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債臺築,賬目清(一)

第42章 債臺築,賬目清(一)

兩人随意找了棵樹,在樹下窩了一夜,到第二天,依舊是騎馬上路。劉念提出疑義,靳重焰說:“我希望我們兩人獨處的時間再多一點。”

劉念紅了臉。成親以後,靳重焰像變了個人,說清話面不改色。要不是從小到大的習慣還在,他幾乎要以為他也被奪舍了。

靳重焰道:“‘東吳山美天下贊。’這裏離東吳山很近,我們不如去東吳山看看。”

劉念道:“有多近?”

“大概七八百裏。”

“……”

靳重焰道:“我們可以直接飛過去。”

劉念低下頭,輕聲道:“我想早點回不棄谷。”

靳重焰強笑道:“天氣越來越冷,東吳山那麽高,山上一定很冷,也不是游玩的好時候,下次去也好。”

兩人騎着馬走了會兒。

靳重焰道:“前面有個張家鎮,鎮上住着好幾戶姓張的修真世家,月中的集市會販賣些靈寶法器,再兩天就是十五,不如我們去看看?”怕他不同意,又補充道,“是路過的。”

劉念囊中羞澀,不大想去,怕看了沒錢買更難受,可是看靳重焰低聲下氣的樣子又不忍心拒絕,只好點頭。

靳重焰喜笑顏開,連說了三個好字。

這樣刻意讨好他的靳重焰對劉念來說是陌生的,打亂了他自以為設定好的步驟,不能視而不見,又無法坦然受之,結果便是不知所措。

他的迷茫完全落在靳重焰的眼裏,讓他心情無比沉重。過去的自己到底有多自以為是,目中無人,才會讓劉念連這樣細小的讨好都接受得膽戰心驚?

靳重焰本以為掌握好了與劉念相處的要領,可是這番相處下來,卻更加迷茫了,甚至對以前的自己産生了極大的懷疑。以至于對劉念與自己相親相愛的那段時光也不确定起來。

當時的劉念真的是開心嗎?

還是為了自己佯裝出來的?

兩人表面和和氣氣,私底下一個賽一個的心情沉重。

張家鎮原本是個村,後來加入了幾戶姓張的修真世家,規模越來越大,漸漸地變成了鎮。這幾個修真世家雖然都姓張,祖上卻沒有血緣關系,認識的緣由也十分奇葩,就是在一次修真大會上聽說彼此都姓張,倍感親切,互相稱兄道弟。後來修真大會被魔修偷襲,幾個人湊在一起逃走,患難見真情,決定搬到一起住,彼此有個照應。恰逢幾個人逃跑時路過當時的張家村,十分中意張家村的名字,又見當地靈氣充足,是個修道的好地方,就在這裏安家落戶。

當初簡簡單單真真切切的情誼經過幾百年早就變了質。幾個世家有興有衰,有親有疏,唯一不變的是還都姓着張。

到了鎮上,靳重焰說:“我認識彭裏張家的當家人,不如去他那裏借宿幾晚。”大家都是張家,喊起來容易混淆,為了分辨,幾大世家就在張家前加了個祖籍。彭裏是斐國的一個村莊,斐國是通天宮所在地,靳重焰也是在對方回鄉祭祖的時候認識的。

劉念自然沒有意見。

靳重焰到了地方,家主誠惶誠恐地将人迎進去,單獨辟了個院子給他,還将院周圍的人都撤走了。

靳重焰十分滿意,倚在門邊,看着劉念裏裏外外的忙碌。等他将床鋪好出來,伸手一攔,将人摟在懷裏。劉念身體僵硬得像塊石頭,剛想掙紮,就被靳重焰直接抱起來,放到床上。

“我去燒熱水。”劉念要站起來,被靳重焰推了一下,又跌坐在床上。他蹲下身,捧起他的手,親你地啄着。

“你別這樣。”劉念尴尬得手腳都不像是自己的了。

靳重焰擡頭看他,認真地說:“阿念,我們成親了。”

劉念張了張嘴,無話可說。

靳重焰說:“我們是彼此最親近的人,名正言順。”

劉念低下頭,低聲道:“我去廚房燒水。”

靳重焰道:“燒水沐浴?”

劉念低應了一聲。

靳重焰笑得意味深長,站起來:“好吧。你去吧。”

劉念不敢置信地擡頭看了他一眼,似乎沒想到他這麽簡單地放過了自己。

靳重焰道:“要我陪你去嗎?”伸手去抓他的手,劉念一下子甩開,快步跑了出去。等身影完全消失在視野裏,靳重焰嘴角的笑意慢慢地消失,默然地看了會兒床,慢慢地坐下來。

劉念燒完水,将水放到睡房門口,人很快躲進對面的西廂房。

靳重焰出來就看到水桶冒着熱氣,對面的門緊閉。他走到西廂房門口,輕輕地叩門。

劉念在屋裏說:“我睡下了。”

靳重焰道:“還未沐浴呢?”

“我在廚房洗過了。”

靳重焰按在門上的手緊了緊,卻聽到裏面的呼吸聲突然急促,終究軟下心來,柔聲道:“我們明天去外面走走。”

“……好。”

靳重焰慢慢地走回來東廂房,在床上坐着,直到木桶裏的水徹底變涼,才脫了衣服跳進去,一邊洗一邊喃喃自語:“不可操之過急。”

次日,劉念一打開門,就看到靳重焰笑眯眯地站在門口。“你等了很久?”劉念看了看天色,東方才露白,大多數的天空還灰着。

靳重焰當然不會說自己一宿沒睡:“剛到。阿念,這算不算是我們的心有靈犀?”

劉念沒接這個話茬,目光往旁處溜:“我們去哪裏?”

靳重焰握住他的手:“我也是頭一回來張家鎮,我們一起出去逛逛。”

為了方便他們自由進出,家主選院落的時候特意選了一個側門的,從院子出來,過兩個回廊就能出去。只要張家的人不打攪,完全就可以關起門來過自己的日子。

靳重焰拉着劉念出了府,在附近的街道肆意閑逛,看到好吃的,就停下來,拉着劉念品嘗。肉包菜包豆沙包,煎餅烙餅千層餅,從街頭吃到街尾,一家不落。他注意到劉念吃之前,嘴巴都會無聲地嘀咕幾下,好奇地問道:“你在說什麽?”

劉念吓了一跳:“沒什麽。”

靳重焰直覺有事:“不喜歡吃?”

劉念低頭看着腳尖,正醞釀着說辭,下巴就被靳重焰強行擡起來:“看着我說話,不要看着地!”對于這點,他忍得太久已經忍不下去。

劉念道:“我不餓。”

對着劉念躲閃的眼眸,靳重焰覺得自己渾身是勁,卻打在棉花上。他道:“我帶你看看成衣,不,我們去布莊,訂做衣服。”

劉念拉住他:“夠穿的。”

“那去酒莊看看,你想不想喝酒?”

劉念搖頭如撥浪鼓。

靳重焰道:“那去古董店看看,你不是要回不棄谷嗎?襲明照顧你這麽久,我們不如買些禮物給他。還有你的師兄弟……唔,如果他們以後不作死的話,我們也可以買點東西給他們。”

劉念搖頭道:“師父不講究這些的。”襲明要的東西也不是尋常古董店買的到的。

被拒絕了這麽多次,靳重焰心裏窩火,不斷地念清心咒才穩定情緒。現在的他,喜怒哀樂都被劉念牽制,偏偏劉念渾然不覺,刻意地拉開兩人距離,讓他備受煎熬。

他突然懷疑自己逼劉念成親是否操之過急起了反效果。

靳重焰道:“也罷,等十五日集市開的時候,我們再挑些他喜歡的。”

劉念道:“我想一個人去一個地方,你先回去吧。”

靳重焰立刻緊張起來:“你一個人要去什麽地方?”

劉念支支吾吾地說:“也沒什麽。”

他越是說沒什麽就越是有什麽,原本就警惕的靳重焰更不肯離開,死纏爛打地賴在劉念身邊。劉念想着以他的修為若是想不動聲色地跟在自己後面易如反掌,自己拒絕也是白拒絕,便答應帶他同去。

靳重焰跟在他身後在大街小巷穿梭,直到在一家打鐵鋪門口停下。

劉念邁步進去,對熱情洋溢的夥計指了指架子上的一個灰黑色鐵爐子:“這個你賣多少錢?”

店夥計道:“這爐子可不是普通東西,金子銀子都使不上的,要靈石才行。”

劉念問:“多少靈石?”

店夥計說:“不多,就五塊下品靈石。你別看它現在灰不溜秋的,其實是好東西。明珠蒙塵,擦拭擦拭還是明珠。”

劉念道:“這爐子現在燒飯嫌小燒丹沒靈,五塊下品靈石還是貴了。”

靳重焰悄悄拉了下他的袖子,用眼神說,五塊下品靈石毛毛雨,要是真喜歡,立刻拿下。

劉念看着店夥計,繼續道:“不過我可以煉制它,煉制之後,它能值一顆中品靈石。”

店夥計一怔,讪笑道:“那敢情好。”

劉念羞澀道:“那你要不要我煉制?”

店夥計二丈金剛摸不着頭腦:“你要幫我煉制?”

劉念道:“五塊下品靈石,我幫你煉制。”

店夥計總算明白了,原來他兜兜轉轉地說了半天是上門兜生意的,臉色頓時有些不好,但五塊下品靈石與一塊中品靈石之間的差價非常大,遠不止五塊下品靈石,他拿不定主意,便進屋請教老板。

他一走,靳重焰立刻拽着劉念的胳膊說:“好端端地怎麽想要煉制爐子?你要靠什麽煉制?三味心火?為了五塊下品靈石你竟然要用你的心頭血?!”

劉念道:“我只是想試試。”跟在靳重焰身邊越久,欠下的債就越多,不想辦法還一點,會慢慢地積累成山,讓他難以負荷。

靳重焰道:“試也不是拿這種不入流的東西試。”在他眼裏,值一塊中品靈石的爐子簡直和廢鐵沒區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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