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拒絕搬運|

孫燃鎖完帖子發完私信之後,從床上走下,站直着身子,側臉下意識地去看了眼墨朗的睡臉。

軍訓已經過去一半了,墨朗原本清秀俊逸的臉現在多了幾分黝黑,可依然俊俏無比,他眯着眼眸子,雙眼的輪廓狹長而深刻,長長而微卷的眼睫毛在眼睑上微微翹起,他的鼻梁很高,很挺,櫻紅的薄唇波光潋滟的看起來就想要咬上一口,像足一個水靈靈米分嫩米分嫩的水蜜桃。

清風自遠處的山崗吹來,掠過水晶鯉魚風鈴發出清脆爽朗的音調,繞過窗沿溜進了宿舍,吹起睡意朦胧嘴角自然微勾着的墨朗的斜劉海,他輕松自若,臉若出塵白蓮,微微蜷縮着的身子令孫燃看着十分想要擁抱守護着他。

孫燃如沐春風般勾唇微笑,随手拿起放落在床邊桌子上的五彩服,轉身右手一伸穿了上去,款步走到涼臺上去刷牙洗漱。

“當啷……當啷……”響遍了一整個宿舍。

慕容正華在床上微擡着身子,眼角透過玻璃窗斜睨地瞥了眼站在涼臺外的孫燃,再收回眼神,倦态十足地打了哈欠後整理疊好自己的被子,也起身來了。

昨晚靈魂出竅使得平常最早起床的墨朗,今天只比胖子鄭旦敢起早了一點,他習慣性的拿起手機來瞄一眼,發現論壇上有一條私信冒了出來,還以為是常規的消息,漫不經心地戳開來看。登時瞪大着墨譚眸子,嘴角微微勾起,笑彎着眼睛。

他的第一個小米分絲出現了!

“大大,我是你的忠實米分絲啊,我支持你!我真的好喜歡你呀!愛你的烈日致上。【包子臉任揉捏】”

看着私信心花怒放了許久,他才回過神來,立馬伸出修長骨節分明的手指,用指尖在手機屏幕上戳着一個個拼音字母。

“嗯……我也好高興。【微笑】”手戳了下發送綠色按鍵,發了出去。

墨朗的心裏像是一夜春風吹過,萬裏白被雪花盡數消融,眼前白霧缭繞,春天氤氲的氣息裏,火燒千裏的野草冒出了嫩芽,千年古木的枝芽上開出了含苞待放的花骨朵。

但他表面依然淡定自若,第一個米分絲,令他欣喜若狂,第一個米分絲讓他知道不是自己不在乎,先前論壇上一衆吧友诋毀自己是想要出名才冒充“天下第一國師”,無數的謾罵與嘲笑,他本以為在論壇上,別人只是為了看好戲才乘着千萬匹草泥馬奔騰過來踐踏辱罵你。

一直到這一刻,他收到了第一個小天使的支持,他熱淚盈眶,這遠比一個總是賴在你身邊不厭其煩對你說“我喜歡你”,還要讓墨朗感動。

也許萍水相逢好過如影随形。

前世在“涼城”集市上買糖人,一個年齡跟他約莫差不多的少年,第一次晤面就脫口而出,說要娶他做自己的第十位男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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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的一切不過是重複他的浮誇與深情。

浮誇的是一見鐘情,深情的是日久生情,磨人的是流年無情那人穿梭在雲中,無法觸摸,抓摸不透。

已經忘了他在自己的耳畔說過多少遍要娶自己做他的妻子了,十遍?一百遍?還是一千遍?應該沒有一萬遍,畢竟相見的次數并沒有如此頻繁。

那個錦衣華服,面若白蘭好相貌的少年,他叫司馬如昨,嗯,千年了,與他之間相處的點點滴滴有些已經混亂了,有的在時空潮流裏浮蕩繼而被化作一個個水泡在日光下破碎成水霧,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可腦海裏依然剩下那麽些零星碎片,揮之不去,攬之不往,卻又在腦海裏漸漸清晰,可以一一回放。

一個大雪紛飛的午後,大街小巷上鋪滿雪白白的一片,冬日裏金鱗的日光灑落在鱗次栉比的屋梁背脊上,遠遠看去亮芒一片,十分刺眼。

一頂大紅色官家轎子在白茫茫一片的大街上擡着走倒是十分顯眼,兩個擡轎子的仆從在紛飛的大雪下擡着轎子走甚是艱難,瘦骨嶙峋的身軀好似一陣風就要把他們給吹倒了似的,午後斜陽溫柔,鋪滿血花的大街上留下一排排腳印。

大街上熙熙嚷嚷,酒店茶樓小房裏的人紛紛走出來,來到大街上一個敞開大門的宅子前排着隊,似乎有着富貴人家在分發炭火又或者米糧,這個冬天比往年來得要早,且要漫長,一些靠着隔年留下來的谷糧勉強度日的小農家庭,恐怕熬不過這個嚴寒的冬天。

涼城裏,北風卷地,風雪滿天飛舞,大街上随處可見面黃肌瘦、瘦骨嶙峋沒有半寸肉丁,穿着衣衫褴褛,破了好幾個洞的衣衫的男女老少正瑟瑟顫抖着手,顫巍巍地捧着一個裂了半邊嘴的破碗在街邊乞讨。

墨朗一身道袍,小道士模樣,款步走到大街轉角處一條白雪漫天飛舞的小巷裏。

陰冷的小巷裏兩側的地面上坐滿了大大小小的乞丐,聽見腳步聲紛紛擡起颔首,一雙雙望眼欲穿的眼睛裏等不來腰纏萬貫的達官貴人,倒是眼巴巴瞅見一個小道士,飛沙砸了眼珠子,飛蛾撲向燭火成了灰末,眼眸裏沒有半分希冀。

時年十六歲的墨朗,一身道袍衣袂飄然,面頰白皙緋紅如若盛開在小池塘裏亭亭玉立的紅荷,修眉星目下,有着一個很高很挺的鼻子,舉手投足間,俨然一個未經風霜清秀俊逸的少年。

“嗚嗚嗚~~”不遠處傳來幾聲哽咽抽泣的聲音。

墨朗聞聲走來,看見一個尚處在襁褓中的嬰娃被臘月寒凍僵着身子,巴掌大的小臉呈青紫色,沒有半點血色,氣若游絲,懸吊着的一點氣息也将快要斷絕。

“求求你,救救我出生不久的孩子,我求求你。”一個面黃肌瘦,滿臉污泥的少婦跪落在雪地上,前身趴在雪地上使盡渾身的力氣往墨朗的腳下匍匐前進,無盡的黑暗中伸出一只手緊緊抓着墨朗道袍的衣角,那一刻,她仿佛看見了觀世音菩薩下凡一般,熱淚盈眶。

她聲音極其孱弱,說一句有的無的,聽得不是很清楚,最後的一句卻分外的清晰:“救救我的孩子,它已經三天沒有奶吃了,還患了傷寒……”

婦女說完最後一句話,羸弱的身子終于支撐不住倒了下去,她的下巴扣落在碎碎血花的小巷青石板上,蓋着白被的青石板上開出了幾小朵紅梅,她合上了雙眼,身上最後的一點力氣都已經消耗殆盡了。

墨朗急忙蹲下身子,伸出修長白皙的右手搭落在少婦右手的脈搏上,脈象輕浮無力,如曉風拂過清潭,激不起半點漣漪。

他擡起右手去捏着婦女的眼皮往上提了提,婦女瞳孔放大痙攣,渾身上下抽搐着像是溺水的人在抽搐着腳,奄奄一息中,似乎又看見了早升的旭日。

“熬過寒冬,就是暖春了。”婦女嘴角抽搐的嘀咕着。這句話激勵着無數瘦弱病危的鄉裏眼睜睜着熬過一個個漫長無邊的黑夜。

可有的人依然死在了荒山野嶺亂葬崗中……

墨朗從身後背着的竹籃子裏拿處一小瓶裝着丹藥的青花瓷小玉瓶子,倒出了顆糖丸般大小的丹藥,用手去捏開婦女的嘴巴,往裏面塞進去。

他再把裹在淡藍色襁褓裏的小男嬰抱過來看了看,小男嬰倒無大礙,只是多日不進食,身子虛弱,還被風雪冷着染上風寒了,墨朗伸出溫潤的手掌放落在小男嬰的額頭上,默念道法,丹田出湧出一道淺綠色的流光,經由墨朗修長的手指傳遞到小男嬰的身上。

小家夥打了個激靈,一雙水汪汪圓潤着的眼睛眨了眨,稚嫩無華的小臉上浮蕩起幾點白芙蓉花清純自然的笑容,不一會兒撅着小嘴笑了起來。

墨朗用自己的法力給小男娃祛除了風寒雜症,從背囊裏拿出一小塊蔥油餅,一小塊一小塊掰成小碎米分,用指尖蹭着抹到小家夥的嘴唇上,慢慢地,他的臉色也好了些許。

暈睡了的婦人醒來,滿是風霜的眼眸子裏綴滿淚水,她跪直着身子在鋪滿白雪的青石板上大力的磕頭,“恩公!謝謝你!”

墨朗清風凜然的笑了笑,搖搖頭說:“姑娘不需言謝,小道力所能及之事,姑娘言重了。”

一旁的乞丐紛紛向墨朗投來救世主南無觀世音菩薩救苦救難清澈隽永的眼神,紛紛跪倒在地上求墨朗救救自己。

“觀世音菩薩,求求你救救我的母親,她已經快不行了。”

“觀世音菩薩,求求你救救我的娘子,大夫都說她熬不過這個寒冬,都是我的錯,我不應該娶她,還讓她跟着我受累受苦受罪……”

“觀世音菩薩,求求你救救我們,我們都饑寒交迫,背井離鄉來到這裏,無親無故也無人可投靠,求求你救救我們一村子的人吧!”話到傷心處,幾度哽咽,聲音不成調,熱淚盈眶。

這一巷子的乞丐竟然來自同一個小村莊,今年的這一場風雪來得特比急且兇猛,許多莊稼都已經被凍死了,一路上趕來“涼城”,一些比較瘦弱的在路上就死在了荒郊野林裏,死後連一張破草席子也沒能拿來用着裹着屍身,暴屍荒野,餓殍千裏。

墨朗随即在小巷深處擺了個攤子,挂起一個白帆布,上面墨汁所到之處,一揮而就,豪邁揮灑出“懸壺濟世”四個大字。

“鄉親們,都別急,你們排好隊,一個個來,我給你們看病。”

“看病?”一位老者佝偻着身子往前挪了一小步,咳嗽了兩聲後接着說:“可我們這些乞丐哪裏有錢給藥費啊,先別說藥費,就連給大夫的診治費也都沒有啊,我們是口袋空空,一貧如洗啊!”

老者手腳瑟瑟顫抖,哽咽着眼眶灼熱,爬滿滄桑皺紋滿是褶皺的黃葉臉上老淚縱橫。

墨朗急忙跑到老者的身旁去扶着他,“我這裏是不用錢的,我給你們看病,你們不用怕,我會醫治你們的。”

墨朗聲音裏的話語就像是寒冬臘月裏的一盤炭火,只會給予人無比的溫暖,像是一束光,驅走漫長的黑夜。

大紅官轎上走下來一個穿着靛青色靴子的人,寒風吹起他身後的錦衣披風,他在轎子邊上站立着,遠遠的注視着墨朗出神了許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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