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北上去突厥

長安四年正月十五,照例是辭舊迎新的祭祀大典。

武則天曾經再怎麽叱咤風雲,如今也只不過是久病纏身的遲暮老者,神神叨叨地認為是自己的病是有妖人作祟,因此異常重視這次鹿神的占蔔,期待上天神明能夠給予她啓示。

祭祀高臺上,鹿神濯手熏香,銀白的長發蜿蜒傾下,面上鲛绡缥缈,腳上銀鈴脆響,身姿嬌小窈窕,宛如月神臨世。

我站在文官一列,看着那占蔔用的玩意兒在畫滿未知符文的卦圖上飛速旋轉,片刻後顫巍巍地緩慢停了下來,百官緊張屏息,等待那一字千金的判詞。

我穿越而來,唯一摸不透的便是這神秘萬分的鹿神大人。你說她若是人,哪有如此強悍的預言之力?你說她若真是神,卻連區區鹿鳴塔也逃不出來,那未免也太扯淡了!

這時,那司南般的指針停穩,尾部朝北,武則天直起身,用大病後虛弱的沙啞嗓音問道:“國師,如何?”

鹿神擡起那被薄紗遮擋的面容,如雪的袖袍中伸出一只白的幾乎透明的玉手,遙遙指向北方大地,粉唇輕啓,道:“亂!”

百官紛議,武則天蹙眉道:“亂?又是契丹人?”

人群中,有人站出來道:“與我朝正北方疆域毗鄰的,乃是突厥帝國。”

“突厥人?也不曾聽到風聲啊……”身旁有官員小聲議論着。

我也有些質疑,受過現代教育的我對于這種怪力亂神之事總是不屑一顧的。這鹿神若真這般神通廣大,為何就算不到武周氣數已盡呢?正胡思亂想着,卻遠遠見一武将從宮門外急速奔來,大步跨上高臺單膝跪拜道:

“報——!突厥南犯!默棘和阿史那闕打入關內道,燒劫甘州糧草!”

百官愕然,繼而群起激怒,方才那幾名持懷疑态度的文官更是漲得滿臉通紅,仿佛被人當面打了耳光似的。

我簡直無法相信:鹿神剛占蔔完,軍報就到了,這也太快、太湊巧了吧?不知為何,我右眼皮直跳,總覺得有些不太對勁。

沒有人知道,在鹿鳴塔終日不見陽光的陰影內,那個年輕男人露出了瘋狂而殘冷的笑意,壓抑着喉嚨呵呵道:“又是一場鹬蚌相争、漁翁得利的好戲!當日那些欺我、辱我、輕賤我的人,李令月(太平公主本名),薛珂,李隆基……我要你們跟着女皇帝一同陪葬!”

突厥南犯,女皇震怒,當即點兵五萬北上,誓要将突厥人打出關外!

兩軍交戰,要先派兩個使臣裝裝樣子,談不攏再開戰。外司省章典精通突厥語,為人剛正,這使臣的身份自然就落在了他身上。我是掌管外交的外司令,自然也是要跟着走一遭的。

武則天開始有些猶疑,讓一介女流北上突厥,自然是前路兇險,她着實不放心。我再三央求,保證自己只在幕後調節觀摩,絕不将自己置于衆之矢的的危險境界,武則天才勉強同意,叮囑我和談後一定要及時趕回來。

我決定帶着程野一起北上,有他在,我能安心不少。

回外司省匆匆收拾了細軟衣物,我便同章典乘馬車趕去城門與軍隊彙合,程野暫當車夫。這次北征的将領我也是熟識的——曾經的金吾衛,如今的雲麾将軍劉清河。

“到了。”程野勒馬下車,長臂一伸替我掀開車簾。

我剛在馬車上睡醒,擦了擦嘴角的口水暈頭暈腦地下車,便看見身量健壯高大的劉清河一身铠甲走過來,系着帥氣的黑戰袍,頭盔上的紅纓短雉尾随風顫動。他朝我抱拳行禮,領着四個高矮不一的男人道:“公主吩咐末将好生保護縣主,這四人是公主府上的得力護衛,特派來貼身保護縣主。”

說罷,他又點了四名高大的士兵,道:“這四位小将乃是軍中百裏挑一的高手,是末将撥來保護縣主的。”

程野抱臂倚在馬車壁上,面色不善的瞥了眼劉清河。

我看這八名護衛,大有“前朱雀後玄武、左青龍右白虎”的架勢,頓時哭笑不得,直朝他們揮手道:“別圍着我啊大哥!都去後面跟着吧,這兒有他就夠了!”

說罷,我指了指程野。程野這才眉頭稍松,裝作若無其事地上了車,執着馬鞭吊兒郎當地坐在車前。

行軍三日後,改乘羊皮筏子渡了黃河。五日後,朔風凜冽,大軍到了白雪覆黃沙的茫茫大漠。行軍之路艱難而枯燥,我最開始的那一點兒好奇與興奮早已被磨成渣渣随風飄散了,緊随而來的只有勞累、厭食和嘔吐。

話說,這一路程野那小子身上倒發生了一件有趣的事兒,讓我當做笑料取笑了許久。

甘州毗鄰絲綢之路,一路上番邦駝隊絡繹不絕。這日,軍隊與一兜售什麽膏、什麽露的大食商人擦肩而過,程野見了竟停下馬車,饒有興趣地湊過去撥拉着那一地香噴噴的瓶瓶罐罐,問道:“你這兒,有沒有祛疤的靈藥?”

大食商人:“叽哩哇啦啥瓜砰@¥#%&*……”

程野:“= =!”

我愣了好半響,才明白程野買祛疤藥的用意,頓時很不厚道地在馬車裏笑得打滾!章典一臉莫名地看着我,搞不清楚狀況。

我抹了把眼角笑出的眼淚,推了推章典的胳膊,抱着肚子上氣不接下氣道:“哎喲!章、章大人,你去、去問問那大食人,看他有沒有祛疤的靈藥!”

章典一臉霧水地下了車,用生澀的大食語加上各種怪異的肢體語言,總算跟那大食商人順利溝通上了。出乎意料的是,大食人還真有祛疤之藥。

章典付了錢,拿起那一盒精致的膏藥交到我手裏,我打開聞了聞,只覺一股冷香撲面而來,當即腦補出程野勾起乳白噴香的膏藥,對着銅鏡翹起蘭花指頗為風騷地塗抹的畫面……艾瑪不行了!我錘車狂笑不止!

章典像看神經病似的看着我。我将那一盒祛疤藥抛給程野,湊上去故意出言調戲道:“開始在乎自己的容貌了,程公子可否是有心上人啦?不妨說來聽聽,興許本官還能給你說個媒!”

程野一臉面癱狀,長臂一伸,卻是耳根通紅地推開我。

他接過盒子揣進懷裏,對章典點了點頭道:“我會還你錢的。”

“……”章典忙擺手,一臉詭異道:“不、不必了!”

“哈哈哈哈哈哈你太可愛了!”又逗得我狂笑不止,章典茫然。

南方開了春,這朔北卻依舊使千裏冰封的寒冬。今夜下了場大雪,阻攔了行軍之路,因此直到第七日黃昏,我們才踩着咯吱咯吱的積雪到達甘州營地。

駐軍,紮營。第二天清晨,劉清河親自率兵護送我和章典等使臣前往突厥營地。

“我、沒、有、南、犯!”一進營地,便聽見一個熟悉的嗓音一字一句、咬牙切齒地說道。

阿史那闕像頭暴怒的野狼,在談判的帳營裏踱來踱去,他旁邊盤腿坐着一個二十出頭的棕發男人,穿着厚厚的皮毛大衣,剛毅的面容好像刀斧劈成,淺棕色的眸子十分深邃淩厲,如同一頭靜卧的獅子。

一見到我,阿史那闕碧綠的眸子一怔,頗為失望道:“怎麽是你!上官靜沒來?”

随即又不耐煩地扯下額帶,露出一頭淩亂的黑色短鬈發,用漢話粗聲道:“不管了!你們漢人實在是太壞了!挑唆我那沒腦子的叔叔阿史那默哆燒殺搶掠,又嫁禍于我兄弟二人身上,我和默棘是無辜的,你信也不信?”

“喂大哥!你這是談判的态度麽?”我哭笑不得,繼而一愣,驚問道:“等等!誰?那個挑唆阿史那默哆的漢人是誰?!”

作者有話要說: 聽聞最近寺明的人氣高漲,宣兵奪主,程野表示有些不開心,抱臂認真道:“雖說你們喜歡誰都與我無關,但男人追重要的不是外表,而是內涵!比如責任、成♂熟、持♂久……再說一遍,我一點也都不在乎讀者喜歡誰!”

說完,他從懷裏掏出一個小盒子,确認左右無人後挖出一坨藥膏來抹在臉上,心想:只要把這道疤去掉,我就完美了!到時候讀者一定會愛我愛得死去活來吧~~

嗯哼,想想還有點小激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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