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到了宋遇星門口的時候裴刻沒敲門, 直接推門進去,宋遇星站在桌旁正在翻抽屜裏的東西,聽到聲音轉頭, 就看到裴刻站在門口, 他愣了愣, 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見裴刻走了進來, 然後就去撈坐在凳子上的餅幹。

宋遇星幾乎是一瞬間知道了裴刻想幹什麽,但是等他跑過去的時候已經晚了一步,餅幹已經非常聽話的跳到了裴刻懷裏, 裴刻也不理他, 抱着餅幹就要走。

宋遇星沖過去擋住裴刻的路, 聲音有些急:“裴刻你想幹什麽啊!”

“這只貓,我的。”裴刻低頭盯着宋遇星, “你已經把它給我了,而且我媽已經養熟了,貓我是肯定要帶走的。”

“你放屁!”宋遇星大聲反駁, “我什麽時候給你了!你夢呢!”

“你自己說的, 要放在我家裏養。”裴刻抱着餅幹往高處舉了舉,不讓宋遇星搶貓,“我沒說過還讓你拿走。”

宋遇星想推裴刻,但是裴刻抱着貓讓宋遇星有些無從下手, 他一手拉着裴刻的胳膊把人往後推一手去捉餅幹, 氣急敗壞道:“我讓你養着就是送給你的意思?你怎麽想得這麽美呢!”

“那是你自己的理解, 既然你要和我做分割,那就分割清楚,貓我是一定要帶走的。”裴刻語氣堅定, 一點不讓着宋遇星,還要往外走。

宋遇星對裴刻又拉又拽:“裴刻你別找打!你把貓給我放下!”

裴刻不理他,外套也不要了,任由宋遇星拽着,脫了外套就要往外走,被宋遇星狠狠推了一下背,往前踉跄了一步,就見宋遇星又追了過來,又是推人又是打人,裴刻護着貓退了一步,膝蓋上就又被宋遇星踢了一腳,宋遇星兇得很,也不說話不要貓了,就是要打人。

宋遇星不懂,只覺得又憤怒又委屈,簡直要氣炸了,裴刻怎麽還跑他家裏來欺負人?

裴刻将餅幹丢到床上,餅幹立刻跳去了飄窗上朝兩人叫喚,裴刻在肩膀上又挨了宋遇星一下之後擡手捉住宋遇星的手腕,他力氣很大,宋遇星根本不是他的對手,以前他只是讓着宋遇星而已:“宋遇星,打人勁兒挺大啊?我就這麽招你恨?”

宋遇星額上青筋暴起,裴刻越是要治他,他就反抗得越厲害,用另一只手打人,還擡腳踹人:“我們已經算了!你給我松開!今天你要是敢碰餅幹一下我弄死你!”他氣得要命,還要複述裴刻的話。

裴刻不防備被宋遇星脫了身,宋遇星手裏不知從哪裏撈出一本書就朝他砸過來,裴刻擡手擋了一下,他生氣了,沖宋遇星喊:“你看你今天能不能留住餅幹!宋遇星你別以為我治不住你!”

“你憑什麽!”宋遇星像一只脫缰的野馬,誰也拉不住,非要打裴刻,他伸左手裴刻就拉他左手,他伸右手裴刻就捉他右手,兩個人就差貼身肉搏,“你以為你是誰!你還想在我這裏強買強賣!你想都別想!”

宋遇星一直打,裴刻一直退,直退進衛生間,挨到牆,退無可退,他聽宋遇星吼:“你本來就看我不順眼!還假裝和我做朋友!你以為我稀罕!”

裴刻固住他的手臂不讓他亂打人:“我看你不順眼?我要是看你不順眼早讓你滾蛋了!你還能好好在一班待着?”

宋遇星要踢裴刻,被裴刻摁着肩膀直接摁到牆上,動作快到讓宋遇星都沒反應過來,裴刻力氣很大,他再想動,根本動不了,被人這樣鉗制,宋遇星的反抗之心越發的強烈,怒吼一聲,用了吃奶的力氣,也只是動了一點點,很快又被裴刻壓回了牆上,額頭抵着牆,聽裴刻說:“你還有什麽不滿意的,你都說出來,我也聽聽,給你評評到底是誰的錯?”

宋遇星臉被裴刻摁在牆上,也不掙紮了,背對着裴刻沖他喊:“你聽聽你說話那股勁兒?你他媽當自己是誰?我就找你幫個忙,你就想讓我對你百依百順,我不順着你你他媽就想淹死我?”

“你平時對我有多不滿意啊?說什麽易感期,都是借口!就因為我沒順着你!不然你怎麽不去淹別人?”

“文可的事情本來就是你的錯!還說什麽如果我想讓你去道歉,道歉不道歉是你自己的事情,和我有什麽關系?我還得承着你的好了?”

“還有張亦弛,真是你的好朋友啊!昨天晚上他是故意的吧,他想幹什麽啊?讓我看看我和你們的差距有多大啊?我配不上你們行了吧?”

“你們這種人,眼裏只有自己,誰給你們找不痛快誰就應該去死,你們想要什麽,根本不管別人要付出什麽代價,反正和你們都沒關系,你們看我不順眼,我還看你們可悲呢!”

“你趕緊滾!搞得誰想和你們做朋友似的!”

裴刻靜靜聽着,聽宋遇星不再說了,他才開口:“游泳池的事情你要我和你說多少次我不是故意的?你非要問我理由,我也和你說說,我當時在岸邊,你知道別人都怎麽說的?說你皮膚比女人都白,說你屁股翹,我聽了是什麽感受?我難道就是因為看你不順眼才想讓你穿上衣服的?我怎麽那麽欠呢?”

“還有文可,我他媽真想問你一句你是不是瞎了?白瞎看那麽多心理書籍,他是真抑郁假抑郁都看不出來,被他耍得團團轉,他這招初中就會用了,早就是個人精了,你和他玩兒?你知道你自己在他眼裏是個什麽形象?不過就是個蠢貨罷了。”

“我不想打擊你還等着你自己去發現,我覺得你保留一點善良和純真是好事,可我他媽沒讓你去當個真蠢貨!”

“還有你小叔的事情,我幫你難道就是圖你的錢?你就拿錢來惡心我,要和我徹底做分割?不就因為那天在泳池裏我說那一句話嗎?我是那個意思嗎?我就想放你聽話點,跟你說了多少次了要你聽話點?你卻覺得我只是控制你想讓你順着我?”

“宋遇星,你怎麽這麽瞧不起人呢?”

“我挨你一下你都覺得我要害你,那種情況下你是我你怎麽做?你也教教我,讓我也學學怎麽做你才會不生氣?”

“說話!”

“剛不是挺能說的嗎?還是在心裏罵我打你了?你扪心自問這麽多次,你是怎麽打我的?哪次沒用全力?我有碰過你一下沒有?”

裴刻一口氣說了許多話,卻一個字沒得到宋遇星的回應,宋遇星太安靜了,他不是會這麽安靜的人,裴刻猛地覺得不對勁,松了手上的力道把宋遇星翻過來,就看到宋遇星哭了,哭得無聲無息,眼睛睜得大大的,眼淚一直往下流,臉上全是淚,不知道哭了多久。

裴刻的心跳停了幾拍,随即就開始慌亂起來,又很快穩定下來,似乎想擡手摸一摸宋遇星的眼睛,手伸到一半,又收了回去:“你兇成這樣,怎麽還先委屈上了?該哭的人難道不是我嗎?”

宋遇星不反駁,也不說話,就是看着裴刻,但他看不清,眼睛裏的水太多了,把這些天心裏的悶全部哭了出來,這輩子他都沒這麽哭過。

“宋遇星,別哭了。”裴刻聲音有些嚴厲,帶着命令,似乎他這麽說了,宋遇星就能不哭了,可宋遇星的眼淚就像漲潮時候的海浪,無休無止,裴刻只能又說一遍,聲音低柔,“別哭了,宋遇星,我不該回來找你還不行嗎?”

宋遇星擡手擦了擦眼睛,裏面的水沒有了,眼睛卻顯得很紅,他又不想聽裴刻說話了,所以就擡腳要往外走,才走一步,就被裴刻拉了回去,然後将人抱在了懷裏。

宋遇星掙紮了一下,沒掙紮開,便不再掙紮了。

裴刻抱得有些緊,在宋遇星試圖想動一下的時候他才卸了一些力道,在宋遇星背上拍了拍,仿佛在哄一個小朋友:“我不把貓帶走你還會理我嗎?我還真能把你的貓給搶了?你能氣成這樣,那我呢?我都走了,又不想真就這麽算了,還回來找你,你還真就和我動手。”

“回來的路上我氣死了,但凡你和我說一句話我至于這樣?結果臨到下車了,你和東哥打招呼都不理我,我就這麽不招你待見?”

裴刻摸了摸宋遇星的頭發,讓他靠在自己懷裏,雖然話還是在讨伐宋遇星,卻輕柔了許多:“連你自己送個蛋糕碰上我們你都能怪到我身上,你以為張亦弛真有空去給你搞這種事啊?再說了平時什麽時候見你出來送過貨?你誣陷人還挺理直氣壯的。”

不管裴刻說什麽宋遇星都不回複,裴刻聲音輕松了一些,還和他開玩笑:“不過你要是看張亦弛不爽想打他一頓的話,我在旁邊幫你看着,他肯定不敢回手。”

裴刻有些親昵的蹭了蹭宋遇星的頭發,正想再說什麽,就感受到宋遇星擡手抱住了他,裴刻整個人都僵了,仿佛有一股電流從他的腳底直沖頭皮,讓他失去對自身的控制。

宋遇星這是原諒他了,在他道歉了這麽多次之後。

許久之後,裴刻擡手,手指緩緩插入宋遇星的頭發裏,聲音有些幹,還有些啞:“宋遇星,你以後能不能不要再為了別的什麽人随便和我生氣了?”

宋遇星是想回答的,但是有人沒給他機會,宋興燮的聲音在衛生間門口響了起來:“小星?”

兩人幾乎是立刻放開了彼此,裴刻卻一點沒有狼狽,還喊了宋興燮一聲叔叔。

“小叔。”宋遇星和宋興燮打招呼,興致不太高,眼眶還紅紅的。

宋興燮皺着眉問:“怎麽回事?”

宋遇星看了裴刻一眼,然後說:“他剛剛打我,還把我打哭了。”完全不按事實情況告狀。

裴刻:……

宋遇星還扁起袖子給宋興燮看:“他一直拗我的肩膀,都青了。”感受到裴刻一直在看他,他表情讪讪的,又帶着一些不好意思,卻很堅持:“小叔你快讓他走。”

裴刻懂了,這是被他看到哭了不好意思,這會兒不想看到他了,他揉了揉宋遇星的頭發:“那行,我先走了,你早點睡,我明天下午接你一起去學校。”

宋興燮說:“我送你出去吧。”

一直到兩人都走出去,宋遇星又在原地站了一會兒,準備走出去的時候才發現餅幹就坐在洗手臺上,不知道圍觀了多久。

宋遇星把餅幹抱起來,小沒良心的,剛剛都不幫他打裴刻。

這麽想着,宋遇星捏了捏餅幹的臉頰,餅幹“喵”了一聲,宋遇星對它說:“你對他倒是比對我親,他要抱你走你還待他懷裏不動。”

“再這樣以後不要你了。”

幼稚鬼。

宋興燮送裴刻出去,一路上也沒想好該怎麽問,花園裏有個燈壞了,路過的時候一閃一閃的,宋興燮踩着明亮和黑暗交替的石板說:“你們還年輕,很多事情不必太着急,就像這夜裏,其實星星有很多,你只是此刻站在這裏看到了這顆星而已。”

裴刻覺得他這麽說不對,因為他看到這顆星就不想再去看其他星星了。

宋興燮又說了一些道理,雖然沒明說,但是話裏話外的意思裴刻很明白,快上車時,裴刻鄭重的對他說:“小叔,我知道宋遇星不懂,只要他一天不懂我就一天只和他做朋友,您不用過于擔心。”

宋興燮見裴刻還是堅持,看了半響他的眼睛,問他:“他喜歡的是女生你知道吧?”

裴刻笑了笑:“如果最後他還是覺得女孩子好,那說明是我不行,配不上他。”

和宋遇星在一起,裴刻從來沒在家世或者外在的某些條件上比較過什麽,因為每個人都有各自的優點,宋遇星看着大大咧咧的,但本質帶着許多人沒有的純和真,和他相處久了,人會變得很輕松,很愉悅,就想哄着他讓他再高興一些。

說白了,還是喜歡他。

回去的路上東哥就發現裴刻雖然還是和往日一樣沒什麽話,但是人明顯高興多了,他也敢和裴刻說玩笑話了:“小星不生氣了?”

裴刻“嗯”了一聲,語氣帶了一點點炫耀:“不怎麽好哄。”

“倒是沒見過他和別人生氣。”東哥仔細回憶了一下,确實是這樣,宋遇星在裴家沒有生過氣,謝子都他們來裴家玩也沒見過宋遇星生氣,宋遇星總是大大咧咧的,東哥一直以為宋遇星的心就是這麽大,直到聽到宋遇星在學校和裴刻打架,連裴致臻都問了兩句。

當時裴刻已經被批準在家隔離,裴致臻問完之後,裴刻說的第一句話就是:“爸,不要去找他,和他說什麽都不行。”說這話的時候他隔着玻璃窗,緊緊的盯着他的父親,要從他父親的神情中解讀出答案,緊繃得像一只野獸,直到裴致臻同意之後才放松了下來。

裴刻的聲音沒了剛剛的得意,不過也很放松:“他就愛和我生氣。”

東哥不知怎的想起那天阮月晚的表情,似乎是不可置信,又似乎是不太能接受,她不像以前那樣總陪着裴刻說很多話安撫他,而是很快轉頭走掉了,東哥此刻聽着裴刻的語氣,忽然就明白了阮月晚的複雜心思。

因為太驚訝,他腳下的力氣重了一些,車子的速度猛地提上去,又猛地停下來,東哥讪讪的扭頭看裴刻,裴刻姿勢都沒換一個,見東哥還是盯着他,他不耐煩了:“有什麽好驚訝的,收收你的表情,敢在宋遇星面前胡說八道,他可真的會揍人。”

得,還威脅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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