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雷蕭拎着兩個行李包從一輛布滿灰塵泥土的大巴上下來，這是他從進入部隊以來所有的家當物品。從此以後，他将與那個腥風血雨看不見硝煙的戰場再也沒有任何關系。那些出生入死過的戰友，那些一起拼命活到最後的兄弟，将成為他的生命裏，記憶裏，也許再也不會被提起的一部分。

順着熟悉的泥巴路走近那個炊煙袅袅的小村莊，這一次，他是真的的回家了。

姚子清正毫無坐姿四仰八叉的躺在沙發上，小五趴在他的身上睡覺，肚皮緩慢有節奏的起伏着。空調不斷地送出涼爽的風吹散屋內的悶熱，電視裏正在放着海洋探索。低沉的男音帶着讓人放松的磁性，正緩緩敘述着海洋霸主的日常點滴。寧靜的村莊悠然的午後，讓姚子清昏昏欲睡。

雷蕭沒有走前門，因為前門沒有後門方便。小五十分警覺的在雷蕭踏入客廳的瞬間就支起前肢，甚至都沒有動醒正在閉目養神的姚子清。

雷蕭一眼就看到趴在四兒身上那一團黑色的小東西，與它默默對視了三秒，便準備往四兒那邊走。結果就在他踏出腳步的時候，那個黑團子就微微伏下身子發出低低的警告聲。

雷蕭眼神微亮，這是條好狗，雖然很小，但如果好好培養，絕對是個看家護院的好家夥。咬人的狗不叫并不是沒有道理的，從他進門就被它發現，但是沒有第一時間對他吠叫，而是靜靜打量他的動作，見他有上前的舉動，便發出低沉的警告聲。

本來雷蕭還想再試探一下看黑團子有什麽進一步的舉動，結果四兒卻被黑團子給吵醒了。

姚子清聽到小五低聲警告的聲音，還當是家裏進了什麽人，摸了摸狗背坐起來一看，眨了眨眼睛，還以為自己沒睡醒。

雷蕭把行李放在椅子上，走上前摸了摸四兒的腦袋。掃了眼被四兒安撫後乖乖收斂的黑團子，走到廚房去拿水喝。新房子裝好的時候，四兒就錄了一段視頻，将家裏幾乎每個角落全部都錄下給他看了，所以哪怕是第一次看到完工的新房子，卻十分熟門熟路。

“二哥？”

“嗯”

“你回來了？”

“嗯”

姚子清愣了一會兒，才從迷糊中清醒過來，直接從沙發上跳起來。小五直接從他身上掉到沙發上，四腳朝天蹬了好幾下才翻過身。

姚子清興奮的直接從沙發上跳到剛從廚房出來往他這邊走的二哥身上“二哥！你真的回來了！退下來了嗎？以後還要回部隊嗎？”

雷蕭連忙托住他，發現四兒重了點，連腰上的肉也多了些。穩住之後直接把人放到地上，就算沒穿鞋襪，大夏天這麽一會兒也沒關系

“退了，不回”

因為剛從外面回來，身上都是汗，不過姚子清一點都不介意。抱起扒在沙發扶手朝他們看的小五道“二哥，這是小五！小五很乖的，就是黑子那只被虐待的崽子，我都沒跟你說的，想等你回來告訴你，小五本來快死了，可是被靈液救活了，靈液就是那個白色的乳液，我覺得那東西叫靈液也許更貼切一些，我積攢了一些些，二哥你一天喝一點，我已經稀釋給大哥三哥還有奶奶喝了，奶奶甚至都冒了一些黑頭發，真的超級神奇！”

雷蕭眼神一凝，倏地将目光盯在姚子清身上。盯得姚子清背脊一寒，心髒猛地打起鼓來，怔怔的看着二哥不敢說話。小五敏銳地察覺到氣氛的異樣，低聲警告着雷蕭的靠近。

姚子清怕小五惹怒二哥，連忙将小五抱在懷裏，摸着它安撫。小眼神卻一直偷瞄二哥，關于靈液的事情他确實沒跟二哥商量，就知道二哥肯定會生氣，還想着要忽悠過去呢。

“你喝了？”

姚子清聞聲小幅度的點點頭，低頭與擡頭看他的小五默默對視。雷蕭沉默半晌，氣勢一斂，算是暫時放過他了。轉身将行李拿回房間，順便打算沖個涼。

姚子清誇張的松口氣，戳了戳小五的腦袋“真沒用，被二哥吓的連尾巴都夾起來了，以後我還怎麽指望你保護家保護我啊？！從今天開始，減少你的零食！”

無辜躺槍的小五“……”

等二哥洗完澡之後，姚子清将靈液讨好的送上去“二哥你聞聞，是不是光是聞聞就特別神清氣爽跟升了仙似的”

随着姚子清将瓶蓋打開，一股清甜的香氣瞬間在房間裏彌漫散開。雷蕭神情一震，看着銀瓶裏的液體眼神更加幽暗深邃

“你喝了什麽感覺？”

“特別舒服，就像被包裹在元素能量的海洋裏一樣，特別特別爽，你喝了就知道，不過一次不要喝多，但我覺得一次喝多點效果比較好，我第一次喝了半滴，結果拉了三天的肚子，但我感覺是在排毒，因為越拉肚子反而精神越好了，你看我氣色，昨天三哥還說我自帶柔光效果呢，紅潤紅潤的”

“我試過沒問題之後，才給他們喝的，不過沒有放太多，只是稀釋在水裏面，可能稀釋了吧，反正他們沒像我那樣拉肚子，不過這幾天三哥說他感覺精神頭特別足，還說肯定是前段時間天天跟着大哥去玉米地收玉米鍛煉了的，還讓我下一茬的時候也跟着下地鍛煉一下，我覺得大哥好像知道了什麽，有欲言又止的問過我，我說讓他去問你”

雷蕭點頭，将蓋子重新蓋好，就算要喝也不急在一時半刻。見四兒确實氣色紅潤，人也長了些肉，這才放心了點

“以後不許莽撞”

“我哪有莽撞，我還是先給小五試試我才自己喝的，二哥我跟你說，也許是小五喝了靈液的關系，我覺得它特別聰明，真的能夠聽得懂一些很簡單的話，我這幾天都在網上找一些訓練狗狗的方法，估計以後小五肯定是世界第一聰明犬！”

看着四兒不停的炫耀小五多麽聰明多麽乖，雷蕭想到小時候四兒總是眼巴巴地想要把小黑帶回家養的樣子。小小的個子蹲在地上，還沒小黑立起來高。時間過的可真快，當年的小黑都有了崽子，他家的小崽子也長這麽大了。

忍不住擡手在他頭上揉一揉，都快跟自己一般高了，那個小小的四兒，真的長大了。

姚子清有些小心翼翼地詢問“二哥？你不生氣了？”

雷蕭迅速收回自己的，冷漠的轉身離開。要真生氣，早就被氣死了。

姚子清連忙抱着小五追在後面，叽叽喳喳的說個不停。走到樓梯口正好奶奶從外面進來，看到兩個孫子便笑眯眯道“在門外都聽到四兒的聲音了，就猜是不是你回來了，果然，也就只有你才能讓四兒像個小麻雀嘴巴不停的說”

“奶奶”

“我哪有像個小麻雀，不過二哥好幾個月沒回了，家裏發生好多事情都要跟二哥講”姚子清說着就竄下樓，膩歪在奶奶身上。

此時，從屋外傳來一陣吵嚷聲，喊叫的格外激烈，姚子清見二哥出去看情況，也連忙抱着小五跟了上去，奶奶在後面喊着“看看就好啊，你們別參與進去，蕭兒你帶着四兒站遠點啊”見他們走沒影了，搖頭嘆氣道“這燥熱的天，火氣都大喲”

雷建正拿着鐵鍬跟雷陶生争的臉紅脖子粗的，本來在外面不動就會熱的汗流浃背的，這麽一争執火氣上來了，那汗就跟水似的往下淌。有些人身上體味較重，尤其是農村的男人，更是不好聞。

姚子清現在感官都特別靈敏，老遠就聞到一群大老爺們的汗臭味，頓時挺住了腳步，幹脆抱着小五遠遠觀望看熱鬧。雷蕭也不是愛湊熱的人，只是在他家門前這麽吵鬧，自然要出來看看。見四兒停下步子，他也沒有繼續上前，站在屋檐陰涼處看着他們。

聽了一會兒，原來是雷建之前原本看重了雷陶生那個老屋子，因為長年空置，後來跟村長說了一聲，也詢問了大部分村民的意思，要是沒人要，他就要了那塊地。結果都已經規劃好了，甚至連工人都已經談妥了，人房子正主回來了。

雷建前期花了一些錢，忙前忙後的一些準備工作都做好了，可是這正主回來了，那些東西也都打了水漂，除非重新選一塊地。但村裏能蓋房子比較好的地已經被雷厲他們家給占了，之前他們也沒想到那個小山這麽容易就給推平了。沒人家那眼光慢人一步也沒什麽可說的，可是現在就這麽臨門一腳，讓雷建怎麽可能忍的了。

但畢竟人房子正主回來了，要是強占也說不過去這個理，于是就跟人商量，出點錢，将他們這個屋子買下來。本來不要錢就能得到的地方，這錢就出的多少有些不甘心。

但雷陶生還真不缺那點錢。他們屋子前前後後加起來差不多有三百多平，就算推平了也能跟雷厲他們家蓋個小不了多少的新房。而且聽岳父的意思是讓他們留在鄉下一段時間，拿回土地，再把房子翻新一下，哪怕一年只回來一個一兩次也行。

土地因為一直荒廢，村長早就做主分散給其他農戶，不過當初說好了，人正主回來了，這地就要還給人家。不過現在地上都種了東西，自然不能說還就還。雷陶生也不是不講理的，就跟他們說好了，這一茬種過去，等他們收成了，地再收回來。但房子這事兒可沒得商量。

“我也不跟你多說，全村都可以見證，這房子空置了幾十年了，村裏早就有權力收回來了，之前我也經過了村民還有村長的同意，所有準備工作都做好了，現在你回來了，一句，房子是你的就是你的了？現在這塊地歸村裏所有，你都不是村裏人了，我給你點錢當是補償你還不要，不要拉倒，我告訴你，這地我要定了！”

雷陶生冷笑“我少你那幾個錢？你聽好了，房子是我的，沒我點頭誰說了都不算！我不算村裏人，是，我戶口現在不在村裏，可是這房子可是登記在我老頭的名下的，我老頭去世了，作為他唯一的繼承人，就算我戶口不在村裏，房子一樣是我的！還真不是你能說了算的！”

雷建氣急，他自然說不過當了多年領導的人，所以這才拿着鐵鍬要去把房子給毀了。幾個跟雷建關系不錯的都拉着他，雖然房子老舊，可還真不是鐵鍬能敲爛的。這要是房子沒砸出個如何反倒把腰閃了就不好了。

陸學奕看着這個鬧劇，簡直氣不打一出來。就沒見過這麽不講理的，這人腦袋裏裝的都是牛糞嗎！三兩步上前，将被拉扯在中心的老爸一把抓過往自己身後一推，一腳踹雷建肚子上，奪過他手裏的鐵鍬猛地往他摔倒的地方一砸。鐵鍬大概距離雷建褲裆十來厘米的地方深深嵌進土裏。笑話，他十年的跆拳道不是白交的學費！

“鬧！你他媽鬧什麽鬧！要動手沖老子來，老子接着就是！這房子是我爺爺的，是我爸爸的，更是我的！別說我爸不答應，沒我點頭，誰他媽都別想打我家的注意！你告訴你姓雷的，你要是鬧我就跟你奉陪到底！我今年才十七歲，天大的事我都是未成年，懂嗎？未成年保護法！”

陸學奕眼神兇狠的掃了眼四周圍着卻不敢上前的村民，就知道是一群軟咖，只會欺軟怕硬“今天我把話放這兒了，你要是想要拆我家的房子，行，你拆，我保證不攔你，這拆了房子的後果嘛，呵呵”

轉過頭詢問老爸“放火燒田算犯法嗎？”

雷陶生心道，不愧是他的崽子“這算哪門子犯法的，最多就是賠幾個錢，不過你是未成年，頂多教育教育，也賠不了多少錢，到時候爸再請人上面的人吃個飯送點禮，這農村裏芝麻大點的事沒人有功夫來管的”

陸學奕轉頭對雷建挑眉“聽到了，我家有的是錢，錢能解決的事情就不算個事兒，咱們看誰橫的過誰，你拆我家的房子，我能鬧的你在這個村子呆不下去，信不信咱們可以試試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