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我怕你對我動心 謝寶瓒聽到了一聲悶哼……

謝寶瓒聽到了一聲悶哼,她扶着蕭淩辰後背的手上,潤上了一層溫熱的液體,一股腥味沖上了鼻端,所有的隐忍在這一刻全部都化作了悲憤。

她一把将蕭淩辰扯到了身後,手中的軟劍圈成了環,身後是撲上來的燕軍,血氣一下子沖到了謝寶瓒的頭頂,她掐住手中那根隐隐發熱的紅線,厲聲道,“趙昭,若不想死,就停下來!”

趙昭無端就感覺到了一股鑽心的痛,一線熱意從他的指端一直往手臂蔓延,驚得他渾身都起了白毛汗,就着火光,他看到了一根詭異的紅線從左手的無名指尖一直朝上蔓延。

紅線如同裂開的猛獸的嘴,朝他露出了猙獰的牙。

他是什麽時候中招的?這紅線又是什麽?趙昭想都沒有多想,就下令,“停止放箭!”

箭矢停了下來,朝前沖的燕軍也止住了腳步,謝寶瓒跪了下來,将中箭的蕭淩辰摟在懷裏,仰頭看着他,他笑了一下,深吸一口氣,又緩緩吐出來,“寶兒,我差點就來遲了!”

“怎麽會來遲呢?不會來遲的,疼不疼?”

“不疼!”

蕭淩辰好似感覺不到後背的疼痛,他雙手握住謝寶瓒的大臂,将她從地上拉起來,轉身看向城樓上的趙昭,“敢問太子殿下,臣的未婚妻到底犯了何罪,未審未判就要受萬箭穿心之刑?”

趙昭沒想到這一茬,身為太子殿下,他做什麽事還需要理由嗎?需要解釋嗎?

蕭淩辰一反之前的溫吞模樣,一身矜貴清朗的貴族公子氣兒褪得幹幹淨淨,指着被擡上來的昭武帝,“太子殿下,皇上為何會在這裏?”

昭武帝一陣擔驚受怕,居然還掙紮出了一點精神。他強撐起了身子,指着趙昭,“逆子,還不開城門,把朕放進去!”

“父皇!”趙昭看了一眼密密麻麻的圍軍,與蒙青對視了一眼,從對方的眼中解讀出了一點殺意,“父皇,勤王的軍隊還沒有到,兒臣不敢開城門,除非……除非安北侯砍下徐至的首級,将叛亂的兵士全部殺死,兒臣才敢開門。”

所謂烈火見真章!

謝寶瓒冷笑一聲,“趙昭,這些話應當是你說的嗎?難道說,到了現在這時候,幫你扮黑臉的人都沒有嗎?”

趙昭這才回過神來,但已經晚了。韓岱領着文武百官在城樓上跪了下來,請願道,“太子殿下,請遵守之前的約定,明憲郡主已經交給了燕軍,請殿下同意隔江而治,換回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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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淩辰沒想到是這樣一回事,他氣得恨不得飛上城樓将趙昭砍死,情緒激烈之下,身後的傷口愈發炸裂,血流得更歡了。

徐拓終于趕到了,與蒙青對視,軍隊呈雁翅散開。關鍵是,蕭淩辰帶的軍隊已經到了,而這會兒,許昌的勤王軍隊還不知道在哪裏?

謝寶瓒心知肚明,昭武一朝,能夠領兵打仗的不多,稍微有點能力的都被猜忌,除了北面一線謝景棠兄弟二人還拿得出手,其他的都上不了臺面。

而謝家并非沒有被猜忌,一來有謝翃在朝中周旋,二來,如今謝寶瓒也算是明白了,昭武帝手裏捏着英國公這張牌。昭武帝的權衡之術雖玩得不太順溜,也不能說沒有用。

站在英國公的角度,他肯定會猜疑自己的小妾被謝翃收買,這中間到底有多少昭武帝摻和,說不清道不明。

蕭淩辰搖搖欲墜,趙昭一時半刻是不會打開城門的,謝寶瓒左右為難,就在這時,張世林将謝家老太太、盧氏和範氏捆了上來,推到了城樓上,“郡主,您能夠保證皇上的安危嗎?”

謝寶瓒冷笑一聲,她自身難保,若非蕭淩辰,她如何逃得脫這槍林彈雨,她從下城樓的那一刻起就已經抱了死志,她就算再不甘心也知道自己是沒有能力從密集如雲的箭雨中逃脫的。

老太太朝張世林啐了一口,“拿我一個老太太兩個婦人來威脅一個十四歲的孩子,虧你還是朝中大員!”

範氏盯着謝寶瓒,見她眼中閃過一絲憐憫,心中稍安,對盧氏道,“謝謝你這麽多年善待我的孩子,若我當年知道,我的孩子還活着,我一定會找她,哪怕要飯我也要她跟着我!”

盧氏閉着眼睛,“姐姐,我對不起她,我對不起她!”

她細語喃喃,也不知道範氏聽到了沒有。範氏笑了一下,她縱身從城樓上躍下,張世林趕過來抓她,手指頭只碰到了她一層衣料,眼睜睜地看着範氏墜下了城樓。

“娘!”謝寶瓒松開蕭淩辰,她如鹞子一般朝範氏撲了過去,軟劍朝範氏卷了過去,但劍尖只看看割斷了捆綁她的繩索,最後一刻,她獲得了自由也聽到了夢寐以求的一聲“娘”。

謝寶瓒攤開雙手,看着血泊中的中年婦人,她是如此美貌,一如她記憶裏曾經想象過的樣子,她不敢碰,生怕一碰,這縷殘留的生命就煙消雲散。

“寶兒,娘很高興!”範氏掙紮着伸出手,将謝寶瓒的手攥得緊緊的,“娘給你攢的嫁妝都好好的,待你嫁人的時候,十裏紅妝一定比別的女孩兒都要風光。寶兒別怕,以後再也不會有人威脅到你了。”

就為了她不受制于人,範氏才會從城樓上一躍而下。她說完,就閉上了眼睛,謝寶瓒跪在地上,心裏的悲痛似乎沒有那麽重,但骨子裏泛出來的酸意讓她的眼淚止不住地落。

蕭淩辰已經過來了,他扶着謝寶瓒的肩膀,“寶兒,我們走吧!”

謝寶瓒偏頭看了他一眼,笑了一下,“嗯,我既為蕭家婦,自然該跟着侯爺走!”

不需要選擇了,眼前只有一條路可以走。謝寶瓒反而感到輕松了些。蕭淩辰要俯身幫她抱起範氏,身後的箭有些礙事,他反過手,握住了箭尾,閉上眼,猛地一扯,帶出一團血肉,他冷冷地看了一眼,扔了出去。

血浸透了衣服,一步一個血印,謝寶瓒跟在他的身後,看着他背上偌大一個血洞,她疼得有點窒息,忍不住想,以後會長好嗎?

謝寶瓒有點失神。

“太子殿下,我們就按照之前的約定,殿下退居江南,屆時我親自護送陛下過江。”蕭淩辰說完,将謝寶瓒一摟,放到了馬上,他翻身上馬,領着浩浩蕩蕩的軍隊,再次後退數裏,安營紮塞,準備死磕。

謝寶瓒不會包紮傷口,蕭淩辰偏偏不讓人幫他包紮。謝寶瓒沒有多想,便拿了金瘡藥,棉紗去找蕭淩辰。

徐拓和蒙青都在,之前看到謝寶瓒滿身滿臉都是血,看不清五官,也只知道這人有雙明亮的眼睛。看到謝寶瓒進來,洗幹淨的一張小臉如珠如玉,精致無雙,兩人忙垂下眼,不敢多看。

“公子,末将等先告退!”

蕭淩辰聽到謝寶瓒的腳步聲,心思就不在讨論的話題上了。眼下這種局面,蕭淩辰也很頭疼,若讓他們交出昭武帝,他們這十萬人就只有死路一條了。

作死,這種事的技術含量并不高,越是蠢貨,作起死來,殺傷力越大。徐至在回來的路上就已經被蕭淩辰一劍砍死,割下了腦袋送到了城門口,但蒙青呢?徐拓呢?

他們是奔着蕭淩辰來的,難道蕭淩辰也能夠為了自己,把他們送給趙昭?

這不可能!

到了這時候,謝寶瓒已經回到他的身邊,蕭淩辰做不出這種無情無義自毀長城的事來,可是他不能不顧忌謝寶瓒的想法。

謝寶瓒正要給他褪去上衣,蕭淩辰便握住了她的手腕,“你別動,我讓蒙青來!”

“你是怕我對你動心嗎?”

兩人都是一身血污,蕭淩辰身上的血沾在她的身上,謝寶瓒能夠聞到一股獨特的味道,她擡起眼認真地看着蕭淩辰,經此一役,她無比篤定蕭淩辰就是夢裏的那個面具人。

雖然這是她早就确定了的事情,可是這一次,她無比心安。

“你不是對我早就動心了嗎?”蕭淩辰有點得意,雖然謝寶瓒不知道,都走投無路了,他有什麽好得意的,“我是怕你對我起意,你身上的蠱毒,我暫時沒有辦法。”

原本去南疆,蕭淩辰準備深入南疆腹地尋找解蠱毒的法子,但臨走前,謝寶瓒不讓他進南疆山林,還教了他那麽個法子震懾大巫師。

他們何年何月才可以成親?才能夠肌膚相親?

不過,現在不用想了,範氏死了,謝寶瓒身為女兒無論如何也要守孝。

金瘡藥根本堵不住傷口,很快就被血沖走。最後還是蒙青想辦法,不知道從哪來弄來的泥膏糊住了傷口。蕭淩辰換了一身衣服,兩人一起去看昭武帝。

謝寶瓒站着,蕭淩辰坐在昭武帝的榻前,“舅舅,現在怎麽辦?”

這種局面,昭武帝死了都能被氣活,他之前怕死,一直擔心自己起不來床,坐不了那把龍椅,現在龍椅沒有了,他被氣精神了,破口大罵,“趙昭這個混蛋,朕一定要廢了他,廢了他這個太子!”

趙昭已經不需要昭武帝廢了,回到宮裏後,謝翃就給他拟定了即位诏書,并封昭武帝為太上皇。天未大亮,趙昭便率領一幹文武大臣,由馮落川率禁軍保護,從東面出城,折向南面。

早上,蕭淩辰将這消息告訴昭武帝後,昭武帝直接被氣暈了,他日常捏在手裏的一串珠子掉了下來,蕭淩辰撿起來看了看,放在了他的手邊。

這是一串小葉紫檀佛珠,一共十八子,經年日久,外面有一層厚厚的包漿,頂珠是一枚镂空的金珠,上面小拇指一般大小,刻了十八羅漢,可見手藝之精湛。

京城被騰了出來,無論如何,昭武帝都是帝王之身,如今被兒子封為了太上皇,他也有資格住皇宮。蕭淩辰護送昭武帝進宮,慶幸的是,有資格跟着趙昭走的人不多,是東宮的一班人馬,和與謝家息息相關的一幹大臣。

太醫被留了一部分下來,晌午過後,昭武帝好容易被搶救過來,看到熟悉的環境,他心頭稍安,招來了謝寶瓒和蕭淩辰。

昭武帝的手一擡,挂在他四指上的佛珠再次掉落,又摔在了地上,謝寶瓒不忍心蕭淩辰弓腰疊腹,便俯身撿了起來,要還給昭武帝,他擺擺手,“你拿着吧,朕戴不上了。”

長者賜,不敢辭,更何況是帝王所賜,謝寶瓒只好謝恩,将十八子佛珠握在了手中。

趙昭棄城而逃,并沒有跑多遠,而是在許昌停留,糾集了十三萬人,號稱三十萬大軍,一半朝北攻擊燕軍,另外一半則打着勤王的口號,朝京城挺進,解救太上皇。

“逆子!”昭武帝聽說之後,強撐起來,環顧一圈,居然無将可點,就在這時,慶王府一個老太監滾了進來,連哭帶嚎,好容易才叫人聽清楚,原來三日前,先太子就死了,這大熱的天,蛆都長了好幾升了,腐臭味已經飄了好幾條街了,沒有人管。

昭武帝一聽,再也撐不住,眼前一黑,頭一偏,再次暈了過去。

當晚,蕭淩辰發起了熱,謝寶瓒先安置好他後,聯絡了城裏的逍遙閣,着人追蹤樓珠等人的消息,她自己駕了馬車去慶王府,短短時日沒有關注這邊,不知何時,圍牆又高了很多,還沒有走到街口,就聞到了隐約的臭味。

謝寶瓒本來想把昭武帝賜下的這串佛珠拿進去挂在太子的胳膊上,提醒他來世路上,最好不要再與昭武帝相遇,聞到這股味道,謝寶瓒打消了這個念頭,心裏默念道,“想必你也不需要我提醒,下輩子做個普通人吧,雖然掙紮得要苦一點,但吃不飽飯穿不暖衣又有什麽好難過的呢?”

回去的路上,莊平跟了上來為她駕馬,“郡主,樓珠四人被太子殿下帶往南邊去了,屬下派人跟了過去,找到機會會把她們四人帶回來。”

“安排一下,我親自去找她們。”

蕭淩辰帶來的三萬人駐守在京城之中,由聶衛親自率領,徐達和蒙青各領了兩萬燕軍,駐守在城外。因為蕭淩辰的關系,再加上趙昭這麽一鬧騰,之前的圍城,燕軍和大雍軍的對峙成了一場笑話。

淩晨時分,蕭淩辰挺了過來,他眉眼間雖然瞧着有幾分憔悴,但精神很好,對他來說,這一場煎熬似乎算不得什麽,就好比尋常人頭疼腦熱一場。

倒是謝寶瓒,擔憂不已,見他退熱,自己熬不住,倒在了他的床邊。

蕭淩辰起身,将謝寶瓒抱起來,放在床上,他自己換了一身衣服,往宮裏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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