擡頭看她,而是帶領着禁軍兒郎們前往龍舟賽的起點,抽取比賽的對手。

剛好,抽到的是去年角逐龍舟王的隊伍,永寧伯世子蕭晏所帶領的神機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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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晏身為世子,又生的英俊潇灑,在盛京中自然也是炙手可熱的女婿人選。

但論身份才幹相貌,梁王自然是處處壓他一頭的。

蕭晏別處不敢,但在盛京的各種賽事,諸如蹴鞠、賽馬、打獵,乃至龍舟賽上,他都是卯足了勁想要超過趙晞的。

這也是他能正大光明地能搏一搏的機會,也不會讓人說他不尊皇室。

可惜禁軍本身就能人輩出,他的神機營說到底,底子都差了一些,而他本人雖然比梁王健壯,可腦子不如他睿智,至今也少有成功的贏他的機會。

不過聽說皇帝,是比梁王更要厲害的存在,只可惜從來都未參加過這些賽事。

蕭晏方才就注意到了趙晞的目光在一座樓上停留了一會兒,他遠遠望過去只能看見模模糊糊是個女郎的身影,心底頓時忍不住有絲好奇。

是什麽人,能讓向來沉穩清冷的梁王殿下這樣挂心?

可惜他現在的位置看不見什麽,只得悻悻地收回目光,轉而充滿戰意地看着對面的禁軍隊伍。

去歲他剛好去南方辦事,在南方逗留了許久,特地請當地的龍舟好手教他幾招,他就不信今年贏不了這嬌貴的王爺!

“殿下,到時候我就不客氣了。”蕭晏笑眯眯地看着趙晞,俊朗的臉上帶着一絲勢在必得,“今年我們神機營必定一舉拔得頭籌!”

神機營的隊伍頓時起哄應和起來,鬧哄哄的。

“拭目以待。”

趙晞對對手的挑釁沒什麽興趣,他身後一臉肅容沉着冷靜的禁軍們也跟随上官的腳步,一句未吭,絲毫不把手下敗将們看在眼裏。

這讓蕭晏和神機營的人都憋了一股氣,暗裏發誓定要在賽上讓他們好看!

範青瑜在樓上看到的,卻是那人從始到終氣定神閑的模樣,有條不紊地指揮着禁軍,應對着蕭晏和神機營的各種橫沖直撞和言語幹擾,從互不相讓齊頭并進,到逐漸趕超了神機營,再次将往年的第二名斬于馬下。

她看着趙晞也有這樣一副大将氣概的模樣,表情沉着冷凝,一瞬間甚至讓她誤以為是皇帝趙曜。

不禁搖了搖頭,他們果然是親兄弟。

“禁軍營,勝!”

鑼鼓敲響,勝負已定。

蕭晏的臉上陰晴不定,面對表情淡淡臉色如常的趙晞,語氣有一絲挫敗,“殿下,下次我一定會贏你的!”

聽到這話,趙晞終于看了蕭晏一眼,俊美清冽的臉上露出一絲淡笑,“世子好毅力,本王等着這一天。”

這是挖苦吧?這一定是挖苦吧?

蕭晏心下羞憤,面上也只能強顏歡笑,目送禁軍隊伍離開,而他們自己還得去參加下一場。

趙晞接過代表獲勝的花牌,目光卻忍不住往那座小樓上望去,見那裏果然空了,心也也仿佛空寂了一瞬。

也是,她又怎麽會一直在這裏等他呢?

那人,是不願見他的吧?

他低垂下目光,臉上難掩一絲沉悶,表情也愈發清冷。

這讓原本欲上來搭讪的人頓了頓,結果一轉頭,發現他已經離開了賽場,前去休憩的地方。

趙晞的步伐有力,眸裏卻沒有什麽什麽焦距,顯然是有些走神了。

下一場比賽是明天,到時候便是決賽了。

她,估計是不會來看了。

哪曾想到,到了休憩的住所,屬下來報,說她剛剛來找過他。

“她在哪?”

趙晞微怔,追問下屬得知她的去向後,低頭看了一下自己的衣裳,除了沾上些水漬之外沒有什麽什麽不妥的地方,便照着屬下報過來的地方尋了過去。

範青瑜要了一間茶館的小院,僻靜無人打擾。

趙晞推門進去,見到的便是她專心泡茶的模樣。

茶水聲潺潺,茶杯蓄滿,一只白皙修長的手端起,放在他面前,範青瑜站起身擡起頭來看他,臉上帶着一絲淡笑,“殿下,您來了。”

“嗯。”趙晞應了,在她面前端坐了下來,赤黑色的禁軍袍服襯得他氣質越發尊貴清冷,但他的表情卻比範青瑜剛剛在樓上見到他的樣子柔和多了。

她的目光落在對面的人身上。

那張俊美如鑄的面龐足以吸引大多數女子的目光,身上那清冽矜貴的氣質,更能讓很多人為此折服。

而至始至終,最吸引範青瑜的,仍是他那雙勾人心魄的眼睛,如她初見那樣風采濯然,濁世無雙。

“殿下,今日邀您前來,是為賠罪。”範青瑜低低嘆了口氣,擡眸看他,“青瑜并非有意隐瞞,您也知,我上京是帶着目的而來,經商也不過是順帶的。”

趙晞微微點了點頭,眸光微動,“我知道。”

頓了一下,趙晞又道:“身份公開的話,會破壞你的計劃嗎?”

這是他一時沖動之後,深思細想,才生出的憂慮。

雖然在盛京,是兄長和他所掌控的地方,有什麽事情,應當都不會難住他們,但事有例外,若因為自己的一己私心,而破壞了她的計劃,他總要從其他方面挽救找補回來。

“已經無礙了。”範青瑜看着對面人臉上真心實意的擔心,微微苦笑,內心卻釋然了許多,“殿下也是一腔好意。”

趙晞卻看出了範青瑜臉上的那絲苦悶,心底頓時一沉,腦海裏已經猜測了幾番,緩緩開口,“你上京來,是要報仇的?”

範大将軍被亂黨的餘黨共犯們設計戰死,還是他親自去西南撫恤加封的,按理說随着亂黨被剿滅,範家的仇應該已經報了。

但看範青瑜這樣子,趙晞又不确定了。

他望向她,想起範府的那一場讓她死裏逃生,并燎傷喉嚨的大火,聲音有些低沉,“縱火之人,不是二皇子黨?”

也只有這樣,才會讓她決然地孤身進京,尋找背後之人。

範青瑜緩緩點了點頭。

“那縱火者估計以為範府必将覆滅無疑,才會放松地和身邊人交談,我僥幸活下來,卻不願如此茍活着。”

她想為範府那場大火中葬生的人報仇。

範青瑜不願故作柔弱,可不知道為何,在他面前,她的心防盡數卸下,只想向他徐徐傾訴。

她壓下了那些苦澀的滋味,卻控制不了眼角的一滴淚。

趙晞眸光頓住,望向她眼角那絲閃爍的淚珠,心裏如同被針紮了一般,低聲道:“是誰?”

“只查出了李敘與此相關。”範青瑜拭去眼角的淚珠,微紅的眼眶移開,落在了虛無之處,“但我還沒有切實的證據。”

張克死了,想必其他人也被處理了,那些人做事狠辣,又怎麽會留下痕跡呢?

她這一系列的調查,都是靠砸銀子砸出來的。

那些探子要錢不要命,貪婪成性,不知道漲了幾次賞金,才肯繼續調查下去。

而且也是她運氣好陰差陽錯,才能發現一些端倪,但整體說起來,毫無說服人的證據。

趙晞明白了她的無力,想必那仇人借機覆滅範家,下手幹脆利落,很難留下什麽罪證,況且對方身在盛京,位置可能并不低,讓她苦苦尋覓,卻毫無證據能夠證明對方犯下的罪孽。

“我要怎麽才能幫你?”趙晞目光沉凝地看着她,緩緩開口,“阿瑜,如今我已不是外人,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不必再瞞我了。”

他的這聲“阿瑜”,讓範青瑜怔然擡起眼眸望向他,卻落入了一湖幽幽的湖水中,心裏的震顫無以言表。

不是外人,是指……他們的婚約?

範青瑜不禁抓緊了手上的茶杯,顫聲問他,“殿下你,一直都記得先帝的那個約諾?”

那他之前,還想讓她進入梁王府,是想讓她和原本他設想的那個“範青瑜”一同伺候他嗎?

趙晞見她神色有異,心思稍轉就明白了她在想什麽。

他不禁溫聲道:“原本是想無論如何也要接你入府中的,後來那日聽了你的話後,我思索幾日,也明白了你的想法。我本沒有很大的門第偏見,而皇兄更答應由我做主自己的婚事。”

趙晞的語氣頓了一下,看着範青瑜的眼睛,聲音越發柔和,“那時我便想讓皇兄為範家千金加封縣主,擇一佳婿重新賜婚,只是沒想到,你就是那範家千金。”

“娶你,是我唯一想做之事。”

範青瑜怔住了。

這都是,他的肺腑之言?

她幾乎不敢再直視那雙溫柔的眼眸。

只聽得自己的心觸動的聲音。

作者有話說:

這篇文,評論簡直不能再少了QAQ,(雖然知道自己寫的不好)來自越來越佛系的作者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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