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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雲桑驚得都不會說話了!更讓她驚訝的還在後面。一長相富貴的男子行到了尤弘身旁, 胳膊吊着繃帶,但精神很好——赫然是“危在旦夕”的蔡大帥!

這幾日的一幕幕飛速在宋雲桑腦中閃過,她終于明白了所以:裴孤錦和尤弘根本沒有反目!來到青雲山的當夜, 裴孤錦不讓她去參加宴會, 不是因為吃尤弘的醋。他只是想背着她,和青雲山商定計策。不知道裴孤錦是如何說服蔡大帥和尤弘的, 總之雙方達成了一致。正好當夜孟文翰指使官兵攻山,蔡大帥受傷。于是尤弘與裴孤錦便将計就計, 大鬧一場, 尤弘将錦衣衛們全下了水牢。

孟文翰得到這消息,定是樂見其成。他希望尤弘殺了裴孤錦,可裴孤錦竟然以欽差身份命令官府不得進攻青雲山,還讓周邊府城給青雲山送錢糧。這麽一來,裴孤錦的作用便大了, 尤弘不可能殺他。孟文翰無法之下, 心生一計。雖然有欽差命令在前,官兵不能再進攻青雲山, 但倭寇可以啊。倭寇攻打青雲山時, 無意殺了欽差,這事不是順理成章,且與他無關麽!

孟文翰立時召來倭寇所有兵力,圍剿青雲山。蕭越冰想來是記恨裴孤錦, 又以為圍剿萬無一失,這才跟着一起來了。這應該是裴孤錦之前的布局。可是,宋雲桑仍然想不明白一個問題……

蕭越冰顯然和她有同樣的疑問。他先是一愣,而後大笑起來:“釣魚?欽差大人實在可笑!想要釣魚,總該有能力抓住魚吧。你頂多只能算是魚餌, 只能乖乖被魚吃,釣魚的人卻在哪裏?!”

他話說完,魏興領着校尉們趕來了。衆人手中都拿着□□,黑洞洞的槍口對準倭寇。蕭越冰斂了笑:“不必裝模作樣!你們的□□進水了,青雲山可沒本事弄到□□。這□□在你們手裏,不過是一堆廢鐵。”

裴孤錦一扯嘴角:“五大家族果然勢力了得,便是青雲山中也有眼線,知道我們的□□進水了。可是,□□進水,這話是誰說的?”

魏興面無表情在旁道:“我說的。”

蕭越冰臉色便有些難看了。可他還是冷冷道:“無所謂。便是你們有□□,那又如何?就憑這三十把□□,和青雲山這一群烏合之衆,也想攔住我的鐵騎?!”

他話音剛落,便有一個渾厚的聲音傳來:“蕭公子好大的口氣!那我呢?可配與你一戰?!”

遠處的地平線上,先是出現了幾騎人馬,而後是更多的騎兵!馬蹄聲由遠而近,逐漸密集,轟轟聲震得大地都微微顫動!數千騎兵披堅執銳,将倭寇們團團包圍!為首之人年逾四十,手持長矛,不怒自威,正是鄭都督!

蕭越冰臉色終于變了:“鄭都督?!不可能!不可能!他承諾過,一定會盯住你!”

鄭都督朗聲大笑:“他?你是說孟文翰嗎?不好意思,我已經将他關押了。其餘官員大約見我太嚣張,一時也不敢輕舉妄動,這才讓我一路順暢到了這裏。”

蕭越冰失聲驚呼:“你關押孟文瀚?他可是浙江巡撫!無憑無據,你怎敢這般放肆?!”

鄭都督嘲道:“我便是敢這般放肆!看來你還不知道,若說這京城之中誰行事出格無法捉摸,裴大人敢認第一,我便敢認第二!”他朝着裴孤錦遙遙一拱手:“裴老弟,今次你挑選我跟你來闵浙,可不算虧吧?若是旁的官員,誰敢執行你這密令?!”

裴孤錦也遙遙一拱手回禮:“好說。鄭都督,多日不見,風采依舊。”

他們故人相逢,竟還自在閑話起來。蕭越冰卻是臉上血色盡失,自知敗局已定。裴孤錦冷聲吩咐:“活抓他和倭寇首領,其餘人如若反抗,格殺勿論!”

這是一場毫無懸念的戰鬥。三個時辰後,塵埃落定。倭寇死了大半,其餘都被活捉。有倭寇們的供詞,賬冊都不過是錦上添花,但裴孤錦還是派了魏興去取。一番忙亂,他終于有了空閑,急急去找宋雲桑。

戰鬥開始時,裴孤錦便讓人将宋雲桑送回了山寨。趕回去時,卻沒見到人。岑修傑躲在大樹後,小心翼翼隐藏自己的身影。裴孤錦喝道:“出來!”

岑修傑欲哭無淚行上前:“師父。恭喜師父一石三鳥,既找到了五大家族養倭為患的證據,又剿滅了倭寇勢力,還收服了青雲山的流民!”

裴孤錦不耐打斷:“行了,你師娘去哪了?”

岑修傑努力将自己縮得更小些:“師娘她……她去水牢了!”

裴孤錦都要以為自己聽錯了:“什麽?她去水牢幹什麽?”

岑修傑苦着臉道:“還能幹什麽,不就是生氣了嗎,畢竟你這麽大的事情都蠻着她。當然,她還不承認她生氣了,就是說她喜歡水牢,要在水牢裏住幾天。阿佟姐姐攔不住,只能陪她一起去。”

裴孤錦:“……”

岑修傑瑟瑟發抖:“師父,我這回自身難保,真幫不上你……”

裴孤錦粗聲粗氣道了句:“滾吧。”悶頭朝水牢去了。

水牢之中,宋雲桑坐在裴孤錦之前牢房的石凳上,阿佟在一旁好言勸着。裴孤錦進了牢房,朝着她擺擺手,阿佟這才離開。宋雲桑竟然卷着袖子,露出了半截小臂。那原本如凝脂的肌膚上,如今已有了一串斑斑點點的紅包。

裴孤錦真看不得她受一點傷,哪怕是被蚊子咬也不行。他會覺得自己委屈了她。她家桑桑就該是小仙女小公主,要活得比誰都精致。小公主折騰起來,脾氣自然是要大的,花樣自然是要多的。就比如他這種粗人,是怎麽也想不出跑去水牢裏送給蚊子咬,表達自己生氣的……

裴孤錦上前,小心抓住宋雲桑手腕,将她的衣袖放下來。宋雲桑又将衣袖卷上去。裴孤錦無奈,蹲在她身旁:“桑桑啊,你這是折騰你自己,還是折騰我啊?”

宋雲桑幽幽道:“我誰也不折騰,我就是喜歡涼快涼快。裴大人這也要管嗎?”

得,稱呼都變了。裴孤錦頭疼。他覺得宋雲桑比孟文瀚還難對付!至少對付孟文瀚,他毫不手軟。可對上桑桑,他卻是骨頭都軟……

裴孤錦試圖避過“你沒用”“你不行”這個問題,和宋雲桑解釋:“不是啊桑桑,這事我也不是故意瞞着你啊。你生性純良不善僞裝,如果你知道了我的計劃,反應上露出了破綻,五大家族在青雲山的眼線和錦衣衛的內鬼就會看出端倪,這計劃不就白費了嗎?”

宋雲桑對他怒目而視:“我怎麽就不善僞裝了?我上回配合你演戲,哪裏演得不好嗎?”

……他怎麽就不能少說這句“不善僞裝”!裴孤錦痛心疾首:“不不,我說錯了,你演得很好!”他急中生智:“主要是我怕和你一起演戲,我會演得不好!”

宋雲桑紅着眼瞪他:“你的意思是我礙手礙腳,會影響你發揮?”

裴孤錦簡直要給宋雲桑這曲解他話的能力跪下了!他一時詞窮,宋雲桑眼淚就掉下來了:“你知道這些天我多擔心嗎?你一日不離開水牢,一日不重獲自由,我就寝食難安。設局是大事,你說要瞞着我便瞞着我吧,我也不計較。可你幹嗎還把我騙出去照顧岑修傑?你不讓我和你待在一起,我不是更擔心嗎?”

她提到這事,裴孤錦便心虛了。這是活了下來,開始算賬了啊!他擡手去抹她的眼淚:“好桑桑,是我錯了,你別生氣了……”一只花斑蚊子正好落在宋雲桑手腕,裴孤錦揮手去趕。宋雲桑竟然推開他的手,哭着嚷嚷:“不許趕!讓它們咬!我就要咬一身包!這樣我心裏才舒坦!”

她舉着光溜溜的小臂,追着那花斑蚊子,定要款待它吃大餐。裴孤錦眼角一抽,又覺得好笑,又不知所措。他思量片刻,故技重施:“桑桑,你看現下戰鬥剛結束,外面還有很多事等着我處理。你消消氣好不好,和我一起出去?”

宋雲桑竟然連這招都不吃了:“你有事你先出去啊,我就想待在這緩緩。你不會連這都不讓吧?”

裴孤錦倒是想不讓了,可他有心沒膽。眼看着宋雲桑又開始掉淚珠,裴孤錦一狠心站起身,拔刀出鞘!

寒芒閃過,宋雲桑的哭聲頓住。她驀然瞪大了眼,以為裴孤錦這是要自傷讓她消氣了:“阿錦不要!”

裴孤錦的刀卻更快!男人手腕一轉,繡春刀在空中畫了個半圓,刀鋒直奔自己面門而去!宋雲桑一聲尖叫,雙手捂住了臉,不敢再看。可下一秒,她還是睜眼起身,就想阻止裴孤錦自殘。卻見裴孤錦臉上幹幹淨淨,哪裏有預想中的一臉血跡?

宋雲桑傻傻看裴孤錦。男人臉上的确幹幹淨淨,有點……太幹淨了。而他的身旁,一團黑色的東西慢悠悠打着旋落地,赫然是一小戳毛發。宋雲桑反應過來,急急去看,便見裴孤錦的柳葉彎眉……竟然少了一道!

他方才……拿繡春刀刮了自己一邊的眉毛!宋雲桑呆滞立在那,不知該作何反應。裴孤錦手腕一翻,繡春刀再次畫了個半圓:“桑桑,我自己剃光眉毛,你就別生氣了吧。”

宋雲桑急急制止:“等等——”

刀鋒在裴孤錦另一側眉骨邊頓住。男人臉色變幻,最終嘆口氣,放下了刀:“好吧,如果你想要我剃一邊留一邊……也行。”

宋雲桑:“……”

是了。剃一邊留一邊……似乎,還更糟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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