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他送的頭面 司靈霄一向不……
司靈霄一向不懂,謝家人的腦子是怎麽長的,或者說,同樣都是女人,謝寶瓒的腦子怎麽就跟人完全不一樣。
比如說現在,她将昨晚老太太的決定說了,謝寶瓒就一臉了然,半點詫異都沒有。要知道,她昨晚,一宿都沒有睡着,想着要是把這個消息告訴謝寶瓒,謝寶瓒最起碼要驚訝一下吧!
“寶瓒,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司靈霄有點生氣,“咱們多少年的感情了,你既然知道,最起碼也應該給我提個醒兒吧?”
謝寶瓒就跟看一個智障一樣,涼涼地擡起眼皮子朝她撩了一下,“這種事,還需要提前知道嗎?昨天老太太把你帶回來,為的不就是這點事?”
司靈霄目瞪口呆,這種未蔔先知的事,她一輩子都可能做不到。瞧着,她可能比錢氏還要蠢,也不知老太太到底看中了她哪一點?
司靈霄可能不知道的是,蠢這種東西,并不能一概而論,不能把所有不能做到“一葉而知秋落”,“窺一斑而知全豹”,“問琴聲而知雅意”的人都論為蠢。
對老太太來說,她的要求其實很簡單,只要能夠做到明哲保身,只要不作死禍及家人,就不算蠢。倒也沒有司靈霄想得那麽複雜。
司靈霄頓時就有些自慚形穢了,謝寶瓒年齡雖小,但明心慧性,一眼就看出了她心裏怎麽想的,有些不忍她這些年對二叔的一片癡心,足足等了十五年,等來了這麽一個結局。
換了以前,謝寶瓒是體會不到這種癡心的,每每說起司靈霄,她都有些不齒,為個男人,把自己折騰得人不人,鬼不鬼。每次出任務,不管是南邊還是北地,她都跟拼命一樣地幹活,把自己弄得傷痕累累,就為了省點時間繞個路,去那縣城看一眼那男人。
偷偷摸摸,還不叫人知道。
如今,謝寶瓒的心情到底不同了。她昨晚在床上輾轉反側,頭一次為了蠱毒,有點厭棄自己,十四年光陰,傻成個什麽樣兒?弄了個毒蟲在自己身上,不能起心動念,動辄吐血,圖的到底是什麽?
“你也不必如此,去了南邊,好好兒照顧二叔,圓了老太太的心願,你就立了大功了。二叔一去這麽多年,當年走的時候就跟老太太說,就當沒有他這個兒子,要不是每年還寫幾封信回來,家裏頭都要以為他怎麽了?”
謝瞻的情況,司靈霄比謝寶瓒知道得更多,但她喜歡聽人在她面前說起謝瞻。偷偷喜歡一個人實在是太累了,把這個人與自己無關的一言一行,一蹙眉一抿嘴,在心裏一遍遍地琢磨,就如同對着一碗別人正在吃的山珍海味,自己咽口水,是一個滋味。
這個人與自己有什麽關系呢?可就是忍不住去想他,忍不住去回味,味道這麽平淡,卻樂此不疲。
味道之所以這麽平淡,是因為自己沒有吃到嘴啊!
如今,美味佳肴端到了自己跟前,司靈霄又近鄉情怯,她不擔心這盤菜不好吃,而是擔心這盤菜不想被自己吃掉。司靈霄的話提醒了她,菜都被廚子端到了她面前,已經由不得她吃不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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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倚琴!”謝寶瓒喊了一聲,倚琴過來了,将一個黑檀木的匣子遞過來,這匣子約有七寸長,五寸寬,精雕細琢,面兒上還有一層镂空富貴花,纏枝環繞,一把小金鎖鎖着,挂着根小拇指般大小的鑰匙。
謝寶瓒揚了揚下巴,倚琴便将匣子放在了桌上,謝寶瓒一根手指頭推過去,“我也算是你的老東家了,你要出閣了,這是嫁妝!”
“出閣”二字,一下子就撩撥了司靈霄的心髒,這一會兒,她才真正意識到,自己的人生即将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從今以後,她将被鎖在一個後院裏,天涯海角,江湖朝堂都會離她遠遠的,她再也沒有資格過問了。
眼淚一下子就奪眶而出了,司靈霄起身在謝寶瓒跟前跪了下來,“少主,我,屬下舍不得逍遙閣!”
從小在逍遙閣長大,大師兄逼着她和哥哥蹲過馬步,犯了錯被抽過鞭子,閣主親自指點他們練功,闖過十八堂的考驗,終于可以出閣出任務的時候,她高興得從樓上一頭栽了下來,差點摔成了腦殘。
她被閣主罵得最多的是“瞧你這蠢樣,我孫女兒四歲都比你們強!”第一次看到少主,司靈霄将她奉為天人,真心實意覺得,少主一根手指頭都比他們的腦袋聰明。她也曾想過,将來逍遙閣會在少主的帶領下走到什麽樣的高度呢?
從今往後,這些與她都沒有關系了,從明天早上開始,她就不必也不應該起五更地練功,晚上打坐,讓內力在身體裏轉個大周天,日複一日。到了這一刻,司靈霄才真正體會到,為了這一天,她到底要付出什麽樣的代價?
“沒有人讓你離開逍遙閣,你想什麽時候回來就什麽時候回來。還有,你去南邊,在我二叔身邊,也不是沒有任務的。”
“什麽任務?屬下一定肝腦塗地。”
“追查一下情蠱的解法。”
司靈霄的眼睛一下子瞪得很大,她喃喃自語,“閣主去了南疆,難道是因為……少主身上中了情蠱?”
謝寶瓒淡淡地點點頭,叔祖只說去南邊,卸下肩上的重任,逍遙閣的事全部都交給謝寶瓒處理。謝寶瓒卻通過他的行走路線推斷出,怕是岩大夫已經将她身上中情蠱的事,上報給了叔祖。
“少主,是不是宮裏……”
“去吧,路上小心,宮裏的事,我會處理,你只需留意就行,若有眉目,不許擅自行動,一定要上報。”
“是!”
司靈霄一步三回頭地離開後,樓珠進來了,“大魏的人到了,皇上在乾元殿設宴,請郡主寅時三刻入宮。”
“更衣吧!”
今日再入宮,謝寶瓒心知與往時不一樣了,她不再是宮裏的香饽饽,誰都想巴結一下。到了宮門口,也不會有專門等着的太監,為她開特例,引她先行入宮了。
謝寶瓒換上最時新的裙子,頭上身上一套紅寶石首飾,她裝扮起來,依舊是明豔過人,并沒有因今非昔比的地位差,而有任何遜色。
錢妤好本來是和彭蕙如一起來的,能夠巴結上未來的太子妃,她挺得意的。雖然,她們只是前後馬車,整個過程并沒有任何交集。可對錢妤好來說,太子妃同意她的馬車跟在後面,這就暗示着,彭蕙如默許了她的巴結。
錢家乃商賈之家,家裏出了皇後,榮獲爵位,也沒能改變其一身的銅臭味,家裏僅有的兩個讀書人,如今連個秀才都沒考上,大約只認得兩個字。
錢妤好身上當然沒有讀書人的那份清貴,她深谙巴結人的道理,只要對方不驅趕,便是給了自己機會。
只是到了宮門口,鳳儀宮裏的小太監在門口等着彭蕙如,連正眼都沒有給她一眼,她就氣不打一處來。好歹,她是皇後娘家人啊,錢妤好讓嬷嬷湊過去自報身份,誰知,人家小太監賠着笑臉,話說得很好聽,但意思就是鳳儀宮對所有權貴家眷都一視同仁,彭姑娘身份特殊些,才能夠走這後門。
“喲,這不是明憲郡主嗎?”錢妤好撩開簾子,看着謝寶瓒的馬車,“真是難得,小女子居然還有機會和郡主一道兒等在宮門口!郡主,謝二姑娘來了沒?”
錢妤好存心奚落人,聲音也不小,周圍排隊進宮的人,紛紛看了過來。
謝寶瓒朝莊嬷嬷看了一眼,莊嬷嬷會意,從馬車裏出來,“錢姑娘,老身多謝錢姑娘關心我家郡主的好意,只是這會兒,老身還是勸姑娘一句,自從韓大人家的公子與姑娘議親之後,就卧床不起,這門親事成不成得了,尚且不論,只是,前一個與錢姑娘有過婚約的曲家公子,如今還在牢裏呢。”
與錢妤好有過婚約的男子,一個平白無故地遭了牢獄之災,一個無緣無故就卧病不起,至今查不出病症來,這不能不叫人多心啊!
偏偏,韓岱的夫人也在這次被邀的名單之中,偏偏又和謝寶瓒等人離得不遠,她想到自己的兒子原本生龍活虎的,可不是與錢家有了婚約後,才身體每況愈下!
再加上方才,錢妤好出聲嗆謝寶瓒,她很讨厭這種不莊重的行為。且不說謝寶瓒是超一品的郡主,就謝寶瓒出手幫過韓岱多少次?謝寶瓒縱然當不成皇家的媳婦,也輪不到錢妤好這種人糟踐。
當下,韓夫人心裏就有了主意,她想到自家老爺二十年寒窗苦讀,一朝中桂榜才有今日,好好的書香門第,憑什麽要讓錢家這種靠裙帶關系上位的暴發戶玷污?
“郡主,飯可以随便吃,話可不能随便說。”錢妤好頓時臉都白了,“你如此中傷我的名聲清白,是何道理?”
“錢姑娘,這可真是好笑了,我家郡主的車都沒有停穩,您就喊打喊殺地過來了,難不成只許您這州官放火,不許咱們老百姓點燈了?”莊嬷嬷也是一張利索的嘴,哪裏是錢妤好這種小姑娘家家能夠搶白過去的?
周圍響起了一片嬉笑聲,這就是高低立現了,堂堂一個伯府姑娘,親自上陣罵架,韓夫人只覺得衆人的目光穿透了馬車壁板交織在她的身上,她不由得重重地哼了一聲。
“你,誰和你說話了?叫你家主子出來說,我可不和一條狗對吠!”
“哎呦,錢姑娘,這話可就不對了,我家郡主可做不得這種抛頭露面的事。”
“喲,你家郡主羞羞答答的,難道還準備當新娘子不成?她想嫁,也得人敢娶才行啊!”
“郡主!”一道聲音适時地插了進來,只見騎着一匹棗紅馬的健碩男人慢慢靠近,看到男人,錢妤好的眼珠子都差點掉出來了,她不會動了,只見男人的目光冷銳得如刀尖一般,她的脖子也跟着一涼。
謝寶瓒聽到聲音,心頭一跳,有點無奈,蕭淩辰總是能夠讓她好不容易收斂起來的氣血,一下子就潰不成軍,她應了一聲,“侯爺!”
又聽到一道聲音,“寶瓒,你來了,怎麽不進去?松壽,郡主在這裏,還不快過來把郡主領進去,讓她在這邊等着,像什麽話?”
一人小跑過來,“景王殿下,侯爺,郡主,小的眼瞎,沒瞅見郡主的車,請三位貴人随小的進去,皇上等着呢!”
謝寶瓒從馬車裏出來,她一擡頭對上了蕭淩辰的眼睛,他的眼睛裏,映出了一片寶石紅,是他送給她的那一套頭面,她第二次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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