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

極北, 波維爾國。

盡管西大陸上的季節已經時值夏天，但在這裏仍然寒冷且風雪不斷，高照的日頭與白雪冰原并不沖突。

今天好不容易出來些陽光, 照耀的冰堡也仿佛泛着五色的光彩，算是雪原上的一處美景。

這處冰堡從遠處看就猶如水晶雕琢而成, 漂亮至極。

每一處都在陽光下折射着亮晶晶的光彩、夢幻又璀璨, 不禁讓人連聲驚嘆，瞧得忘乎所以。

第一次見到冰堡的人可能不解冰堡的構造。

他們難免會疑惑——這麽大的一座城堡難道當真是由冰雪鑄造？如果真的是, 又怎麽保持、怎麽住人？

等走近一看, 就會發現建造城堡的材質依舊是石料。

但也正是由于極北之地四季寒冷的冰雪氣候所致，再加之上一代的老國王下令命人每日不斷的在城堡上澆灌冰水的緣故。

——水順着城堡不斷地流下, 沒有到最底下就被凍成冰。

從薄薄的一層再到厚厚的堅冰, 如今就算用刀或大劍在上面劈砍也不過留下淺淺的劃痕、冰屑飛濺一些, 不會劈裂分毫。

以至于經年累月下，城堡就變成了現在的冰堡。

冰堡內此時慢慢走出兩人。

一人身材高大、面貌英俊，有着一頭黑色的短發和深邃的藍色雙眸。

那雙藍眸像是夜晚冰原賦予的最深沉的色彩，雖然綴着天空的星子，卻也飽含冰原的殘酷……

他是波維爾國的國王——格納·科茲莫。

格納·科茲莫穿着一身由獸皮制作的衣衫。

雖然不算單薄, 但卻也不足以抵禦極北之地的嚴寒，可看這人絲毫沒有顫抖畏縮的身體, 就也能夠知曉他穿着這身衣服一定不冷。

他旁邊的那人穿着厚實的衣服身披毛絨鬥篷，在寒風的呼嘯下裹得嚴嚴實實，鬥篷間只有一縷銀色的頭發露出稍許。

——正是遠道而來的大公爵奧維爾。

格納·科茲莫親自将奧維爾帶到一處空地上。

他吹響口哨。

沒一會兒後, 遠方就突然有人帶領着一小群雪狼朝這裏跑來, 雪沫飛起、毛發飛揚, 在風中糾纏着幾乎要融為一體。

這群雪狼在為首那人的帶領下停在格納·科茲莫和奧維爾的近前。

雪狼大概有十來只, 個個壯碩無比, 一身厚實的毛發仿佛刷子般在空中柔順地飛揚後又落下，抖了抖便能夠掉落不少尚未融化的雪粒。

雪狼的皮毛雖然大多都是白色，但并不是純白，在它們毛絨絨的腦袋、耳朵、脊背乃至尾巴上都長有或灰或棕的毛毛。

雪狼的身長近兩米，有着矯健細美的身體和膨絨絨的腦袋，這使它們瞧起來有些可愛。

帶領雪狼過來的男人對着格納·科茲莫行了一禮。

他用比較晦澀的語言叽咕說了幾句，然後取下身後背着的背簍，恭敬地放在格納·科茲莫的面前，緊接着退後兩步站好。

格納·科茲莫轉頭看向奧維爾，低沉并用略有些生澀的語調說：“這裏面就是交換的禮物了。”

奧維爾上前一步。

他輕輕揭開背簍上用來遮蓋的布匹，裏面的東西霎時出現在眼前——竟然是一只奶唧哼哼的小雪狼。

約莫才出生不久，只有成人兩個手掌的大小，大多數都是雪白的皮毛，只有在耳尖和脊背上才有一點泛着淺灰顏色的毛毛。

背來小雪狼的男人剛才在說——這是狼群裏皮毛最好一只的小雪狼，長大之後很有可能成為新任雪狼王。

他的表情很是可惜不舍。

但想起這是陛下與阿奇亞約利大公爵之間已經定好的交易，其餘的話就什麽都沒有說出來……

好在現在的雪狼王還年輕，多找幾個母狼應該可以再生下幾個狼崽崽，到時候沒準可能獲得更加“純白”的小雪狼。

奧維爾在親眼瞧見小雪狼時眼神便不着痕跡地柔和了下來。

之後，他将手伸進背簍裏，哼唧的小雪狼察覺到陌生的氣息便立即停下聲音變得警惕——兩只耳朵向後橫撇，露出尚未長全的小尖牙，逐漸地後退縮在背簍的一處角落。

奧維爾很有耐心，就這樣略微彎腰伸着手等待。

他這樣的态度也無疑讓格納·科茲莫和訓狼人柯利福表情略有放緩。

終于，團縮緊緊的小奶狼收起稚嫩的牙齒、慢慢探出腦袋嗅了嗅奧維爾的手背……半晌後哼唧兩聲，在背簍裏放松四肢趴了下來。

奧維爾見狀便慢慢将手伸出，直起身體：“陛下的确信守承諾。”

格納·科茲莫：“自然。”

阿奇亞約利領地與波維爾國的交易是——奧維爾答應格納·科茲莫的請求，暗中派遣騎士增援波維爾國的戰士擊退聖艾羅帝國的騎兵。

而奧維爾的條件則是一只純白年幼的雪狼王後代。

雪狼王是波維爾國的信仰。

當奧維爾提出這樣的要求時，格納·科茲莫并沒有立刻答應。

他總得弄明白這位大公爵的目的，為什麽會單單只要一個雪狼幼崽？

這樣的條件對他有什麽好處？會不會暗中……

格納·科茲莫當時不動聲色地說道：“波維爾國自從馴服雪狼到建立國家之後都從來沒有見過每一絲皮毛都是純白色的雪狼。”

“大公提出的條件恐怕……”

奧維爾聲音淡淡地表示：“沒關系，只要是雪狼王的後代就可以，我要養。”

“…………”

格納·科茲莫仔細确認過這位大公爵的神情和态度。

他之後可以萬分肯定這位大公說出這句話的真實性——要雪狼幼崽就是想養。

格納·科茲莫回憶起當時的心情……無法用語言來形容。

現在看來，這位大公爵想要養狼崽的态度确實非同一般。

交易達成。

訓狼人柯利福再次帶領着跟來的一小隊雪狼群離開。

奧維爾則是親自抱着背簍随格納·科茲莫回到冰堡內，他們還要再詳細的商談一番。

冰堡內就算在壁爐裏燃着火焰也依舊顯得寒冷無處不在，沒有辦法驅逐，游離在每個角落。

因此，就算坐在生了火的書房內，奧維爾也沒有将身上穿着的厚實鬥篷脫去。

格納·科茲莫倒是脫掉了一件外衣，好似感覺不到寒冷似的坐在由石頭做成的椅子上，為他自己與奧維爾倒了兩杯酒。

“喝酒可以暖身體。”

在波維爾國，雪狼和酒是最最重要的東西。

“多謝。”奧維爾接過飲了一口，身體确實暖和許多。

格納·科茲莫則是一口飲盡泛黃的酒液，酒杯放在桌上。

他随即拿起旁邊的一本書籍翻到最後一頁，搖頭嘆道：“為了消滅深淵的魔鬼，最後諸神隕落或者沉睡、其餘六個生命體系只剩下人族……”

這本書籍封面上的名字是《諸神故事4》——最開始時在報紙上連載，等到完結以後，所有的章節整合成一本書籍，經由荊棘商會內銷售。

格納·科茲莫已經看完了前三本諸神故事，這是第四本，在他陸陸續續的看完報紙後親自将書籍買了回來。

在《諸神故事4》裏，魔鬼将戰場上的屍體全部拖進漆黑的深淵，已經死去的各種族的屍體在魔鬼血紅的池子裏重新獲得生命。

——牠們不再擁有神智，本就殘缺或破敗的身體仍然維持着生前的模樣，再加上一雙完全沒有任何情感的全黑眼睛，陰森又令人懼怕。

牠們在魔鬼的命令下自深淵裏爬了出來，在恐懼與絕望中再度卷土重來。

巨人族已經全部死去卻又在成為屍體後仍然被魔鬼所驅使。

而戰場上死亡的屍體不計其數，牠們在重新歸來後更是無痛無感，只知道服從命令的往前沖去……

牠們的存在令魔鬼的大軍幾乎無人能敵。

諸神不得不再次降臨，并且親自帶領着各族進行反擊。

眼見情況慢慢得到控制，各種族浴血越戰越勇，但是獸族卻中途背叛，倒戈相向，形勢再次變得糟糕起來…………

聰明而善良的侏儒族率先犧牲。

緊接着，精靈、凡人的數量也急劇縮減，龍族暫且憑借着強大的身軀和深淵的魔鬼對抗，但卻也抵擋不了魔鬼前進的步伐。

死去的屍體源源不斷，就代表着魔鬼的大軍也不會斷絕。

智慧女神梅薇思深覺再這樣下去不行。

她請求光明神葛裏菲茲、戰神路德維希、大地女神妮可拉與她一起合作，共同降臨深淵，銷毀魔鬼的血池。

——降臨深淵就意味着會被魔氣侵蝕，就算是神靈也會被毀掉。

但為了大陸的和平，諸神同意了。

最後的決戰來臨。

——硝煙戰火紛飛，蔓延的血色幾乎将大地與天空同時染紅，獸族與魔鬼為伍，最終卻被魔鬼抛棄。

整個種族被拖進深淵成為養料，魔鬼再次壯大。

諸神之中，戰力最弱的愛神希拉瑞莉第一個隕落、月神卡瑞絲傷重陷入沉睡……

當血紅色的池子被毀滅，魔鬼的大軍也終于迎來末日。

戰場上，諸神、龍族沖在最前，精靈與凡人緊随其後…………

就如同格納·科茲莫所說的一樣——諸神或隕落或沉睡、龍族所剩無幾，最後飛離大陸再也不見蹤影。

而獸族、巨人族、精靈和侏儒全滅，只剩人族還生活在大陸的每一個地方。

智慧女神梅薇思在沉睡前用全部神力祈求創世神能夠讓滅亡的種族得以延續。

創世神降下神光回應了她的祈求——全滅的種族重生在人族之中。

獸族與巨人族不同，并未受到魔鬼的引誘，而是甘願堕落，于是重生成為動物或者病弱的人。

巨人族、侏儒這兩個種族因為自身的特征太過明顯，成為人後或太過高大巨形或矮小缺陷，但不管外形是什麽模樣的人，他們總會得到溫柔真誠的對待。

…………

諸神故事系列故事書在這裏結束。

格納·科茲莫緩緩摩擦着書頁封面，看向奧維爾，低啞道：“德西尼亞領主還打算寫另外的故事嗎？”

奧維爾将視線從扒在背簍邊緣的小雪狼身上收回：“不清楚。”

格納·科茲莫：“大公與德西尼亞領主是同盟的關系，想必平時傳遞書信等一定非常的輕易是嗎？”

“是不難。”

奧維爾淡淡擡眼與面色深沉的格納·科茲莫對視一會兒，随即道：“我可以幫你問一下。”

“……多謝。”

說完後，兩人便相顧無言，只有小奶狼在背簍裏面哼哼唧唧、過會兒站立不穩的又跌回軟墊。

…………

此時，夏佐伊因為098回來要送禮物的緣故，找了個理由後便獨自帶着一群毛絨絨們來到隐蔽的山林裏……

然後，他開始面對098所送的禮物發起呆來。

098開心地揮舞着火柴小手說：【宿主宿主，犬科動物有啦！】

“…………”

夏佐伊的面前是一只半大的白狼——純白沒有一絲雜色，眼睛冰藍，裏面蘊滿冰冷和警惕的色彩。

白狼的利爪與牙齒探出，此時正微微伏低身體，如臨大敵般的威脅和阻止着夏佐伊與毛絨絨們的靠近。

而在白狼的身後則護着兩只幼崽。

一只不斷地哼唧在白狼的腳邊打轉，似乎是餓了。

這只幼崽圓嘟嘟胖乎乎，眼睛、耳朵到脊背尾巴的毛發是黑色，其餘的毛發則是白色，一雙眼睛淺藍。

幼崽正嗅着小鼻頭想從白狼的腳邊爬到其他地方去，卻又在離開一點後立即被白狼刷子似的長尾掃回來，就地打了個滾，卻半點不在意的再爬起來哼唧。

夏佐伊怎麽看……都覺得這個胖幼崽是一只……哈士奇。

而另外一只更小的幼崽則比較安靜，一直趴在白狼的後面。

幼崽毛絨絨的大尾巴時不時地揚起擺動，鼻尖半埋在交疊的前肢之間，只露出一雙圓溜溜的黑眼睛暗中觀察。

夏佐伊：嗯……一只白狐。

所以，問題來了——一只半大的白狼、兩只還是幼崽的哈士奇白狐……這三個不同品種的動物是怎麽被098湊到一起并帶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