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誰不愛撸貓呢
片刻,保镖和傭人們收拾完離開,卧房重新恢複平靜。
林盡染将小黑貓放生,自己坐回沙發裏。
他雖不排斥小動物,但也談不上多喜愛,內心早已足夠冷硬,并沒有多餘的柔軟空間留給這些脆弱粘人的小寵物。
今夜黑貓抓傷林二也許只是一個巧合,說不定将來的某一天,傷人的利爪也會對準自己。
軟毛的觸感依稀殘留于指尖,林盡染想起一禪道長的卦象,若有所思。
黑貓真的會有靈性嗎?
重獲自由的秋洛沒有馬上離開,三兩下竄到書桌上,挨着桌沿坐下來,仿佛對他們談話十分感興趣。
陳秘書望着黑貓的古怪坐姿,詫異地張了張嘴,半晌沒出聲,秋洛察覺不妥,立刻把翹着的二郎腿放下來,像只正常的貓咪一樣乖巧蹲坐。
陳秘書這才收回目光。
“林總,林二爺今晚舉止很是不同尋常。他往日可是謹小慎微的。您是否要将他趕出董事局?”
林盡染重新捧起盲文書,手指劃過頁面上每個凸起的圓點文字,淡淡道:“試探我罷了。他手裏還握着10%的股份,現在把他趕出去,太便宜他了,留着他還有用。”
陳秘書應了一聲,又談及集團子公司新發行股票的事宜。
秋洛立刻豎起耳朵留心記下來,這可是重大內部消息,就連他這個二少爺,在未進入集團決策層也是不知道的。
可它轉念一想,自己變成了貓又沒錢,就算知道哪支股會漲,又有什麽用?
秋洛支起的耳朵瞬間倒平,尾巴在書桌上沒精打采掃來掃去。
很快,它發現了一項有趣的活動可以打發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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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盡染用來學習盲文的那臺電子學習辭典還開着,按下對應的盲文,辭典就會用機械的普通話讀出來。
秋洛看不懂那些圓點符號,好奇地伸爪随意撥了撥。
陳秘書:“下周的行程空着,您打算去……”
“養豬。”
陳秘書被口水嗆了一下,見小貓在玩耍便沒有理會。
林盡染沉默一瞬,道:“就空着。”
“淘氣。”
林盡染:“……”
陳秘書無視了那平板機械的電子音,又道:
“醫生說過去野外放松對您的視力恢複有幫助,不如抽空去郊外……”
“野戰。”
陳秘書忍無可忍把小黑貓從電子辭典旁拎開,心想這詞典是不能要了,收錄的都是些什麽亂七八糟的。
不一會兒,傭人提着一張棉花糖造型的貓屋進來,有扇小門可以關上,只露出一條弧形縫隙。
陳秘書吩咐她擱在牆角,随口對秋洛說:“林總不喜歡吵鬧,你晚上就睡那裏,不許到處亂跑。”
秋洛瞪眼一看那貓屋,怕不是要把自己憋死,更氣了。
它尾巴一甩,正好抽中電子詞典的音量旋鈕,一聲放大的電子音赫然響起:“靠!”
陳秘書眼角一陣抽搐:這貓該不是故意的吧?
就連林盡染都不禁朝它投去“一瞥”。
女傭偷偷打量着小黑貓,鼓起勇氣問:“先生,這貓叫什麽名字呢?”
林盡染想也不想:“就叫貓。”
得了新名字的秋洛倒着飛機耳,無語凝噎:“……”
行吧,你贏了。
安置好貓屋,傭人又端着一副紅木托盤擱在書桌上:“先生,今晚的藥該吃了。”
秋洛看見上面一杯溫水,兩粒膠囊,還有一碗熬好的中藥正散發着難聞的氣味,它不太懂這些,只是看成分猜測與肺病有關。
氣味過于濃烈,林盡染眉宇一沉,隐隐流露出一股厭惡之色。
傭人有些忐忑地察言觀色,家主的脾氣并不好,尤其是吃藥的時候。
自從林盡染眼盲後,大量需要處理的日常性文件,大多由陳秘書和其他幾個屬下代勞,即便如此,等待他本人親自處理的事務依舊多不勝數。
更何況,他從骨子裏就是個多疑的男人,別人處理過的文件,他縱使看不見,也要聽一遍才放心。
若非醫院的檢查毫無異常,林盡染甚至懷疑自己的眼睛是身邊的人下了毒。
越是繁忙,越是疲勞,健康日漸消磨,于是惡性循環。
但他什麽也沒說,熟練地摸索到膠囊和藥碗,挨個服用。
待陳秘書和傭人相繼離開了卧房,臨走前把秋洛塞進了貓屋。
中草藥特有的苦澀味在房間裏彌散,林盡染胃裏一陣翻滾,惡心感上湧,掩着嘴重重咳嗽幾聲,臉頰浮兀出一抹不健康的薄紅。
此刻時鐘已經走過了午夜。
傭人離開時關上了卧房的燈,屋裏一片昏暗,只有朦胧的月色在地板上流淌。
夜深人靜的時候,孤寂和空虛來得排山倒海。
林盡染輕輕撫摸着眼睑邊緣,咳得眼底一片暗紅,或許他是真的累了。
紅木書桌劃過一聲悶響,一碗散發着熱度的梨湯貼上他的手背。
秋洛爪子撥動一下湯勺,又把湯碗朝對方推了推。
林盡染輕輕挑眉,這是叫他喝梨湯的意思?
他不太相信一禪道士神神鬼鬼的說法,但這只貓确實給他一種特別的感覺。
林盡染拾起湯勺,飲下一口,溫度正好,不冷不熱,清爽的梨湯潤肺,甜味使人心情平靜。
一勺接着一勺,一碗梨湯被他喝下大半碗。
忽而一雙毛茸茸的貓爪攀上他拿碗的手,用力往自家懷裏扒拉。
林盡染:“?”
“咪。”不要吃獨食!
秋洛不悅地哼唧一聲,然後捧起碗,把腦袋埋進去。
林盡染:“……”感情是滿碗太重它端不動嗎?
永遠都不要自作多情以為寵物會體貼你。
林盡染躺上床的時候,大床的另一側同時陷下去一小塊。
仿佛是欺負他這個手無縛雞之力的盲人,小黑貓起初只是占據了床角,不到一會兒又鑽到床中間,後來幹脆大着膽子霸占了枕頭。
最後大字型攤開,大喇喇躺在林盡染這個“主人”身邊,連被子都要扯去一角蓋在自個兒身上。
膠囊裏的安眠成分開始發作,林盡染實在沒有多餘的力氣管教這只過于膽大的野貓。
入睡前,他腦海裏閃過最後一絲念頭,這貓究竟是怎麽從貓咪房和貓屋順利逃跑的?
※※※
翌日,天光大放。
林盡染是在一團毛茸茸的包圍下給活活熱醒的。
他半個腦袋被小黑貓抱在懷裏,腦門貼着軟軟的毛肚皮,鼻子時不時被貓後腳蹬一下,熱得他一腦門汗。
林盡染陰沉着臉,摸到貓咪後頸皮,一把将秋洛提起來,嗓音低啞,滿是不虞:“回你的貓窩睡。”
美夢突然破碎的秋洛茫然地眨了眨圓眼:“嗷?”
吃早飯了?
換做旁人,看見林盡染的臉色早就吓得戰戰兢兢了,但秋洛不是旁人,它甚至伸出爪子拍了拍林盡染的頭頂,像個哄別扭毛孩的兄長。
而後一抖毛從對方手裏掙脫,就地一滾,鑽進暖烘烘的被窩裏,美滋滋睡個回籠覺。
順便伸腿蹬了蹬對方,示意吃早飯時別忘了叫它。
“……”林盡染默默抿嘴,一時不知該拿它怎麽辦。
算了,跟寵物置氣簡直愚蠢。
林盡染循着秋洛輕微的呼吸聲,摸索到黑貓的皮毛,他一路往下撫摸,掌心下是溫暖的體溫,毛茸茸的手感順滑細膩。
林盡染摸到貓咪柔軟的腹部,那是動物們從不輕易示人的要害部位。
秋洛卻一點反應也沒有,甚至翻了個身,任由他在肚皮上揉來揉去。
這是全心全意信任自己嗎?
林盡染忽而感到一種久違的平靜,那些被黑暗所啃噬的焦灼和絕望,仿佛得到了安撫。
至少在這一刻,還有一只貓咪陪伴在他身邊。
沒過多久,女傭準時敲了敲門,在得到準許後,推着餐車走進房間。
看到小黑貓竟然睡在家主的床上,女傭震驚地張了張嘴:“先生,貓……要不要抱回貓屋?”
林盡染:“不用,随它。”
女傭更震驚了,她沉默地布好早餐,将碗筷遞到家主手裏。
“喵~”好香!
秋洛嗅着飯香從被子裏直起身,兩只前爪扒住餐桌的邊緣,尾巴晃悠悠甩來甩去。
琥珀色的貓眼睜得溜圓,視線随着林盡染右手的勺子來回掃視。
“喵!”它那份呢!
女傭忍住笑意,把準備好的高級貓罐頭打開,倒在它面前的瓷盤裏,連聲哄道:“貓貓快吃吧,很好吃的。”
秋洛沒有在意自己的名字從“貓”進化到了“貓貓”。
它嫌惡地瞥了一眼貓罐頭,而後全神貫注盯着林盡染餐盤裏香嫩的牛肉粒,還有白軟無刺的鳕魚。
林盡染吃飯細嚼慢咽,動作優雅而緩慢。
秋洛盯了一會兒,朝他挪近些,再挪近些,罪惡的毛爪試探着伸向對方盤裏的肉。
它亮出尖利的指甲,紮了一小塊牛肉粒,迅速扒拉到自己盤子裏。
整個犯罪過程悄無聲息,手段老辣,一看就是沒少幹過壞事的。
一旁看到全過程的女傭,驚得眼珠子都快掉下去,捂着嘴也不知該不該出聲。
這貓居然敢公然欺負家主眼瞎偷吃?!
接二連三得手後,秋洛瞅着對方盤子裏少了一半的肉,有點不好意思再伸手了,可是自己肚子還沒填飽呢。
“咕嚕……”黑貓肚子十分應景地響了一聲。
秋洛經過激烈的思想鬥争,再次把魔爪伸向餐盤——最後一塊了!
恰此時,一只手掌準确地落到貓腦袋上,輕輕摸了摸。
秋洛爪子一頓,糟糕,被發現了?
頭頂忽而傳來一聲低沉磁性的輕笑,語調舒緩而溫柔:“讓廚房再拿一盤肉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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