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28】 哥哥,你疼不疼啊!……
白啄有午睡的習慣, 中午回到家想像以前一樣睡半小時,但她躺那兒半天絲毫沒有睡意,白啄閉着眼抿着嘴笑就像個偷吃到糖的小孩子。
許久, 白啄放棄強迫自己入睡的想法, 她坐起身屈起腿,用胳膊圈住, 把下巴放在膝蓋上枕着,無聲笑了好長時間。
他們都知道那句話代表的含義。
——白啄,你膝蓋還疼嗎?
——哥哥,你疼不疼啊?!
小時候的白啄看見許厭額角和手腕上的血跡, 急得眼淚都要出來,只會眼睛噙着淚水帶着哭腔一遍遍地問:“哥哥,你疼不疼啊?”
小時候的許厭很瘦,頭發也被剪得坑坑窪窪, 他漠然地看了眼手上還在往外滲血的傷口, 毫不在意地搖搖頭。
但看了眼含淚的白啄,他還是縮了縮胳膊, 把手腕縮到袖子明顯短了一截的外套裏,再往後退一步, 用着帶着稚氣但毫無起伏的聲音回道:“我沒事。”
小白啄當然不信,她眼淚巴巴瞧着許厭的傷口,急得不行:“你跟我回家好不好?”
誰知小許厭卻繃着嘴搖頭。
那時的白啄太小, 什麽都不會, 在許厭面前她只會哭,像個小哭包。
這點,好像從小就是,長大了, 依舊是。
好像只有在許厭身旁,白啄的淚腺才會格外發達。
所以,見他拒絕,白啄徹底忍不住了,眼淚簌簌地往外落:“你傷口疼,我家有藥箱。”
許厭從不在意身上的傷口,因為它會自愈。
他也從不開口說去醫院的話,知道沒人帶他去,反正傷口總有一天會好,早晚對他來說無所謂,就是永遠不好也沒什麽大不了的。
許厭不放在心上,但他被白啄的哭聲弄得不知所措,幹巴巴道:“我不疼。”
看到他額角的傷口和他一直縮在外套裏的手腕,眨巴眨巴眼睛瞬間又掉了幾滴淚珠子:“你騙人。”
說完哭得更加厲害。
許厭站哪兒很無措,他往前走了一步,擡起沒有受傷的右手準備安慰她,可是看見手上打架時蹭上的灰和血跡,他抿了抿唇,又慢慢放下。
會弄髒面前粉嫩嫩穿着漂亮碎花裙子的小妹妹的。
許厭站在她面前,垂下的小拳頭重重在衣服上蹭了一下,最終還是只說了幹巴巴的三個字:“別哭了。”
我不疼、我沒事、你別哭,這是小時候許厭對白啄說過最多的幾個字,他不會喊疼、不會哭,他對發生的一切都默默咬牙受着。
白凜比他們大幾歲,平時割破個手指,連血都沒流兩滴他都能鬼哭狼嚎地喊半天,但到許厭這兒,就是傷口處已經看不出原本的皮膚樣子,他也只輕描淡寫說句:“我沒事。”
知道許厭是在安慰她,小白啄擡手抹抹眼淚,低頭四處尋找因為驚吓掉在地上的東西——那個紙袋子就躺在旁邊他們腳邊不遠處。
不知道誰在慌亂中踩了上去,剛才還鼓鼓的紙袋子已經扁了下來,食物裏的汁流出來了一些。
白啄看着紙袋子上面的腳印,嘴角向下撇着,眼淚又想冒出來。
許厭順着她的視線自然也看見那個紙袋子,他繃着嘴沒說話,擡腳幫她撿起來時,白啄已經先邁了步子。
許厭站在她身後,咬着牙齒,兩只小拳頭緊了又緊,把剛才那幾個小孩的臉又在腦海裏過了一遍。
“哥哥。”白啄彎腰撿起紙袋子,放在手裏,她低着頭,又紅了眼,“你吃不成了。”
許厭的背僵了下,下意識反問道:“給.....我的?”
“福媽做的,很好吃。”白啄吸了下鼻子,“想讓你吃。”
白啄吃了一個就想到了那個幫她搶回繪本、還給她酸奶喝的小哥哥,所以她來到前兩次遇見的這條巷子裏,誰知道一拐進來就看到手中拿着棍子正在打架的人。
他眸子猩紅,小小年紀就已經渾身戾氣,而這份戾氣在那塊磚塊扔上他額頭時達到頂峰,也在聽到白啄驚呼聲時散了大半。
所以,他的戾氣吓退了那三個小孩,但也吓得自己站在那兒不敢回頭。
萬幸,白啄沒有逃走。
她一遍遍問“你疼不疼啊”、她說“你跟我回家”、她在難受“你吃不成了”,但白啄的這些情緒裏唯獨沒有害怕。
許厭看着她,嘴唇微動:“為什麽?”
小時候的白啄其實不知道他在具體問什麽,但她還是理所當然回道:“因為你是我的朋友啊。”
所以才想着你,所以才擔心你,所以才會心疼你。
那是第一次許厭接收到了這樣的訊息:被人記着,被人護着。
即使給他傳達這樣訊息的是個幾歲在大人眼中什麽都不知道的小女孩,但這也足夠許厭記着,記十幾年,記到再也忘不了。
只是,白啄思緒猛地一頓,她皺眉回憶着當時給許厭帶的食物。
當時怕她難受,許厭把紙袋從她手裏接過來,裏面的東西放到周圍的流浪狗前面,安慰她說:“沒有浪費。”
白啄努力在腦海裏回憶着那天的細節,她的記憶告訴她,即使被踩得面目全非,那也是福媽十來年沒做過的……生煎?
白啄倏地坐直,松開圈着腿的手,整個人僵在床上。
許久,白啄如機器般地摸出手機、打開通訊錄、撥號。
“滴、滴……喂,啄啄?”
“福媽。”白啄緊緊攥着手機,“我能問你個事嗎?漫中旁邊有家很好吃的生煎店,我記得您以前也給我們做過。”
白啄聽着,她攥着手機的手心開始往外浸冷汗。
都已經挂斷了很長時間,白啄依舊保持着握着手機放在耳朵邊的姿勢。
半晌,白啄才放下手機,她在心中一遍遍告訴自己,可能是巧合,但白啄的臉紅撲撲的,她的心撲通撲通跳個不停。
最後她心中只剩下一個想法:怎麽辦,怎麽這麽喜歡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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