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見面

長途汽車颠簸在山路上,車內的乘客都昏昏欲睡,十分安靜。

姚子清塞着耳機,手肘撐在窗戶邊手背抵着下巴看着車窗外倒退的景色,微垂的眼眸一片平靜。

重生之初他盡管再思念家人也不敢立刻回家,如果被他們看出自己異樣他不知道該怎麽解釋。

好在重生時正好放假,身邊一個人也沒有,讓他有足夠的時間慢慢從末世中調整過來。

現在離二哥所在地方越來越近,卻與自己想象中的不同,反而格外平靜。

之前有想過,要不要将末世的事情編造一個理由告訴二哥,例如夢中預言,先人托夢之類的,反正有空間戒指,哪怕這麽離奇的事情估計二哥也肯定會相信。

到時候再将戒指交給二哥,如果戒指在二哥手裏,一定比在自己手裏用途更大。

可惜這個計劃終究沒能實行。

至于要不要将末世的事情告訴二哥,姚子清從來沒想過要對二哥隐瞞,只是在想要怎麽說出來。

重生的事情,他不會對任何人說,只會将它永遠埋在心底。

程輝接到門衛兵的電話還愣了一下,不過随即就反應過來了,讓門衛兵把人帶去會客室等着,自己放下筆往特連走去。

程輝并不是軍校畢業而是從入伍之後在部隊裏一步步爬到這個位子。

兩年前上頭調任過來了一個剛畢業的副連級中尉,對于這種在他們眼裏等同于’子弟兵’一樣存在的人,他們其實并不太喜歡。

就像是正規路子瞧不起野路子’沒文化’,野路子看不起正規路子的’嬌氣’一樣。

而這個雷蕭卻讓他颠覆了對’子弟兵’的看法,靜止不動時沉穩如山的氣息,并不算壯碩的體格卻給人一種巍峨的壓迫感。

而與他交手之後更是讓程輝另眼相看,只是四年軍校畢業生,卻能夠跟他們這些在部隊裏摸爬滾打十多年的人不相上下,若說是有這種家庭背景自幼接觸倒沒什麽稀奇,可是當案裏寫的十分清楚,這只是個從農村裏出來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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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程輝這個正級對雷蕭這個副級剛改變看法起了一點興趣之後,人直接調到特連去了。

僅僅只是一年的歷練,其成長的速度更是讓程輝驚嘆。

所以只要雷蕭沒有任務的時候,程輝最喜歡幹的就是拉着他陪練,交情深了之後,更是常常拉着他在休假日出去喝一杯,雖然雷蕭向來滴酒不沾。

雖然雷蕭不善言談常年冷硬着一張臉,可是熟識之後不難發現,這人并不難相處,不過前提是他不讨厭你。

對于雷蕭家裏的情況他自然也清楚,有一個年邁的奶奶,一個大哥兩個弟弟,除此之外再無其他親人。

而他大哥和三弟都是跟他同父同母,所以一個姓氏。

但只要跟他交情比較近的都知道,他心頭最寶貝的是他那個表弟。

特連并不隸屬他們軍區,只是在同一個大院裏。

門衛兵說找他們連雷副連長時他才愣了一下,不過姓姚卻叫雷蕭二哥,除了他那個寶貝弟弟應該就不會有別人了。

雷蕭擡頭看了眼站在門口敲門的人,将手裏的文件夾遞給站在旁邊的人

“與上一季的數據做個對比,統計出結果分析給我”

旁邊的士兵行了個軍禮拿着文件連忙走了。

心都要凍碎了,雷隊果然跟傳說中的一樣,站在旁邊都膽戰心驚好可怕QAQ!

程輝見小兵夾着尾巴跑了收回目光笑道

“又不是對着敵人,我說你的冷氣能不能收斂一點,人家新來的孩子,別給人造成心理陰影”

“心理素質不過關趁早滾蛋”

程輝聳聳肩,那些新兵蛋子不是他操心的事

“你就不問我找你幹嘛?”

雷蕭專注歸類手裏的各項數據,對他的話充耳不聞。

程濤嫌棄的啧啧兩聲

“真不知道你在家是不是也這樣,你那個弟弟怎麽受得了你”

搖搖頭無奈的嘆了口氣“居然這麽對待我這個送信的小天使,老遠跑過來特意告訴你家寶貝弟弟在接待室等你,你換了單位怎麽沒跟家裏說,這幸好你沒出任務,不然人家不就白跑一趟…”

雷蕭看了眼不停碎碎念的人,放下手中的東西直接起身朝外面走去。

程濤眨了眨眼睛,居然被無視的如此徹底“啧,好想去圍觀( ̄- ̄)”

姚子清坐在接待室裏,時不時朝着外面看看。

在來的路上并沒什麽感覺,現在終于到了,等下就能見到二哥了,卻開始心神不定了。

等待的時間是漫長的,也是轉眼即逝。

在略微的焦躁中,門把手被人轉動。

姚子清的心随着轉動的聲響猛的一提,不自覺的手握成拳,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門口。

随着門被人拉開,一個身型高大的男人整個出現在視野裏。

頭發很短,但并不是部隊統一的寸板頭,飽滿的額頭,粗黑的眉毛下一雙淩厲的雙眼,內雙偏長,瞳孔漆黑,直視人雙眼時總給人一種被看穿的錯覺。

高挺的鼻梁讓五官顯得更加立體,厚薄适中的雙唇,常年不茍言笑的表情很容易讓人忽視他的年齡。

經過部隊的磨練,曾經的老成穩重更加內斂,氣勢收放自如更加顯得深不可測。

姚子清怔怔的看着熟悉又陌生的二哥,對二哥來說他們将近有兩年未見了,上次見面是大一那年過年時,後來的這幾年他都有意避開。

可是對他來說,他跟二哥已經隔了一個生死輪回的時光。

原來已經有這麽久了,他都沒有好好的看過二哥,他的二哥已經是個頂天立地的男人了,而他也不再是跟着那個背着背簍的小孩身後步履蹒跚的幼童了。

那些畫面恍若昨日,可眼前,他們卻已經長大了。

還記得那年他才初三,二哥已經大一了。

明明考上了大學,整個村子也沒多少大學生,而且還是東臨省的大學,要知道全國最好的學府都集中在這個省裏,在村裏這還是獨一個。

可是奶奶卻不開心,就算臉上笑着,可是看着二哥的眼神卻有種難過的感覺。

那個時候他以為奶奶是不舍得二哥,而且二哥考上的還是軍校,更是需要吃苦才能熬出來。

當初知道二哥的志願時他還問過為什麽要選擇軍校,那時二哥說他喜歡,既然有這個能力自然要選擇自己喜歡的。

他還很天真的替二哥高興,考上了如願以償的學校。

結果高二那年,有一次三叔公喝醉了說了醉話,他這才知道二哥根本就不喜歡軍校,他從小的志願就是做一個醫生。

三叔公懂一點點中草藥,雖然并不會把脈望聞問切這些,但老人總有一些歲月積攢下的智慧,村裏很多人有些小病小痛都會找三叔公幫忙抓個藥。

三叔公說二哥小時候總喜歡在他幫人抓藥的時候跟在旁邊看,他家裏唯一的一本草藥書被二哥是看了又看。

還曾問過這麽喜歡看這些是不是長大打算學醫,三叔公說那時候二哥滿眼的堅定,說長大之後一定要做一個優秀的醫生。

因為他們的父母是死于車禍,來不及醫治才導致身亡。

而爺爺也是從山上不慎傷腿,沒錢去大醫院只在鎮上接骨處理了一下,最終因為感染去世。

所以做一名醫生一直是二哥的執念。

而最終選擇了軍校卻是為了他。

從小他就喜歡畫畫,天分還算是不錯,可是家裏一個老人要養活四個孩子,還是四個男孩,能夠讓他們吃飽飯就已經很不錯了。

奶奶卻堅持讓他們四個全都上了學,只要能念,就一定要供他們念下去。

生活已經夠艱難了,哪裏還能再培養一門興趣。

雖然他喜歡畫畫,但也很明白家裏的情況,所以只能偶爾在紙上空白處畫些小人花草鳥魚,小學到高中班級的黑板報基本上都是他畫的。

二哥看他從小就這麽喜歡畫畫,總會收集空白紙,或者班上有誰作業本還剩幾張就不要了也會特意去要過來将沒寫的那幾張撕下,累積到一定的數量訂起來給他當畫本。

随着畫本慢慢增多,二哥想要将他培養成畫家的念頭也更加強烈。

醫學不是四年制,那要念很久才能念出來。

可是軍校不止所有費用全免,每個月還有補貼,不但能給家裏減輕很多負擔,還能将每個月的補貼存起來給他今後念藝術類院校做學費。

而且在校期間如果表現特別優異,就會有很多比賽的機會,那獎金也會很豐厚。

而且二哥四年後畢業,那時他正好上大學,在國內不管他考上哪所大學到時候都有能力供他去讀,就算想要出國也不是沒可能。

就這樣,二哥為了他選擇了最幸苦的一條路。

所以高三那年他将所有與畫畫有關的東西,連同床底下堆的滿滿各種不同紙張裝訂在一起的畫本,全部封存在箱子裏再也不曾打開。

在填寫志願的時候二哥還特意回來,帶了很多藝術學院甚至國外學校的資料。

還記得那時他看着那些精心挑選的宣傳冊只是搖了搖頭淡淡道“很久沒畫畫了,也不想再畫了”

二哥只是用那雙深邃的眸子靜靜看了他片刻,語氣很平靜卻字字有力“喜歡就畫,學費我有,選你喜歡的念,其他的有我”

而他的回答卻很傷人,他說“我喜歡畫畫你就以為畫畫是我的夢想,所以你放棄了你自己的夢想來幫我圓夢,可是你從來就沒有問過我什麽是我想要的就自己決定了我以後的路,你以為是為我好,可是這些都是你的意願從來就不是我的!”

他當時根本就不敢看二哥的表情直接推開他跑了出去。

他知道他的話很過分,可是只要想到二哥犧牲了自己夢想只是為了讓他以後可以随心所欲的畫畫,那些刻薄的話就控制不住的脫口而出。

想到那年二哥說軍校是他的志願自己替他開心的樣子,姚子清就後悔的恨不得這輩子都不曾拿過畫筆。

從此以後他對于畫畫也會下意識的排斥,從心底感到厭惡。

作者有話要說: 二哥“四兒以後排斥畫畫是因為我?”

萌兔“素噠╮(╯▽╰)╭”

二哥“四兒,烤兔子清蒸兔子紅燒兔子你想怎麽吃?二哥給你做”

萌兔“!!T^T嘤嘤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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