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唐玄宗來借錢

程野那家夥在洪水肆掠、流民遍地的節骨眼上跑去了江夏,我頓時一口老血提不上來險些昏厥!

好在否極泰來,提心吊膽過了十日,天開始放晴,一掃一個月來的陰雨連綿,碧空如洗,是個好兆頭!

武則天祭祖祈了福,命人開了神都城門,在東西南北四個入口搭了粥棚,救濟逃來北方的幾萬難民。東街災民最多,我便在外司省門口搭了涼棚,每日分發一粥一饅頭。

官道通了,随之而來的有程野的信箋一封,依舊是簡潔遒勁的字眼:已修渠洩水,良田無損顆粒,不日歸來。

我總算舒了一口氣。

這日,一高麗商人呈上公文,以他捐款一千兩赈災為由要求我許以通商特權,減免部分入關賦稅,我看後朱筆一批,賞了他兩個大字:呵呵……

完了還在一旁畫了只卡通豬,豬鼻孔朝天。

我在案頭對着番邦人的公文圈圈點點,朱砂筆鬼畫符般的一頓亂畫,卻忽見牆頭人影一晃,接着一條熟悉得令人頭疼的靛青色身影在空中抱膝翻轉兩周半,帥氣落地!

朱筆咔吧一聲折斷,我只覺腦仁疼,拍案怒道:“為什麽每次都翻牆?為什麽?!你就不能好好走一次大門嗎!啊?”

上官靜抱腹哈哈笑道:“抱歉抱歉,翻慣了一時改不過來!”

随即又道:“那啥,找你幫個忙行不?”

“行啊,”我頭也不擡道,“除了借錢。”

上官靜一臉驚愕狀:“你怎知道是借錢?!”

我:“……”

我一臉面癱狀,被上官靜死乞白賴地拉到一家茶樓裏。此時還未到飯點,茶樓冷清,上官靜拉着我進了二樓雅間,許未央和李隆基已經等候在裏頭,見我進門,便朝我颌首一笑。

李隆基膚色深了些許,依舊作突厥人打扮,五官張揚淩厲,歷經半年的生死逃亡,俨然已讓他褪盡了少年的青澀,更顯幾分深不可測的沉穩。他伸手示意我坐在對面,朝我勾了勾唇角:“縣主……不,薛大人別來無恙?”

我說:“如果你開口不比你閉口更有意義的話,那還不如閉嘴。”

李隆基:“……”

見未來的大boss吃癟,我樂了,轉而朝許未央道:“朝我借錢的主意又是許公子出的吧?借給楚王?”

白衣公子許未央不置可否,只搖扇溫潤笑道:“赈災的錢糧經過地方官層層克扣,真正用到災民身上的恐怕不及四成。如今南方大水初退,仍需一大筆銀子進行災後重建及防疫,而這些朝廷自然是不會再管了,恐怕到了八九月分天氣炎熱,便會疫病橫行……”

我自顧自沏了杯茶,眯眼笑道:“陛下頂着百官富賈的之怨強制籌集赈災款糧,朝廷又出人力物力洩洪救災,現今洪水退了,朝廷疲了,楚王倒出來撿了個便宜博取人心。”

雖知李隆基這一招是上位者以最小利益籠絡最大人心的慣用伎倆,我還是忍不住直言嘲道:“楚王若真為民着想,那水患橫行的那幾日,怎就不見來找我借款?這時候倒懂得悲天憫人了。”

李隆基再次被堵得啞口無言,只尴尬道:“在下無能,叫縣主笑話了。”

“薛大人還是這般伶牙俐齒,快言直語。”許未央收了折扇,搖頭苦笑。

我見李隆基遭到我這般譏諷,卻無絲毫怒意,舉止心境大有明君之範,心中的郁氣便消散了大半,軟下聲調道:“實不相瞞,外司省今年花銷太多,入不敷出,加之我個人的原因,往年存款已盡數花光,恐怕拿不出多少銀兩來了。”

“薛大人放心,這點我也早已想到。”許未央彎了彎桃花眼,露出一個迷死人的笑容來,道:“百官之中,唯有戶部油水最足。在下聽聞薛大人與戶部簡侍郎交好,可否能請大人出面擔保,向簡大人借銀?”

媽蛋!我就知道你們這群老狐貍打得是戶部的算盤!

李隆基好歹是未來的皇帝,我自是不能得罪,但私自向戶部借銀實在關系重大,必須謹慎避雷。

“也不是不行。”沉吟片刻,我笑道:“但我只能負責給你們牽線,絕不給你們做擔保人。當然,我不會說銀子是借給李三郎……這樣罷,上官婉兒與我娘交好,又是皇帝面前的紅人,我們中上官靜的面子最大,就以她的名義借錢,如何?”

許未央微笑點頭:“與在下的意見如出一轍。”

“嗯,那你們要借多少?”

“約莫要十來萬,”李隆基劍眉一擰,沉思道:“先借五萬兩罷,餘下的我再想想辦法。”

“……”我沉默,繼而掀桌怒吼:“五萬兩?!!你們怎麽不去搶!!!!!!”

……

我黑着臉同上官靜去找簡寧之,到了戶部侍郎的府邸,簡胖子球似的迎了出來,滿臉橫肉地笑道:“哎呀,什麽風把兩位大人吹過來了!真真是令在下蓬荜生輝!”

進了屋,我開門見山:“上官大人要借錢赈災,我帶她來。”

上官靜大喇喇坐下,嘴裏叼着一片葦葉翹起二郎腿,跟個女痞子似的挑眉道:“五萬兩白銀,給錢給錢!”

“……”簡寧之擡袖擦擦腦門上的汗,戰戰兢兢道:“二位大人,您看,下官也不是開錢莊的,哪兒有這麽多現銀啊!”

我道:“你能借多少?”

“一萬兩,不能再多了。”簡寧之抖着鼠須胡,谄笑道:“再多的話,上頭可就查出來了,小人烏紗難保。”

話音剛落,卻見簡府那妖嬈的女管家扭着水蛇腰,在門口嬌滴滴道:“老爺,張員外和劉當家的來還息錢啦。”

“……”簡寧之腦袋上垂下好大一顆冷汗。

“老賊官!南方水患,流民遍野,你有錢放息卻沒錢借我赈災?!我去你大爺的!”

上官靜暴怒,一腳踹上簡寧之,直将簡胖子踹倒在地,跟翻了肚皮的王八似的半響爬不起來!踹完人,上官靜拉着目瞪口呆的我就跑。

氣喘籲籲地回到茶館,許未央和李隆基齊齊望向我兩空空如也的雙手,問道:“錢呢?”

“!!!”上官靜道:“糟……”

我回過神來,含恨仰天怒吼道:“天啊,來個雷劈死這逗比吧!!!”

我頂着黑鍋,腆着老臉再次來到簡府,簡胖子被上官靜一腳踹清醒了,當即清點了五萬兩白銀,還免了一分息,戰戰兢兢地送到上官靜手裏。

此事便了結,暫且不提。

話說七月初十,城外災民漸少,程野終于回到了外司省。

看着那身量修長高大的男人進了門,我故意裝作沒看見,低頭寫寫畫畫。程野穿着一身粗布短衫,露出結實勻稱的臂肌和性感的腹肌,他将馬背上固定的一只木桶扛下來放到我面前,見我不理不睬,便自顧自道:“南方這玩意兒挺多,我便給你抓了些回來,還是活的。”

我瞥了一眼木桶,裏面放着一個U形的魚簍,用水養着一整簍子的肥美鳝魚……我頓時就生不起氣來了,心頭泛酸。

鳝魚還是活的,先是日夜兼程趕回來的。我眼眶泛酸,卻是低頭竭力裝作平常的語調淡淡道:“還有半個時辰午膳,一起吃?”

程野取來毛巾擦身,打了盆井水當頭淋下,抹了把臉上的汗珠疲倦道:“不了,先睡一覺。”

我悄悄擡眼,這才發現他眼珠通紅,顯是睡眠不足。程野頂着一頭濕發進了屋,倒在榻上便打起瞌睡來。

估摸着他睡着了,我這才進屋尋了薄毯給他蓋上。程野長手長腳的,倒顯得毯子短了些,鞋子也沒脫,露出一雙腳來。

我給他脫了鞋,找來幹毛巾給他擦幹濕發,程野在睡夢中哼了聲,突然伸手拍了拍我的手,迷糊道:“別鬧別鬧,睡吧。”

我一愣,随即失笑:這家夥,估計是将我當成阿澤了罷。

下午,李隆基獨自來外司省找我,許是怕人認出,這家夥還貼了絡腮胡子,做突厥糙漢打扮。

好好的一美男子變成犀利哥,我好笑道:“你不去南方搞災後重建,來外司省作甚?”

李隆基勾唇,笑出一口白牙:“特來感激薛大人雪中送炭之恩,今後薛大人有用得着在下的地方,盡管說!”

我笑得奸詐萬分,道:“這個人情自然要還的,但願三郎記得今日之言。”

“聽說前些月薛大人遇刺,”李隆基斟酌片刻,方壓低聲音道:“我知你定懷疑過我,故而此番來,在下是要明着解釋一番:我從未派刺客刺殺你,張谏之也沒有。若有可能,我倒想你站在我的陣營,拉攏還來不及,又怎會對你痛下殺手?”

我一怔,總感覺李隆基知道些什麽,便玩笑道:“這就奇了,整個神都除了你們幾個黨派,還有誰敢刺殺于我?”

“有的。”李隆基勾了勾唇,冷笑道:“一只跗骨之蛆,卑鄙之人,深宮敗類。”

他果然知道!我愕然,正要問他這人是誰,卻見程野換了身衣物進來,見屋內有客,他腳步一轉,便面無表情地出去了。

“哎,等等!程先生!”李隆基兩眼放光,心思立刻不在我身上了,只追出去道:“程先生!我今日新學了一招劍法,你我切磋切磋!”

程野一頭霧水,上下打量着糙漢李隆基道:“你是何人?怎會知道我名字?”

李隆基拔劍喝道:“打贏我再說!”

程野側身躲開李隆基的劍,長臂一伸,取出院牆兵器架上的那柄龍紋畫戟,‘叮’的一聲格擋住李隆基的第二劍!

李隆基的薄劍撞上程野的戟尖,‘叮’的一聲脆響,李隆基的劍斷成兩截!

李隆基拔出身側的胡刀,再次砍上程野的龍紋畫戟!叮——!彎刀斷了……

李隆基用匕首,叮——!匕首斷了……

“……”

李隆基無語半響,狠狠扔了手上的破銅爛鐵,怒道:“什麽玩意兒!不玩兒了!”

我抱着肚子笑得打跌!渾然不知接下來要發生一件令我始料不及的大事!

我揉了揉肚子,卻見隔壁的倭使館開了門,一位身穿十二單衣的女子踩着小碎步緩緩走出。這粉面櫻唇、黑發如緞的和服美人我是認得的——寺明皇子身邊的侍妾,月姬。

“大人。”月姬朝我鞠躬行禮,擡起頭時眼角處濕紅,顯是剛剛哭過。

“嗯?月姬,誰欺負你啦?”我用倭語問道。

誰知我不問還好,一問之下月姬居然朝我屈膝一跪,雙手墊在額前匍匐于地,哽咽道:“月姬別無他求,只願大人嫁與皇子後不要趕奴家走!月姬願終生為婢,絕無非分之想!”

我一頭霧水,“等等,你、你說什麽?誰嫁給你們皇子?”

“大人怎會不知,寺明殿下一直愛慕着大人。”月姬匍匐跪在地上,顫抖道:“半月前殿下以畫像傳情,卻久久未等到大人回應,眼看歸期将近,殿下焦急萬分,便于方才進宮,準備向女皇陛下提親,求将大人嫁與寺明殿下……殿下說,今後一生只會愛大人一人,身邊再也容不得其他女人!月姬無奈,這才來……”

月姬還說了些什麽,我已全然不知了。那句“寺明殿下一直愛慕着大人”、“準備向女皇陛下提親”猶如兩道驚雷在我頭上炸響,直将我劈的外焦裏嫩,半響不能言語!

程野似乎感覺到了什麽,深邃的黑眸緊緊盯着我,沉聲道:“她說什麽?”

作者有話要說: 連着三天日更了,對于上班狗來說是多麽不容易啊~~

嗯哼~親愛的讀者們你們在哪兒呢~盆友們!伸出你們的雙手跟着我一起yoooooo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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