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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孤錦面色未變, 卻也微微挺直了背脊:“你是說,孟文翰?”

劉鵬海點頭如搗蒜:“對對!就是他!”他恨聲道:“前年他巡察經過我溪臺縣,千方百計翻出了我的過錯, 拿那過錯威脅我, 讓我聽他命令辦事。讓倭寇通行的幾次指示,都是他給我下達的!不然便是借我幾個膽子, 我也不敢這麽做啊!”

裴孤錦眯眼:“他是如何給你下達指示的?你可還留着證據?”

劉鵬海十分激動:“我留着!他給我的傳信,我都好好收着!”可還不待宋雲桑喜上心頭, 劉鵬海就繼續道:“孟大人說, 往後只要見到他書信中出現‘見字如晤’這四個字,便要做好給倭寇放行的準備!”

宋雲桑心又沉了下去。孟文瀚不虧是一省巡撫,辦事小心謹慎。他收服劉鵬海時,定是與劉鵬海密談,沒有人證物證留下。之後的指示, 又是憑借一句再尋常不過的問候!這樣就算劉鵬海出賣了他, 單憑劉鵬還的一面之詞,也沒法定他的罪!

宋雲桑心中生出焦躁, 不料這小小情緒, 也被裴孤錦察覺了。男人的手覆上她的手背,安撫輕拍,又冷聲朝劉鵬海道:“我憑什麽相信你?不過‘見字如晤’幾個字,誰知道是不是你想栽贓孟巡撫?”

劉鵬海就怕他不信自己, 卻也再拿不出旁的證據,急得頭上又開始冒汗:“欽差大人,我沒有騙你!倭寇之事既然被你發現,我便知道這責任我逃不脫。我現下只想将功折罪減輕處罰,又怎麽可能對你有所隐瞞!”

裴孤錦冷笑道:“沒有隐瞞, 那你想送我的四個女人,又是從哪來的?劉大人總不會說,她們就是縣裏的姑娘吧。”

劉鵬海被他提醒,先是精神一振:“她們是蕭家家主昨夜派人送來的!蕭家和孟文翰是一夥的!”可随即又垮了臉:“可是,他也只是讓人帶信,說我照顧欽差大人辛苦,其餘什麽也沒提。是我和師爺琢磨着他特意提起了欽差大人,應該是想将人送給你,這才……”

闵浙有五大家族,分別是孟、蕭、施、魏、賀家,牢牢把持着從官府到商貿,闵浙地區的所有的命脈。其中孟家有巡撫孟文瀚,勢力為五大家族之首,其次便是蕭家,也有人在朝為官。蕭家家主因此也是個人物,沒有确實證據,裴孤錦還真不好抓他審問。

眼看線索都斷了,裴孤錦神色漠然道:“劉大人,我來闵浙,是奉聖上旨意,調查倭難導致流民動亂一事。你若能拿出相關證據,我自然可以一路帶着你回京,讓你有機會陳述你的冤屈。可你若是對我毫無幫助,我也不可能浪費時間管你,只能将你關在這縣裏,通知旁人接手審查了。”

劉鵬海驚得小眼睛都瞪大了!裴孤錦如果将他丢在這,丢在孟文翰的地盤,他還能有活路?!他一定要跟着裴孤錦離開浙江!

劉鵬海開始絞盡腦汁想證據,忽然雙眼一亮:“我想起來了!溪臺縣五年換了三個縣令,大人以為這是何原因?便是因為溪臺縣是交通要地,必須由孟文翰的自己人把持。而前任縣令不肯聽從孟文翰放倭寇通行,于是這兩名前縣令都被調去了沿海,且都在這兩年被倭寇殺了!我也是看到這兩位大人下場凄慘,才不得已向孟文瀚屈服……大人若是順着這條線索追查下去,一定會有所發現!”

裴孤錦面無表情看他,忽然一腳将他踹翻了:“兩年前的事,你讓我追查下去?這不是難于登天?!”他朝魏興擺擺手,有些不耐道:“你将這兩人帶回去,做個口供,看還能不能問出什麽。”

魏興應是,将劉鵬海和師爺帶走了。裴孤錦這才轉向宋雲桑,放柔了聲音:“桑桑,劉鵬海被逼到這份上,也沒說出什麽有用的信息,估計他身上是挖不出什麽證據了。”

宋雲桑本還以為今日案件就能有所進展,一時無法接受這落差,有些失魂落魄。裴孤錦便又寬慰道:“但劉鵬海可以作為人證揭發孟文翰,多少有點用處。我們總算是有所收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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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雲桑這才點了點頭。裴孤錦見她神思不屬,再次向她保證:“你放心,我一定會還你爹爹清白。只要證明孟文翰,或者說闵浙官府與倭寇有勾結,人為制造了倭難,自然便能證明倭難與你爹爹開海無關。你爹爹便是因此失了聖心,待聖上明白你爹爹是被冤枉,再證明他收受賄賂只是謠言,也就簡單了。”

宋雲桑第一次聽裴孤錦說他的思路,心中終于清晰。到底能看到希望,宋雲桑振作了些,如水眸子望向裴孤錦,忽覺心砰砰亂跳。

她想起了方才裴孤錦說的那句“那好”。原來,他是特意等她好好吃完飯,才向劉知縣發難。辦案這般重要的事擺在他眼前,他卻還是将照顧好她放在第一位。這般體貼,又這般運籌帷幄……真是令她仰慕心動。

宋雲桑徹底将方才那些隐約的懷疑抛在了腦後:她家阿錦才不是之前那個輕浮幼稚鬼,她家阿錦現下,真的特別厲害特別可靠!

宋雲桑心中有淺淺歡喜浮動:“阿錦你還沒吃晚飯呢,快吃些東西吧。”

她站起身,幫他盛了碗飯。裴孤錦接過,宋雲桑又拿了筷子,很是積極幫他布菜:“阿錦想吃什麽菜?我幫你夾。”

裴孤錦莫名覺得,他家桑桑看他的眼神都有些不一樣了:“桑桑今日怎麽這般乖呢?”

宋雲桑臉紅了。她又給裴孤錦夾了一塊魚肚皮,這才含羞帶怯道:“我一直都很乖啊,阿錦不覺得嗎?”

暖黃燭光下,女子的容顏愈發美得不似真人。裴孤錦想起昨夜的纏綿,又想起今晚即将得到的好處,心裏就像被貓爪子撓了一般:“乖,我的桑桑最乖了。”

宋雲桑鼓起勇氣說出了心裏話:“我就是,看阿錦辦案,覺得阿錦真是太厲害了。”

裴孤錦正吃魚呢,聽到這句誇獎,差點把魚刺都吞下去!宋雲桑眼尾眉梢都泛着粉,愛慕看着他,口中還說着他太厲害了。裴孤錦本來還餓着,現下卻忽然不想吃飯了。和小兔子精相比,飯菜索然無味!裴孤錦只想趕緊回去吃了她。

裴孤錦決定快些解決晚飯。這很簡單,他半炷香就能吃完一餐飯。可他才飛速扒了兩口飯,宋雲桑便訝然看他,嗔道:“哎呀!你吃那麽快幹嗎?慢點啊,吃菜。”

她又給裴孤錦夾了幾條菜葉,還記着要葷素搭配。裴孤錦只得又吃了菜葉,再扒了兩口飯。這回宋雲桑沒制止,一臉甜蜜蜜繼續給他布菜。裴孤錦在“趕緊吃完飯”和“聽宋雲桑的”之間掙紮,最終還是管住了自己。這麽仰慕看他溫柔如水的宋雲桑,真是讓他心都化了,實在不願掃了她的興……

好容易吃完晚飯,已是兩刻鐘之後。兩人起身,即将打開包廂門時,裴孤錦抓住了宋雲桑的手:“桑桑,”他摩挲着她的手,決定先杜絕一切意外:“我得先說好,一會咱們直接回院子,中途不再去幹什麽了。”

宋雲桑怔了怔。她以為裴孤錦有正事要做:“好,你是着急去審問劉知縣嗎?”

裴孤錦眸色深深看她:“不是。”他頓了頓,聲音很低:“我急着回去讓你治病。”

宋雲桑呆滞片刻,臉騰地漲紅了!裴孤錦說了這句話,自顧自打開包廂門,牽着宋雲桑的手就朝樓下行。宋雲桑被他抓住,整個人好似夢游一般回到了院子。貼心的阿佟已經準備好了熱水,宋雲桑想拖都沒法拖,只得磨磨蹭蹭開始洗澡。她泡在木桶中不願出來,正捂着臉羞赧,卻聽見本該空無一人的房中,裴孤錦的聲音突兀響起:“桑桑如果想在這裏治,也是可以的。”

宋雲桑被吓得“啊”地一聲驚叫!她手都抖了,哆哆嗦嗦道:“阿錦!你怎麽突然進來!吓死我了!”

裴孤錦沒有回答,擡手揮滅了燭火!宋雲桑驚慌喊:“你、你幹嗎就滅燈!”

裴孤錦沒有回答,可水聲卻嘩啦啦響起。宋雲桑的驚呼聲變得支離破碎:“不、不在……這裏啊!去……房間……”

黑暗之中,一陣混亂,半響,男人的腳步聲還是朝卧房去了。大床吱呀一聲響,然後又是一聲,伴着宋雲桑的嗚咽:“阿錦你好重唔……”

又是濕吻與低喘,混雜着一些無法分辨的細碎聲響。夜在這些聲音襯托下,竟是顯出了一種奇特的寂靜。許久,這寂靜終于被打破,裴孤錦的聲音壓抑難耐,似乎能從中淌出熾烈熔漿:“桑桑,今天酒樓裏的話,再說一遍。”

宋雲桑聲音打着顫,染着媚意:“什、什麽話,我都忘了。”

裴孤錦低聲逼她:“說,否則……”

宋雲桑便嗚咽出聲:“不,不!我才不說!”她不肯說,卻是終于被折騰得受不住:“停、停……我說!阿錦辦案,真是太厲害了嗚嗚嗚……”

裴孤錦聲音有些兇狠:“去掉‘辦案’。”

宋雲桑便哭着改了:“阿錦、真是太厲害了!”

又是長久的細碎聲響。宋雲桑聲音都軟了:“阿錦你、騙人,我都說了,你怎麽還、還……”她的音調驟然拔高:“阿錦,阿錦不要!我要壞掉了……”

她驚喘了一聲,哭聲有片刻停頓。裴孤錦呼吸急促:“不會的,不會的,你好着呢。阿錦是不是很厲害……”

……

子時末。裴孤錦拎着被套,從房中出來了。院中正巧有個校尉,一身裏衣睡眼迷蒙,似乎是起夜如廁的。看到裴孤錦胡亂搭着外衫踩着靴子拎着被套,校尉有點懵:“裴大人,你這是?”

裴孤錦在水井邊站定,将被套扔在木盆中。他用抑郁中又帶着點舒暢、十分令人難以理解的神情,瞪了校尉一眼:“看什麽看?沒看過半夜被媳婦趕出房幹活的?”

校尉:“……”

作者有話要說:校尉:還真沒見過,主要是沒見過被趕出來幹活還能這麽高興的。

寶貝們,大家評論時都要和諧低調哦~麽麽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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