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03

顧長飛狐疑地看着地上的秋洛, 後者一副重傷不治的痛苦表情,要不是顧長飛确信自己什麽也沒幹,光看他的表情, 自己都要信了。

秋洛“虛弱”地拽了拽林盡染的衣擺,顫巍巍伸出一只手指向顧長飛, 向師尊告起了惡狀:“師父,就是這個人, 他要綁架我,我不從, 就把我打傷了!”

秋洛一番睜着眼睛說瞎話的本領, 讓在場幾人陷入了一陣沉默。

林盡染目光微微一動, 暫時放棄了教訓顧長飛的打算, 彎下腰把秋洛扶起來, 摟在懷裏,仔細查看他的傷勢, 嗓音不複之前的冰冷,變得關切了許多:“你怎麽樣?傷在哪裏了?很痛嗎?”

秋洛立刻順杆爬,把腦袋埋在林盡染胸口,十分造作地點點頭:“好痛啊師父!”

聽他這麽一說,不管真假與否, 林盡染都緊張起來,急急忙忙帶着他往樓上廂房走。

顧長飛忍不住開始懷疑人生, 難不成自己真的在無意識中,不小心傷了秋洛?

他下意識上前一步, 想要看看秋洛究竟傷勢如何,不料一柄雪亮的劍光瞬息而至,生生切碎了他面前棗紅色的地板, 留下一道冰棱般的劃痕,凍得人腳底生寒。

林盡染側過臉,眼神說不出喜怒,居高臨下俯視他一眼,雖什麽也沒說,但警告之意溢于言表。

顧長飛汗毛倒豎,只覺仿佛自己再上前一步,恐怕就要橫死當場!

他眼睜睜看着兩人的身影消失,眉頭漸漸擰起,百思不得其解。

實在沒有料到,跟“秋洛”分隔多日未見,再見面時,對方卻像換了個人似的,對自己異常冷淡不說,竟然還演了這麽一出假裝受傷的戲……

等等,演戲?

沒錯,秋洛一定是擔心林掌門對自己不利,為了保全自己,所以故意支開他。

顧長飛這下突然想通了,整個人又重新振作起來,為秋洛的“自我犧牲”感動到無以複加。

他重重握了握拳,下定決心一定要早日把秋洛,從那個控制狂師父手裏救出來!

※※※

這間客棧是雲間城最大的修士客棧,每個院落彼此間隔,确保不會被外間嘈雜打擾清修。

兩人下榻的院落有東西兩個廂房,供二人各居一室。

林盡染将秋洛抱上床榻,扶他盤腿坐起,正要運功為他檢查傷勢,卻見秋洛開始給自己脫衣服。

秋洛三下五除二把上衣脫了個精光,露出精韌的胸膛,薄薄的肌肉肌理分明,渾身散發着青年朝氣勃勃、如玉般的質感。

林盡染看了一眼,呼吸一窒,飛快移開目光,眼睫微垂:“你脫衣服做什麽?”

秋洛把胸口上一道淺淺的掌印給他看:“師父不是要為我檢查傷勢嗎?”

秉承着做戲就要做全套的原則,秋洛做了點小手腳,裝模作樣地咳了幾聲:“師父,你別生氣了,我真沒有要跟他走。”

林盡染眉心微蹙,輕輕撫摸着他胸口的掌印,一股溫熱的靈力從掌心散發出來,輕柔而細致地熨燙着秋洛的傷處。

“為師怎會因這種小事生氣?”林盡染全然忘了方才看見顧長飛拉着秋洛不放時,自己控制不住的怒火,滿眼只剩受到“重創”的小徒弟。

平日裏,小徒弟就連掉了根頭發絲他都忍不住要心疼,更何況這麽大一個掌印。

林盡染摸摸他的頭:“還疼嗎?”

秋洛開始反思自己是不是演戲演太過了,他輕咳一聲,趁機提出要求:“師父,要不你還是把我的封禁解開吧,你看我被欺負了都沒有還手之力。”

見林盡染猶豫的神色,秋洛再接再厲,鄭重保證:“我真的不跑,絕對不會離開你五米遠。”

林盡染拿他沒轍,只好答應下來,替他解除了修為封禁。

枷鎖盡去,秋洛只覺渾身瞬間輕松了一大截,靈力運轉更加暢快了,頭頂一下嘭嘭開出了好幾朵小黃花。

林盡染嘴角抿出一絲笑意,替他将頭頂的小花摘下。

秋洛折騰了一晚,在師尊溫和的靈力治愈下有點犯困了,懶洋洋打了個哈欠,枕在對方膝頭舒舒服服閉上眼。

隐約感受到林盡染的手指在他發間撫捋,秋洛十分安心地放緩了呼吸,這才是他熟悉的師尊啊,要是那些槽心事都沒有發生,一覺醒來他們還是和從前一樣,師尊一直是這樣就好了……

秋洛睡得很沉,絲毫沒有發覺林盡染的異樣。

他專注地凝視着徒弟熟睡的側臉,一只手仍然按在對方胸口,用靈力溫養傷處,另一只手一下一下輕緩地撫摸着他的發頂。

不知過了多久,林盡染掌心與秋洛肌膚相貼之處,越來越灼熱,靈力在他周身游走,一寸寸黏着他的肌膚不肯離開。

林盡染眼底漸漸染上一抹暗紅,他卻無知無覺,視野裏一片模糊的幻象,重重疊疊。

一會看見顧長飛和秋洛親密地拉着手,一會看見秋洛靠在他懷裏笑着除去衣衫……

“師父……”他聽見秋洛親昵地叫他,朝他露出明朗溫暖的笑容。

平時會恭恭敬敬為他奉茶,替他束發的手,如今正撫摸着自己的臉頰,抽開他的發冠和腰帶。

“師父,徒兒想對你做點大逆不道的事情……”

秋洛輕咬着他的耳垂,聲音缥缈得好似從很遠的地方傳來。

林盡染明明輕而易舉就能推開他,可他仿佛失去了全身力氣,任由對方擺布,默許的,縱容的,甚至還帶着一絲隐秘的驚喜,和夙願得償的甜蜜。

他環抱着他的愛徒,與他耳鬓厮磨,親吻着他的唇角,此時此刻,什麽師徒倫常,什麽廉恥道德,抑或是清譽、禮教,統統被抛去九霄雲外了。

他無望又隐忍的情愫,終于得到了心愛之人的回應,他放任自己沉溺其間,就算是一場夢,也不願就此醒來。

那個如影随形的黑影,再次在他耳邊低笑:“就是這樣,林盡染,得道成仙哪有與愛徒纏綿更幸福呢……”

“仙家無情,還是做個有七情六欲的妖魔,享受無拘無束的大自在和極樂……”

“只要發生點什麽,他就再也不能離開你了……”

林盡染猛地從幻覺中回過神,那些猖狂的大笑猶殘留在耳邊,眼底的暗紅轉瞬即逝,他微微睜大雙眼,赫然發現自己竟抱着秋洛,親吻他的嘴角。

身為師尊,一派掌門,自己竟然趁着徒弟睡着,做下這種荒唐可恥的事!

他的清修和戒律都去了哪裏?竟滿腦子都被七情六欲所占據!

林盡染臉色變了變,血色漸漸從唇上褪去,那個黑影是什麽?為什麽會對他說這些引誘他堕落的話?

林盡染頭疼欲裂,胸腹一股火燒火燎的疼竄上來,幾乎要在胸腔裏炸開。

他臉頰的肌肉抽搐一下,克制着那些莫名的躁動,輕手輕腳将熟睡的秋洛安置在被子裏,自己跌跌撞撞離開床榻,逃也似的離開了秋洛的房間。

他自己的房間在秋洛卧房隔壁,落地屏風上畫着一片高潔清傲的竹林松柏。

屏風之後,曾同樣清冷如竹的滄溟劍宗掌門,此刻卻是一臉欲壑難消的潮紅之色。

他盤腿沉浸在浴桶冷水之中,黑衣外套褪去散在地上,身上只着一件素白單衣,被冷水一泡,透濕成半透明,同長發一樣黏在身上。

林盡染緊閉雙眼,眉心一縷黑氣沿着血管若有若無地蠕動着,他不斷念誦着清心咒,壓着這股無來由的莫名燥意,直到依賴強大的修為,将其徹底鎮壓。

細密的汗珠從他額角滴落,林盡染仰着頭,皺眉靠在浴桶邊緣,從前雖偶爾也有一些不可宣之于口的妄想,但還能克制着,從來不曾像今晚這樣來勢洶洶。

滄溟劍宗以劍為本,講求一心問劍,容不得絲毫雜念,不可心有旁骛,更不可為情所牽,否則輕則修為境界停滞不前,重則道心破碎毀于一旦。

他可以不求得道飛升,但是怎麽能害最愛的小弟子前途盡毀呢?

更何況,秋洛對他只不過是弟子對師尊的孺慕之情罷了,一旦被他發現端倪……他簡直不敢相信秋洛會用什麽樣的眼神看待自己。

林盡染沉沉吐出一口濁氣,苦笑着搖搖頭,濕淋淋的黑發蜿蜒于肩頭,襯得冷水中的皮膚蒼白得過分。

※※※

那廂,在林盡染離開後沒多久,秋洛就被肚子餓醒了,他原本是下樓去點菜吃飯的,沒想到被顧長飛那麽一攪合,連晚飯都沒吃。

他熟睡時,對林盡染那一番幻覺掙紮一無所覺,他從被子裏一骨碌爬起來,跑到隔壁去找師尊。

敲了門,裏頭沒反應,秋洛心下奇怪,又有點擔心,師父不會出什麽事了吧?

他蹑手蹑腳繞到窗戶外面,裏面沒有上栓,他輕輕将窗戶拉開一條縫,透過竹林屏風,竟隐約看見師尊在沐浴!

秋洛頓時瞪大眼睛,雙手捂住,又忍不住好奇地偷偷留出一條縫。

修道之人保持潔淨只需要一道法決就可以輕松搞定,完全沒必要像常人一樣沐浴。師尊這是什麽突發奇想?

他腦海中非禮勿視和心癢好奇兩方你争我鬥,最後還是尊師重道占了上風。

秋洛貼着窗臺默默蹲下來,心裏亂七八糟地浮現出剛才看見的畫面,他甩了甩腦袋,在想啥呢?

要是被師父發現自己偷窺他洗澡的話,免不了一頓教訓。

房間內,林盡染在秋洛靠近時,早已察覺了,對他的小動作一目了然。

他在浴桶裏不知所措地僵硬了一會,也不知是希望徒弟趕緊走,還是希望他不要走太快。

直到對方的身影從窗戶外消失,林盡染說不上是失落還是松了口氣。

他匆匆從浴桶裏起身,随手蒸幹身上浸透冷水的潮意,披了件外衣,不聲不響來到窗前。

隔着窗戶,林盡染的手停在窗前,猶豫着要不要推開,外面沒有動靜,或許秋洛已經走了?

就在他忍不住推開窗戶的時候,一叢綠油油的雜草從窗臺外長了出來,秋洛也不知蹲在牆角樂呵什麽,雜草間還冒了朵含苞待放的粉色花骨朵。

林盡染眉梢悠悠舒展,抿了抿嘴,伸手取過窗臺上的澆水壺,澆了一把。

許是得了靈力滋潤,粉色花苞居然開花了。

秋洛腦門上緩緩冒出一個:“?”

他氣呼呼一扭頭,就看見自家師尊倚在窗戶邊,似笑非笑地望着他。

“師父,你幹嘛呢?”害他淋一頭水!

林盡染淡淡笑道:“我的窗臺長花了,我澆一澆,不行嗎?”

秋洛:“……”你這個人怎麽這麽壞!

林盡染傾身,手肘抵着窗臺,手指輕柔地撥弄着秋洛頭頂的小粉花:“你蹲在這裏做什麽呢?嗯?”

作者有話要說:秋:我在防備宵小偷看師父洗澡!【正義臉.jpg】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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