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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遇星眉頭皺着:“你剛剛和文可胡說什麽呢,他情況不太好,你就不能好好和他說話?而且文可從來沒有威脅過我,更沒有欺負過我……”
宋遇星心裏還是覺得裴刻不是故意的,因為他認識的裴刻一直都是很好的人,雖然裴刻偶爾會咄咄逼人,但最後也都是為了他好。
說不定裴刻是在用自己的辦法拯救文可的心理狀況也說不定。
然而宋遇星還沒說完,就被裴刻冷着臉打斷:“讓你過來!”說完就擡手要拉宋遇星。
宋遇星打掉他的手,也不太記得自己還拉着文可,只想和裴刻講道理:“你剛剛說的話不是那個意思吧?”說着他還看了文可一眼,試圖替裴刻解釋。
“我就是那個意思。”裴刻面色越發的沉,“不用替我辯解,他今天要真敢跳,那他說的話我就真敢信,以後他想做什麽我都認……”
宋遇星腦子裏嗡嗡的,裴刻說了什麽他沒太聽進去,一時間也有些無暇顧及文可,他想到宋興燮,又想到裴刻許久沒帶過的那塊手表,覺得心裏悶悶的,終于發現裴刻是認真的。
裴刻是真的想讓文可跳下去證明文可是真的有病。
“你真讓他跳啊?”宋遇星不太真切的問。
裴刻看着宋遇星,沒說話,默認了自己的認真。
宋遇星面色前所未有的難看,帶着許多疑惑有些艱難的開口,語氣卻是完全的對峙:“裴刻,別人的命對你來說是不是都一文不值?”
說這話的時候他的手忍不住的顫抖,他想到宋興燮住在醫院那幾個月,腺體的傷情反反複複,他每天都特別害怕去醫院,怕某天去了之後被告知一個壞消息。
宋興燮住院之前他在學校裏被人欺負了就還手,宋興燮經常因為被叫家長耽誤工作而煩惱,多次要求他不要在學校惹事,後來在醫院裏,宋遇星和宋興燮發誓一定不惹事了,那時候他恨死裴刻了。
後來見到裴刻,他覺得裴刻根本不知道一塊手表後面的故事,覺得自己冤枉了裴刻。可現在,裴刻又和他曾經認為的那個人一模一樣了。
他不在意別人,只在意自己是否高興。
他覺得自己的東西被人碰了,所以不高興,所以就要解決掉碰他東西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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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是此刻的裴刻。
就像他想要一塊石盞,根本不管背後別人為這塊石盞付出過什麽。
其實是很冷酷的,帶着無辜的冷酷。
可宋遇星不是東西,他是個人,所以他不信,又不得不信,心裏悶悶的,卻發洩不出來。
裴刻眉頭緊緊鎖住,他沒有了剛才的冷漠失真,更像一個活着的人:“你就這麽想?”
“不是我這麽想,是你這麽做的。”宋遇星震驚過後更多的是生氣,在氣頭上說話有些沒分寸,但是說完卻沒覺得後悔。
裴刻沒再去拉宋遇星:“那你覺得我應該怎麽做?為了他那點嬌貴的毛病和他談戀愛?”他笑了一聲,“宋遇星,你蠢不蠢。”
宋遇星胸口劇烈起伏着,想和裴刻大吵一架,卻開不了口,怕說出讓自己後悔的話,又覺得特別委屈,仿佛裴刻背叛了他對他的認知。最終,宋遇星只是瞪着裴刻說了句:“那就合該你看不順眼的人都去死,我這麽蠢,我也去死算了。”他氣狠了,用很輕的語氣,說了很重的話。
說完他拉着文可轉身就走,身後傳來裴刻含怒的聲音:“宋遇星你給我站住!”
宋遇星不理,腳步還快了一些。
“宋遇星你是不是覺得誰都像你一樣,往我身邊一站,我就得什麽都遷就對方,說什麽我都答應,對我做什麽都行?”裴刻語氣很平靜,似乎在客觀讨論一件事,“我不答應就是我的錯?那我當初如果拒絕幫你,不讓你靠近我,是不是這樣才是對的?”
宋遇星覺得裴刻這話就是在提醒他當初是他主動求他幫忙的,他停下來回頭看着裴刻,似乎想從他面上分辨出這個意思,可他什麽都看不出來。
他一直以為兩人關系很好,所以從來沒提過宋興燮的事情,因為提了反倒生分了。
可今天裴刻主動提了。
宋遇星被人拿捏了軟肋,說不出不用你幫忙的話,所以只能再次拉着文可往外走。
裴刻看着兩人握着的手,沒有追上去。他知道宋遇星在想什麽,他沒那個意思,會這樣想的只有處在弱勢的人,可他什麽沒答應過宋遇星,臨到頭說一句這樣的話,宋遇星就那樣想他。
他還舍不得對宋遇星說一句重話。
裴刻覺得有些失望,又有些憤怒。
養不熟的狗東西。
宋遇星走得很快,仿佛忘記了自己還拉着一個人,也沒注意到身後的人腳步已經有些踉跄,直到文可摔了一跤。
宋遇星看着文可,似乎這才想起文可這個人來,趕緊将人拽起來,又是一陣恍惚,竟然忘記說對不起,反倒是文可先說了對不起,還說:“你們不要為了我吵架。”
宋遇星搖搖頭:“不是因為你。”不等文可說什麽,他又說,“我送你回去吧。”說着就去路邊招手出租車。
文可跟過去,和宋遇星說了一句話,宋遇星沒有回答,好像是沒聽到。
有車子停到兩人旁邊,宋遇星幫文可開了車門,待文可坐進去之後他才進去。
一路上宋遇星都沒有開口,只靠在椅背上放空,目光沒有焦點。文可看了他好幾次,試圖和他說話,宋遇星都沒有發現。
到了文可家門口,宋遇星收回心思,下車送文可進樓棟,又勸了文可一些邏輯有些混亂的話,末了還問文可:“不管裴刻說什麽,對你來說至少是好事,從一開始就明白這個人永遠不會喜歡你,就不用總是無望的等,多看看自己,多整理自己,按時吃藥,早早的好起來,可以吧?”
文可沉默了幾秒鐘:“我會努力的。”
宋遇星像拍弟弟的頭一般拍了拍文可的頭:“加油吧,有需要幫忙的只管和我說。”
回到家,宋興燮聽到他回來特意出來看,跟着他進了房間,看他表情不對勁,問了幾句宋遇星沒往正題上答,宋興燮突然就問他是不是和裴刻鬧矛盾了。
餅幹周末又被他帶回來了,拽着他的褲子往他身上爬,宋遇星将餅幹抱起來放到床上,心情有些低落,但是卻也不想說裴刻壞話:“沒有,就我那個同學的病情不太樂觀。”
宋興燮勸他:“那你多陪他去幾趟醫院,要多和他說說話。”
宋遇星随便“嗯”了幾聲,待到宋興燮走了,他打開手機看了一眼,有一條謝子都的信息,問他星空展是否好看。
宋遇星盯了一會兒,不知道謝子都怎麽會以為裴刻是帶他去看的星空展,他回了個不好看,謝子都大概是沒看到,就沒回。
宋遇星等了一會兒就收了手機。
一直到躺在床上,他才有了真實的和裴刻吵架的感覺,以前他們也吵過架,因為裴刻莫名其妙發脾氣,這次裴刻大概會覺得是他小題大做莫名發脾氣。
可裴刻對文可說那些話本來就不對,沒有人會這樣對一個病人說話。
今天一整天所有的事情都讓宋遇星覺得有些混亂,之前周末晚上他都是高高興興的待在裴刻房間裏玩游戲,使喚裴刻幫他幹活,現在他卻都不知道要不要再把餅幹帶給裴刻養。
誰知隔天周日阮月晚竟然主動給他打了電話,語氣很溫柔地問他要怎麽把餅幹帶給她。宋遇星愣了愣,覺得有些尴尬,又不知該如何如何解釋,阮月晚又問了一句,他就下意識的給出了方案,說等東哥送裴刻到學校的時候他把餅幹送學校門口讓東哥帶走。
阮月晚認同了這個方案,又和宋遇星說了兩句閑話才挂了電話。宋遇星發現阮月晚沒說讓裴刻來接他的話,之前他去裴刻家裏,無論接送阮月晚都會特意叮囑一下裴刻。
宋遇星內心五味陳雜,他和裴刻吵架是兩個人的事情,怎麽還驚動了阮月晚。
因為前一晚沒睡好,所以周日晚上到了學校宋遇星躺下就睡着了,裴刻到宿舍的時候就看到宋遇星躺在床上,一只手還耷拉在外面。
裴刻走過去,把宋遇星的手收了回去,看他沒有要醒的意思才走開。
謝子都壓低聲音問:“少爺,你今天怎麽沒去接小毛驢。”
“有點事,來得晚了。”裴刻确實是有事,白天一整天都跟在裴致臻身邊,等忙完裴致臻就直接送他來學校了。
第二天宋遇星起得很早,誰都沒等,自己先去吃了早飯然後去教室,因為要升國旗,他又早早先去了操場。
裴刻他們是先去的教室,沒在教室看到宋遇星就知道這人又在鬧脾氣,去操場的時候張亦弛走在裴刻身邊問:“他又鬧什麽。”
裴刻不太喜歡張亦弛評價宋遇星時候用的“又”和“鬧”字,只是說:“他脾氣一直都大,想氣就氣吧。”
“你這樣縱着他,他又不懂,費這勁幹嘛。”張亦弛有時候也不太懂裴刻怎麽能對宋遇星忍成這樣。
裴刻沉默了片刻:“就是因為他不懂才要縱着他。”
到了操場,宋遇星果然早早就站在稀稀拉拉的隊伍裏了,沒有選他們之前總是站的後排,而是選了中間的位置。
謝子都到的時候就喊宋遇星:“小毛驢你怎麽站那裏?裴刻在這兒呢。”
宋遇星不理他,耳朵上帶着沒有在使用的耳機,假裝沒聽到。
謝子都走過去攬着他的肩膀把他往後排拉,又說了一遍:“一個人站那兒幹嘛,聽什麽呢,我也聽聽。”
宋遇星趕緊把耳機搶走:“要升旗了,別聽了。”說完把耳機線團了一團塞校服口袋裏。
到了裴刻旁邊,宋遇星故意沒停,随着謝子都站在了他旁邊,裴刻的前面一排。
謝子都問他早上怎麽走那麽早,宋遇星随便編了一個理由,還沒說完手臂便被一只幹淨整潔的大手拉住,他整個人都被迫往後移動,直到在裴刻身邊站定,聽裴刻說:“站這裏。”
宋遇星動了動,把胳膊抽了出來,卻沒理裴刻,像個鬧別扭的小孩,等着裴刻來哄他。
謝子都扭頭笑着對宋遇星說:“少爺給你帶的早餐你沒口福,我給吃了。”
宋遇星不想理裴刻,就故意很兇的對謝子都說:“誰讓你吃的?!”
“少爺給我的。”謝子都有些得意,“小雨他們也都有。”
宋遇星撇了撇嘴,沒有理他。
升旗儀式很快開始了,宋遇星站在裴刻身邊,兩人卻都沒說話,有幾次胳膊碰到了,宋遇星也沒回頭,兩人都直視前方,認真升旗。
因為剛剛月考完,校長還念了年級前十名的名字,裴刻的名字和宋遇星的名字挨着,念到兩人的時候好多人扭頭朝兩人看,宋遇星眉頭皺起,表情有些煩躁。
待到升旗儀式終于宣布結束,大家一哄而散,謝子都和葉時雨本來走在前面,好像提到了宋遇星,就走回來要拉着宋遇星,結果他手臂還沒攬到宋遇星肩上,就被裴刻移開了:“你們先走,我和宋遇星說說話。”
宋遇星看了裴刻一眼:“沒什麽好說的。”還是有些說氣話,人卻沒有走開。
謝子都愣了下:“你倆話還挺多,除了周末全天二十四小時都在一起還沒說完啊。”
裴刻看着他擺了擺手,示意人趕緊走。
謝子都無語的走開,也已經發現一早上都沒聽到宋遇星逼叨叨,問了張亦弛兩人是不是吵架了,得到肯定的答案之後,半響才說了句:“兩個大老爺們總是吵架算什麽事。”
宋遇星不情不願的被裴刻拉到教學樓無人的一側,讓宋遇星貼牆站着,像是因做錯事被罰的小學生:“宋遇星,你到底在氣什麽?”
“我沒有生氣。”宋遇星确實沒有生裴刻的氣,他是生自己的氣,氣自己被裴刻表現出來的假象迷惑,覺得他是一個很好的人,或者說是一個很好的朋友,“我只是覺得你不該對文可那樣說話。”
裴刻并不接文可的話題:“你說都,還有誰?”
宋遇星看着他,一時間沒明白他問的話是什麽意思。
“你說,別人的命對我來說是不是都一文不值,這個都,指的是誰?”裴刻很敏銳,哪怕他當時氣昏了頭,後來重新推演了一遍,也明白了其中的錯處。
宋遇星不會莫名其妙說這樣的話。
宋遇星根本不想談這個事情,只抓着文可的事情:“文可好歹是你的追求者,你對他是不是太絕情了?我覺得你可以好好和他說,萬一他出了什麽事對你也不好。”
宋遇星很白,他身後的白瓷磚是奶白色,就顯得他更白了一些,裴刻盯着宋遇星的眼睛:“是你小叔?他的腺體受損和我有關?”
宋遇星否認:“不知道你在說什麽,我小叔的傷是工傷,和你有什麽關系。”
裴刻審視着宋遇星,辨不出他說的是真話還是假話:“那是你?我對你做過什麽?”
宋遇星沒好氣:“現在說的是文可!你亂扯什麽!”
裴刻收回審視的目光,依舊沒有回答文可的問題,而是說:“宋遇星,以後別在我面前說什麽死不死的。”
宋遇星直到現在都還認為裴刻主動拉自己談話是要聊文可,只要裴刻解釋一句就夠了,可裴刻根本一句不提,仿佛那天對文可說的那些過分的話沒發生過一般。
即便不認同文可利用病情一次次試圖接近裴刻,但是最起碼一個正常人不該這麽對病人說話的基本認知他以為裴刻是有的,可裴刻顯然沒有。
“也別再去見文可了。”裴刻的話就像炸彈炸了下來,讓宋遇星整個人都失真了。
“你和他不适合做朋友,我也不可能接受他,你們的接觸毫無意義。”裴刻還在冷靜的分析,“你這樣給他不切實際的希望,并不是什麽好事,而且他的病……”
宋遇星罵了句“卧槽”,他用一種不可思議的眼神看着裴刻,仿佛在重新審視裴刻這個人,他打斷了裴刻的話:“我看是咱們兩個不适合做朋友。”
媽的,他從小到大什麽樣的人都見過了,就是沒見過三觀這麽奇葩的。
宋遇星說完就要走,被裴刻拽着胳膊摁在牆上,聲音裏裝滿了怒氣:“宋遇星,你再說一遍。”
“我說……”宋遇星正要一字一字重複,就聽到政教主任的吼聲,“馬上上課了!你們兩個趕緊回教室!”
宋遇星動了動肩膀:“不想跟你動手,松開啊。”
裴刻看着宋遇星,宋遇星仿佛回到了剛轉學來的時候,招惹他的時候就是這樣漫不經心的語氣,末了還要說一句類似這樣的話,他摁着宋遇星沒動:“宋遇星,你要為了一個外人和我斷了關系?”
宋遇星撫開裴刻的手:“你說是就是吧。”
“你們兩個!說你們呢!趕緊的!”政教主任朝兩人走來,宋遇星不想和他對上,擡腳就跑走了,把裴刻單獨留在了原地。
政教主任走近,看到是裴刻,正要說話,就見裴刻眼睛都紅了,似乎被氣得不起,他聲音小了一些:“裴刻同學,你在這裏有什麽事?”
他看着裴刻從校本部下面的初中一直到高中,還一次沒見過情緒波動這麽大的裴刻,聲音不自覺就溫和了一些。
裴刻搖搖頭:“沒事的老師,我這就回教室。”說着就擡步走人,和以往一樣穩重。
政教主任看了一會兒他的背影,覺得宋遇星那孩子确實太皮,竟然能把裴刻都氣成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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