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下雨

鐘饒白的反射弧突然變的很長,他遲鈍的“啊——”了聲。

謝靳假裝瞥向窗戶,像是在欣賞蔚藍天際,實際上內心猶如被細細長長的線死死纏住了,勒的他甚至不敢呼吸,生怕繃斷了那根喚作理智的弦。

“這樣不和規矩……我怎麽……”

“饒白弟弟怕什麽?”

“鐘老師怕什麽呢?”

他們異口同聲,鐘饒白愣怔地望向站在他旁邊的人。

謝姣笑了聲,拿住可樂罐,起身向外走,朝着他們揮了揮手,“開個玩笑,你們別放在心上啊,要是饒白弟弟想找男朋友,姐姐我給你介紹更好的,比我這蠢弟弟好一百倍的。”

謝靳想狠狠怼過去,但礙于鐘饒白在場,他忍。

追求對象面前,形象不能毀。

等謝姣出去了,謝靳就垂下頭,眼睑半阖着,看起來情緒恹恹。

“鐘老師,我很蠢嗎?”

鐘饒白趕緊搖頭,放下筆,“不蠢的,你姐肯定是和你開玩笑的,我覺得你很聰明啊。”

謝靳繞到另一邊,坐下,手指頭指了指試卷上的題目,“老師可別哄我啊,我連這麽簡單的算法都沒有想到,哪裏聰明了?”

“這題不會很正常啊,我還沒有跟你講過,嗯……你別總是想這些錯掉的題目……”鐘饒白不太會安慰人,“不一定要在題目上找成就感呀,就……你可以想想……你打籃球贏的次數嘛,我覺得你打籃球的樣子……挺帥的。”

謝靳得到了誇獎,整顆心快飄到天上了。

“鐘老師什麽時候看過我打球啊?”

“想象的……”

這天鐘饒白回去的時候,謝靳用出門的借口,送了鐘饒白好長一段路,等确定人走遠了,謝靳掏出手機,給他姐打了個電話,問糕點鋪子的位置在哪裏,他姐說了個地點。

謝靳險些被氣到。

那位置分明在十二公裏外。

謝靳走出來很長一段距離了,再回去恐怕還要些時間,幹脆在路邊随便找了個公交站,搭乘去市中心買點零食飲料。

鐘饒白住的地方偏僻,租金相對于來說比較便宜,早些年,是兩個人在住,後來鐘母去世了,就變成了鐘饒白一個人。

原本鐘饒白打算回鄉下,在那裏讀高二,但是爺爺奶奶沒允許,說那裏的學校哪有現在讀的學校好。

鐘饒白想回去自然是有私心的,小時候被兩位老人拉扯長大,最近兩年他們身體不怎麽健康,還月月往他卡上打零用錢,鐘饒白說了好幾次,沒有用,只能替他們存着。

房子不算大,兩個人住剛剛好,鐘饒白換了身衣服,抱了兩本書,又騎着自行車到便利店兼職。

謝姣當時說的話,确實讓鐘饒白不太好意思,但他沒往深處想。

像這種玩笑話,大概就是調侃調侃,再說謝靳也不可能喜歡他的。

第二天去謝靳家裏補課,鐘饒白帶了本筆記,路都走了大半,奈何天公不作美,下起了雨,鐘饒白怕淋濕筆記,找了處躲雨的地方,用外套裹住,等雨小了些,再踏着自行車趕,擔心像第一次那樣遲到。

謝姣出去和朋友聚餐了,家裏就謝靳,他坐着窗前,邊打游戲邊等鐘饒白到,雨水飄了進來,謝靳想到了鐘饒白,立馬扔下手機,拿了把雨傘,跑了出去。

原本他是想打個電話給鐘饒白,讓他找處屋檐躲躲雨。

然而他發現這段時間,裝的太過了,一直約束着自我,就連鐘饒白聯系方式也沒留一個。

謝靳懊惱的跑出去,在路上撞見了渾身淋濕,還騎着自行車的鐘饒白。

鐘饒白見到他顯然有些吃驚,剎了車,水花濺起,打濕了謝靳褲腳。

“謝靳?你這是去哪的?”

謝靳瞧見就穿了件短袖的鐘饒白,心裏頓時燃起不爽,索性不裝什麽君子了。

“你說我能出來幹嘛?”謝靳把帶出來的外套往鐘饒白身上披,雨水劈裏啪啦地砸着傘面,“來接個不聽話的老師呢,明知道下雨還騎着自行車的老師呢。”

鐘饒白不好意思地垂下頭,把用衣服包着的筆記本拿出來,遞給謝靳,“呃……別讓它打濕了。”

“所以你就是為了它,特意來我面前上演濕身誘惑?”

鐘饒白突然聽到這樣一句話,手裏的筆記本差點掉在積水裏,“啊?”

謝靳接過,夾到胳肢窩下面,左手撐着雨傘,右手替鐘饒白整理頭發,“老師真不怕我把持不住?”

鐘饒白眨了眨眼睛,睫毛上的小水珠滾落下來,他懂謝靳話裏的意思,但不确定真假。

男生間這樣打趣很正常。

鐘饒白透亮的眼微微彎起,順着謝靳的話開玩笑,“不怕。”

謝靳想扯鐘饒白的衣領,把他拽過來吻,吻的喘不過氣,再将那句話重新問一遍。

鬼知道他用了多大的勁把這個想法強行壓住。

“雨傘,拿着。”

鐘饒白扶着自行車,握住傘柄,謝靳一手撚住衣角,把幹爽的短袖脫了下來,鐘饒白還沒來的急問他要幹什麽,衣服就被塞到了自己懷裏,“快點穿上。”

“不用這麽……”

鐘饒白連連搖頭,謝靳皺起眉打斷他的話,“不用什麽不用,感冒了明天怎麽給我補課?”

謝靳搶過雨傘,“我轉過身,十秒鐘,不換我來幫老師脫。”

鐘饒白還是穿上了謝靳的衣服,因為他覺得謝靳不像在開玩笑。

謝靳則換上了鐘饒白淋濕了的短袖,至于謝靳帶出來的外套,也披在了鐘饒白身上。

鐘饒白瞥了眼替他撐着傘,還推着自行車的謝靳,“傘給我吧。”

“你抱着筆記本就好。”

謝靳沒空分心看鐘饒白,他胳膊上還搭着那件淋濕的外套,握着傘柄的手,忽然被冰涼的指尖劃過,謝靳詫異偏頭,瞧見了一只冷白纖瘦的手。

鐘饒白固執的站在原地,“你這樣容易摔着的,傘我來拿,我那件外套已經快濕透了,你不要拿着了,搭在自行車上就可以的。”

謝靳松開了手,他忽然希望這場雨不要停下,希望這條小路沒有盡頭,而他們,可以一直肩并肩朝前走。

他想問鐘饒白了。

問他是否願意和自己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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