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我以為你是來提親的 出了祠……

出了祠堂的門,謝景秋懊惱得不行。謝寶瓒卻在旁邊忍笑忍得肩膀直抖。謝景秋看着辣眼睛,自己這般費心費力為的是哪般?

“笑,你還笑,我還不是為了你!”

“哥,我要不是謝家的,你還會對我好嗎?”謝寶瓒突然不笑了,她正色問道。

“誰說你不是謝家的?你吃了謝家十四年的米長大的,你敢說你不是謝家的?”謝景秋說到最後,也不知是傷心了還是怎麽地,眼圈兒都紅了,謝寶瓒也跟着鼻子一酸,她被謝景秋一把扣進了懷裏,“妹妹,你別瞎想,誰敢說你不是謝家的,我就把誰弄死。”

謝寶瓒吸了吸鼻子,甕聲甕氣地,“你怎麽把別人弄死?你長這麽大,連蚊子都沒有捏死過一只啊!”

回去的路上,哥哥牽着妹妹的手,謝寶瓒還是和小時候一樣,跟在謝景秋的身後,只不過,小時候,她和哥哥一般高,如今,謝景秋個子竄很高了,比她高出了半個頭。

她其實很想說,想多了的是你們啊!可是,又一想,謝家人怎麽會不多想呢?十四年,謝家的确是把她捧在手心裏寵的,若謝寶瓒一心想尋回親生父母,将來再被親生父母接回去,這麽多年,謝家的布局豈不是白瞎了?

逍遙閣非謝姓不傳,逍遙令非謝姓不掌。

謝寶瓒另一只手摸了摸荷包,她是不是應該自覺地把逍遙令拿出來?還有叔祖,不知道現在在哪裏?她得找司靈霄問一下了,叔祖會有什麽安排呢?

盧氏和謝翃相顧無言,茶喝了一盞又一盞,謝翃有點憋不住想更衣了,盧氏還沒有開口。屋子裏靜得讓人忍不住想屏聲息氣了,心跳都不敢太快,生怕聲音太大了。

“你有什麽話就說吧,再不說,寶兒和秋兒都要回來了。”

“到了現在,你都不打算跟我兜底嗎?”盧氏方開口,眼淚就流下來了,“當初我是怎麽跟你說的?我跟你說還有秋兒,他是個兒子,凡事他能擔得起。可你是怎麽說的?你說這件事,一輩子都不會有人知道了,寶兒永遠是我們的孩子,逍遙令在她的手裏,将來夠她安身立命,謝翃,我跟你做了多少年夫妻了?我怎麽就那麽傻,居然信了你的話?”

盧氏捂着臉嗚嗚嗚地哭起來,曾經的那些甜蜜早就化作相濡以沫,左手牽右手固然沒有什麽感覺,可也不用提防左右手上突然多出一片割肉的刀片。更何況,這世間,最難割舍的不是激情,反而是習慣。

謝翃拿着帕子,從盧氏的指甲縫裏為她擦流出來的眼淚,盧氏轉過身,這一刻,她想起來的都是這個人的不好,他雖未納妾,可并非不曾偷食,只不過這人眼光高,極重傳承,因此,每次都收拾幹淨,不叫對方為他留下半點血脈。

說起來,真要感謝她那好二叔,娶了錢氏那個蠢貨,生下謝寶喜這個更加蠢的。起初,老太太反對謝瞻娶錢家姑娘的時候,就提過這一茬,怕耽誤了子嗣。但這種事,不真的發生,誰都不會認真。直到謝寶喜生下來,三歲那會兒,老太太就開始嘀咕,這孩子,瞧眼神就不是個聰明的。

那會兒,謝寶瓒已經會捧着一本《地藏菩薩本願經》斷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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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件事對謝翃,不是沒有觸動的。

所以,什麽門當戶對,什麽夫妻恩愛,年深月久都是騙人的鬼話。若沒有寶瓒這檔子事,盧氏是願意與謝翃維持歲月靜好,但謝翃若是拿了寶瓒來算計,盧氏無論如何都沒法原諒他。

“這件事是個意外。”

“意外?”盧氏是不信的,她松開手,涼涼地瞥了謝翃一眼,“你先說,這孩子到底是……誰家的?”

“我也不知道,她是我撿來的。”

“你還在騙我!”盧氏一嗓子吼出來,剛剛到了院門口的謝景秋兄妹二人吓了一跳,謝景秋忙喊了一聲“娘!”

吵架的夫妻二人忙跟啞炮一樣,即使胸膛裏依然滋滋地冒着煙火,也沒法一飛沖天了。

“進來,去哪裏野去了?”盧氏擦了一把眼淚,錢嬷嬷領着杏紅就跟飄一樣進來,沒有聲響就到了她身邊。

謝寶瓒二人進來的時候,盧氏臉上已經收拾過了,除了眼眶有點紅之外,看不出異樣來。她伸手牽過了謝寶瓒,讓她還跟小時候一樣坐在自己腿上,“太陽一落山,涼意就下來了,出門也不多穿一件衣服。”

她曾經是多麽盼着有個女兒,謝翃把謝寶瓒抱回來的時候,她剛剛生下謝景秋,又是個帶把兒的,她失望得不得了。

她抱着謝寶瓒軟軟的身子,只覺得老天爺真是長了眼睛,這個時候送給她一個女兒,她歡喜得連累都不怕了,執意讓錢嬷嬷給她催奶,謝寶瓒是她親自奶大的。

盧氏是殺了謝寶喜的心都有了。

外邊傳的那鬼話,說什麽,她和錢嬷嬷說話不留神被人聽了去的話,她是不信的。這件事,十四年來,她不曾宣之于口過。

造老太太的謠都比造她的強。

“這會兒還有點熱呢,哥哥帶我去祠堂看喜姐兒了,又被她罵了一頓。”謝寶瓒擡起頭來,朝謝翃看過去,“父親,老太太的壽辰,叔祖會回來嗎?”

謝翃警惕地朝她看過來發,放下才喝了一口的茶,“你要叔祖回來做什麽?少聽外頭那些閑言閑語,一到天熱,你就不耐煩練功,別以為我不知道!”

謝翃板起臉來,謝寶瓒将臉埋進她娘的懷裏,裝作很害怕的樣子。盧氏摟着女兒軟軟的身體,鼻頭一酸,差點落下淚來。以前她很反對女兒要練功,如今又覺得,不論如何,練功的女孩兒總是比閨閣弱質要堅強一些。

謝翃在,謝寶瓒便沒有留在盧氏的院子裏,晚飯過後,她和謝景秋一起離開。

謝景秋将她送到了琉璃院,看到滿院子的漂亮丫鬟,看到他就跟一群餓狗看到了肉骨頭,他就不敢朝裏邁步子了,“你進去吧,我這就回去了,明日學裏要考試。我得臨時抱一下佛腳。”

“哦,但願佛祖能夠看到捏着他腳指頭的你的手指頭。”

謝寶瓒一進去,就感覺到了屋裏的氣息。樓珠一把扣住了她身側的短劍,謝寶瓒搖搖頭,“你們先下去吧。”

蕭淩辰也不知道是怎麽進來的,一點都不見外,坐在梢間喝茶。

看到謝寶瓒,他忙起身将她來回打量了一番,比起他第一眼看到她,謝寶瓒的氣色着實算不上好。他想起賀雲帶回來的信,壓制蠱毒的藥并不好配,燕北王府已經知道了謝寶瓒中蠱毒的事,讓他叮囑謝寶瓒一定不能接受燕北王府的“誠意”,即便那藥有效,也一定會有後患。

這邊的事,告一段落之後,蕭淩辰準備親自去一趟南疆。

“這麽晚了,你怎麽會過來?”謝寶瓒将一盤點心推過去給他,“我才從母親那邊用過飯,這會兒倒是不好傳飯了。”

“我回去吃。”蕭淩辰拈了一塊點心入口,“聽說謝大人提前回來了?”

“是的。”謝寶瓒笑了一下,“你是聽到我身世的事,才會過來的吧?”

“當年,盧夫人是在楓山腳下生謝景秋,前後三天,方圓十裏之內,出生的孩子一共有八個,其他的七個都好好地養在家裏,唯獨有一家的孩子,聽說一落地就沒了。”

謝寶瓒沒想到,這麽快,蕭淩辰就從另一方向突破,找到了有關她生身父母的消息。他就這麽迫不及待地找上門來,就是為了告訴她,他幫她找到他們了?

謝寶瓒甚至都沒有來得及想,她到底要不要去打聽?

蕭淩辰小心地看着謝寶瓒的臉,見她的臉上一片茫然,像是一個走夜路找不到方向的人,四面八方都湧上來一片不知名的黑影,好似鬼影重重,心焦,卻不知道突破口在哪裏?

蕭淩辰猝不及防地經歷了和謝景秋一樣的情緒,那就是後悔。他後悔跑來跟她說這些,但誰又知道,他聽說謝寶瓒不是謝家的,他多麽害怕,怕謝寶瓒接受不了這個消息,她本就是個心思重的,蠱毒再加上這種糟心的事,她會一個人躲着哭嗎?

她哭的時候,誰會在她身邊安慰她呢?蕭淩辰便當仁不讓地來了。

可是,一切都和他想的不一樣。此時,蕭淩辰又想多了,難不成,這些消息還沒有傳到謝寶瓒的耳朵裏?而他不會是那個将這種糟心的事告訴她的該死的人吧?

“寶兒,我……”蕭淩辰捏着自己的臉,要不是顧及自己在謝寶瓒面前的形象,他真的很想一耳光扇在自己的臉上。

謝寶瓒卻笑了,人說關心則亂,這話一點都不錯啊!

“你怎麽了?你一來就打聽我爹回來了沒有,我以為你是來提親的,結果,居然不是。”謝寶瓒鼓起嘴,一臉嗔怪。

蕭淩辰的臉通紅,他到底不傻,長臂一伸,将謝寶瓒摟進懷裏,“寶兒,你願意的?太好了,我明天就來。”

蕭淩辰一臉傻笑,他高興得有點過了,一口口的熱氣噴在謝寶瓒的脖子上,她肌膚上一片火熱,忍不住顫栗起來,喉頭一片腥甜,便閉上了眼睛,忍笑道,“傻子,這個時候,自然是不能的了。”

一桶冷水當頭潑下來,蕭淩辰還沒來得及着急,謝寶瓒慢慢地,一字一頓地說道,“我如今身世未明,還有一些麻煩事未了,你剛才說,有一家的孩子一落地就沒了,是誰家的?”

短短幾息功夫,謝寶瓒已經做好了出身農家的準備,若生身父母不是故意丢掉她的,願意要她,她也一定要認他們。她甚至難免多想,父親當年把她抱回來是因為母親想要一個女兒的緣故嗎?

她知道,以父親的性格,恐怕事情沒這麽簡單,但她心裏依然抱了一點期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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