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喜歡你
“當你的戀人?一天?”秋洛眨眨眼,長這麽大,他還沒正兒八經地談過戀愛呢。
早知道就先找個補習班培訓一下,也不知道臨時抱佛腳合不合格。
秋洛的心思一下子飄得極遠,腦海裏不由自主地瘋狂檢索有關戀愛的詞條。
戀愛,約會,擁抱,親親,然後就該結婚了,将來還能向國家申請兩個擁有他們基因的嬰兒。
就一個男孩一個女孩吧,一個姓秋,一個姓林,名字取什麽好呢?
他有點緊張起來,怎麽樣才能裝作很有經驗的樣子?
林盡染捏着被單邊緣,靜靜等待對方的回答。
秋洛仿佛在思考,緘口不語,眼神飄忽,一副神游天外的樣子。
連一天的戀人都不願意嗎?
林盡染胸腔裏一顆心不斷往下沉,漫長的沉默中,他手心逐漸開始發潮。
他勉強笑了笑,聲音低啞:“如果你覺得我的要求過分了,那就換一個吧……”
“啊?”秋洛立刻回過神,急了,“怎麽可以換呢?不就是一天戀人嗎?我可以!”
多來幾天,他也可以啊。
反正将來都要結婚的,秋洛心裏美滋滋的想,須臾,又不太高興地想到,要是沒有穿書者搗亂的話。
這下峰回路轉,林盡染挑起的眼尾染上一絲隐晦的驚喜。
“既然你答應了,那現在我們就是戀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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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輕咳一聲,清了清嗓子,重新躺回床上,不動聲色地掀開被子的一角,暗示:“戀人應該要一起睡……”
這麽快就要同床共枕了嗎?
秋洛忍不住又開始自動檢索關聯詞,變成人還沒有抱着睡過呢,是摟腰還是攬肩呢?
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他微紅的耳根隐沒在發絲間,幸好對方看不到。
秋洛幾下踹開自己那床被子,像只毛蟲一樣拱進林盡染的被窩,非常自覺地靠過去,抱住了男人的腰際,一對澄澈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對方的側臉。
溫熱的呼吸浪湧般撲上頸側,存在感極強的目光籠罩,林盡染一動不動躺在原位,雙手疊在小腹上,莊重的姿态宛如獻祭。
太近了……
仿佛一轉過臉就能親上去似的。
林盡染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青年那雙漂亮的眼睛上,漆黑的視野裏,他的眼神如同螢火般灼灼生光。
被這樣注視着,林盡染一舉一動都顯得格外突兀,想自然而然讨一個晚安吻,都苦于找不到機會。
腦子裏一堆關聯詞的秋洛,等得眼睛都酸了,還沒等到下一步動作。
就這?
原來林盡染的“一起睡”,真的就只是挨在一起睡啊?
戀人如此不解風情,秋少爺很是失望。
他不甘心地又蹭近了點,掰過林盡染的腦袋,讓他看向自己:“我說,你是不是還想做點什麽呢?”
林盡染心中一驚,有點緊張地看着他,莫非自己那點小心思被發現了?
他喉結滑動一下,低沉沉地問:“做什麽?”
秋洛長嘆一聲,覺得自己有義務負擔起教導戀人談戀愛的使命。
“睡前不是應該有晚安吻嗎?”
意外之喜來得猝不及防,林盡染頓覺口幹舌燥,他捧起秋洛的臉,緩慢而克制地送上自己的雙唇秋洛卻等得不耐煩了:“你動作好慢!”
他拉開對方的手,在額頭上啪叽一下重重印上一個吻,而後飛快鑽回被窩,像完成了一項重大使命一樣,安然入睡了。
留下林盡染維持着方才的姿勢發愣。
搞了半天……只有額頭嗎?
他抿着嘴唇,忍不住撐起上身朝青年看去,可惜後者累了一個白天,這會已然秒睡。
林盡染說不上是失望還是懊悔地嘆口氣,終究還是按耐不住,小心湊過去,在秋洛唇上輕輕蹭過:“晚安。”
※※※
翌日,秋洛陪林盡染處理完緊急要務,直到下午,林盡染終于空出時間,換了一身深色正裝,和秋洛出門約會。
秋洛老老實實戴好墨鏡帽子圍巾三大件,在保镖和傭人們探究的注目禮下,跟林盡染一道上車。
賓利停靠在市區一座久負盛名的音樂館門前。
林盡染吩咐保镖們在外面等,自己一手握着盲杖,一手挽住秋洛的手臂,步履從容邁入演奏大廳。
這是一間小型音樂廳,室內兩層觀衆席呈半弧形圍着主舞臺,室內雕梁畫棟,金碧輝煌,舞臺上早有演奏樂團各自就位,顯然等待已久了。
“咦,怎麽沒有觀衆?”
秋洛看着空蕩蕩的觀衆席,險些懷疑他們走錯了廳。
林盡染面帶微笑,拍拍他的手:“我們這不是來了嗎?”
秋洛咂舌:“你包場了?”
林盡染理所當然地點點頭:“我可不想有人打擾我們。”
秋洛從前也時常跟随母親出入音樂廳,但是包場還是頭一次。他帶着林盡染在第一排中間坐下。
舞臺上的西洋樂團正式開始演奏。
第一首曲子是纏綿悱恻的《愛與戀歌》,悠揚的鋼琴聲響徹大廳,空曠的觀衆席沒有絲毫雜音,将樂曲無限放大,清晰而動聽。
林盡染身為瞎子,可以體驗的娛樂項目實在有限的很,戀人常去的電影院和游樂場,對他而言都不合适。
能同秋洛一起的,就只剩聽音樂演奏這一個選項,林盡染攥着青年的手,餘光頻頻注意他的表情,生怕對方覺得無聊。
樂團一曲完畢,秋洛忽然把手從林盡染手裏抽了回來,起身,擡腿離開了座位。
林盡染下意識拉住他,眉頭蹙起:“你去哪兒?”
果然還是覺得無聊了嗎?他暗暗有些後悔,早知道不該選在這裏的……
秋洛安撫地拍拍他的手背:“你等着,看我給你露一手。”
林盡染一愣,秋洛已經三兩步跨□□舞臺,和樂團指揮說了幾句話。
包場的金主開口,指揮立刻照辦,中間那架鋼琴騰出來,琴手讓出了座椅,退到一旁。
秋洛端坐于純黑三角鋼琴前,沖臺下的林盡染微微一笑。
他一身剪裁合體的白色西裝,深藍色內襯,碎發劉海下琥珀色的眼瞳,在輝煌的水晶燈下顧盼神飛。
修長的十指撫上黑白琴鍵,一連串動聽的音符随着他的指尖跳躍。
琴音歡快而優美,是林盡染從未聽過的一首曲子,仿佛在訴說一場純粹青澀的戀慕,一段恬靜美好的時光。
很快,琴聲逐漸激蕩起來,林盡染凝視着秋洛專注彈琴的側臉,一顆心随着樂曲節奏飛快跳動。
曲至高潮,一波又一波浪頭朝他洶湧而至,周圍的一切都成了遠去的背景,唯有秋洛宛如暴風雨中的燈塔,在黑暗的中心巋然不動,熠熠發光。
林盡染貪婪地注視着他,左胸滾燙,有股難以言喻的情緒升起來,這是他放在心尖的人,那樣幹淨而美好,優雅又迷人,仿佛不似凡間。
正當他出神時,秋洛一曲完畢,把鋼琴重新還給了樂團琴手。
白衣青年踏着輕快的旋律跳下舞臺,重新回到男人身邊。
他微微躬身,一手負背,另一只手伸到林盡染面前,黑亮的眼眸含笑,像個彬彬有禮的中世紀貴族王子。
“這位英俊的先生,我可以請你跳支舞嗎?”
林盡染定定看他許久,将手緩緩放在對方掌心,低沉的嗓音帶着砂礫般的質感,尾音如同嘴角般揚起:“榮幸之至。”
他已經很久沒有跳過舞了,秋洛特意放慢了動作,帶着他緩緩旋轉。
兩人貼得極近,林盡染攬着青年的腰身,貼着他的耳畔,輕聲說:“我從來不相信這個世界有神明存在,但我現在卻希望真的有。”
秋洛笑吟吟道:“你要向祂許願嗎?可以哦,你今天是壽星呢。”
林盡染只是笑了笑,摟緊了他,沒有說話。
秋洛眼珠一轉:“晚上我們去海邊露營好不好。”
“都依你。”林盡染對他的任何要求向來無法拒絕,只一味縱着,渾然忘了今天自己才是提要求的那個。
※※※
這座城市東面臨海,兩人驅車抵達已是晚上。
明月高懸,漫長的海岸線蜿蜒向遠方,海浪聲帶着閑适的韻律不斷拍打沙灘,四周靜谧,海風習習,遠方偶爾傳來輪船的鳴笛聲。
秋洛将準備好的露營帳篷支起來,率先鑽了進去。
林盡染躺在他身邊,握着他的手,整個世界仿佛都沉澱下來,即便視野裏依然漆黑,內心卻無比平靜和安寧。
一夜無夢。
翌日,黎明時分。
林盡染這一覺睡得十分安穩,他做了一個漫長的美夢,遲遲不願從夢中醒來。
可生物鐘依然堅持不懈地叫醒了他。
迎接他的是一波又一波海浪的聲音,身側被子是冷的,秋洛已經不見了。
林盡染臉色微沉,即便知道對方不會留下自己一個人離開,心中依然感到不安。
他拉開帳篷,握着盲杖摸索着出去,高聲呼喚秋洛的名字。
“林盡染!我在這兒呢!”
秋洛從海邊遠遠朝他跑來,一把拉住他的手:“快跟我來,馬上要日出了!”
林盡染愣了愣,失笑:“你來海邊就是為了帶我看日出?我又看不見。”
“誰說你看不見的?”秋洛放開他的手,後退了幾步。
在他身後,水天相接的海面上,一輪金紅色的太陽逐漸躍出海平面,燦爛的霞光漫天揮灑,在青年身後濺開一片耀眼的橘光。
秋洛脫下外套,跟着是藍色的襯衫,随着紐扣一粒一粒解開,肌理分明的胸膛和精韌有力的腰腹一點點坦露在林盡染眼前。
那是一幅畫,因為皮膚不平整而有些抽象,構圖簡潔清晰,色彩柔和明媚。
湛藍的海面上,一場盛大的日出,海邊兩個依偎的人影,一如此刻兩人交疊的影子。
林盡染驀然睜大了雙眼,張了張嘴,喉嚨卻說不出話來,胸中有某如火如荼的情緒燒了起來。
“這是……你在畫廊給我準備的禮物?”
秋洛看着他的表情,心中騰起一陣滿足感,驕傲地揚了揚下巴:“怎麽樣?喜歡吧?我可是——”
話音未盡,一雙手臂已然牢牢捆住了他,力道之大,仿佛要将之揉碎到骨頭裏。
火熱的唇堵上來,親吻激烈而熱情,濕濡的舌尖在口腔裏瘋狂攻城略地,不斷地宣告占領和被占領。
秋洛慢慢擡手擁抱住男人的腰背,相互交換滾燙的熱息。
他們身後,朝陽徹底躍出海平面,粼粼金光鋪陳于翻騰的波濤,天地似乎沒有了盡頭。
不知過了多久,兩人略略分開,秋洛蹭着男人的臉頰:“你剛才許的什麽願?”
林盡染黑沉的眼瞳看向日出的方向:“如果這世上真有神明,我希望有來生,你我早早就相遇,我可以一直看着你,一直看着你。”
他摸索到青年的臉頰,聲音溫柔磁性,慢慢地訴說他的願景:“你我都有健康的身體,我一定從小就喜歡你,守着你。”
“你我都不會害怕別人異樣的眼光,永遠都在一起。”
秋洛一怔,猛地抱緊了他,忽然開口:“林盡染,其實我不是什麽秋家私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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