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齊元覺得很恐怖。

他一想到陳啓，就會想到那時候他的預言。

趕緊把手機扔到一邊，抱着林宵北說：“完了，賀君逸男朋友找我們吃飯，我不想去。”

林宵北摸摸他的腦袋，“為什麽不想去？”

“你不覺得他很可怕嗎……”齊元真的害怕了，把林宵北抱得更緊一點，“他那時候說的是真的，他說如果我不離開那個困住我的人，就會吃很多苦，這說的就是你呀！”

“所以他這麽說了之後你離開我了嗎？”林宵北說：“吃完了苦，又回來了，還是被我困住了。”

“反正我不想去。”

“去吧，怕他幹什麽，有我在呢。”

“他要是再說什麽可怕的話怎麽辦啊？”

“不管他說什麽，你只要記住呆在我身邊就好了。”林宵北親了他一下，“他要是真的那麽可怕，賀君逸還能活到今天嗎。”

齊元猶豫半天，決定對林宵北多一點信任，爬過去拿起手機，給賀君逸發消息：好的，去哪吃。

賀君逸：去我媳婦家。

齊元：你媳婦家在哪。

賀君逸：我媳婦有很多家，我也不知道他準備帶咱們去哪。

不知道為什麽，齊元覺得更吓人了。

“他為什麽會有很多家啊。”

林宵北說：“因為有錢。”

齊元撲到他身上，“那我們家沒有錢嗎！”

“我們家也有錢。”林宵北趕緊哄他，“隔壁還空着，你喜歡那個格局的話我把隔壁買下來吧，你下次離家出走的時候可以直接去隔壁。”

齊元的心裏平衡了很多，雖然賀君逸的媳婦有錢，但是總讓他幹這個幹那個，對他期望很高的樣子，而自己什麽也不用幹，只要還在喘氣，林宵北就會對自己很好了。

“可以。”齊元說：“那你不能去騷擾我。”

林宵北心想是你騷擾我比較多吧。

陳啓把時間約在了周末，齊元本以為他們自己開車去就好了，沒想到陳啓還叫了車來接他們。

加長賓利，玫瑰色的車身在雪地裏映出一點好看的反光，齊元這種對車不感冒的人都覺得很好看。

司機下來給他們開車門，三十出頭的姐姐，頭發盤成很好看的發髻，身上有淡淡的香水味。

齊元已經要暈倒了。

這麽正式，該不會要對自己說什麽超級可怕的話吧！

搞得他都有點暈車了。

好在賀君逸也在車裏，一直在和林宵北聊天，要不然齊元可能真的會緊張到吐出來。

越開越偏，天色漸晚，齊元的情緒也漸漸冷靜下來，他很喜歡看雪景。

天黑下來，目的地也到了。

齊元不知道這邊還有這樣的地方。

全都是平房，每個房子都很好看，離近了才發現是形态各異的木屋。

有幾家亮着燈，炊煙升起來，飄到半空中經久不散，齊元下車，踩到雪上，聽着咯吱咯吱的聲音，感覺心情好了很多。

賀君逸在前面帶路，走到一個木屋前，他沉思一會，對齊元說：“走錯了，不是這個。”

齊元：“……”

他已經覺得有點冷了。

好在賀君逸沒有特別不靠譜，第二次就找到了正确的地方，這個房子比別的要大很多，門口放着兩個花盆，裏面插了兩個風車。

門打開，正在廚房裏做菜的陳啓回頭，目光掃過他們三個的臉，最後停留在齊元的臉上。

“進來吧。”陳啓說：“齊元是不是餓了，過來。”

齊元覺得他一點也沒有變化。

五年之前是什麽樣，現在還是什麽樣，非要說變化的話，大概是氣質變了吧，那時候齊元很怕他，因為覺得他很冷漠，而且非常有距離感，現在整個人的感覺都非常的溫和。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齊元覺得他看自己的眼神，就像自己看家裏的貓一樣。

不過這會兒也來不及想那麽多了，齊元真的很餓，而且這裏真的太香了。

齊元從來沒聞過這麽香的味道，他不知道是哪個鍋裏冒出來的。

廚房很大，兩個炖鍋都在冒熱氣，烤箱也在運轉，邊上有個長條的炸鍋還在工作，裏面正在炸可樂餅。

齊元聽話地走過去，陳啓把可樂餅撈出來控油。拿了個盤子出來，往上面擠了點醬。

齊元的口水都要流出來了。

陳啓撕了張廚房紙墊在盤子上，夾了一個可樂餅遞給齊元，齊元馬上捏起來放進嘴裏，頓時有一種想流淚的沖動。

太好吃了吧，雖然這麽說很對不起哥哥，但是陳啓的廚藝好像真的比哥哥強啊！

他吃東西的時候，陳啓就一直站在一邊看他，賀君逸帶林宵北去別的房間抽煙了，于是只剩下他們兩個人獨處。

“你啊。”陳啓說：“為什麽不聽我的話呢。”

齊元咽下最後一口可樂餅，把盤子放回去，眨眨眼睛說：“啊。”

陳啓指了指林宵北在的房間，“真任性。”

齊元覺得一點也不怕他了，反而有一種想對他說點什麽的沖動，也許是因為陳啓真的很厲害吧……他就像什麽都知道的人，因為什麽都知道，所以才會用這種溫和的眼神看着自己，好像很憐憫似的。

“嗯。”齊元抽了一張紙巾慢慢地擦手指上的油，一邊擦一邊說：“離開他一段時間，以為不會再見面，沒想到又碰到了。”

然後，好像沒辦法控制自己一樣，他說：“我不知道自己做的對不對。”

陳啓笑了一下，好像在說“我就知道你會這麽問。”

他認認真真地洗了手，擦幹，捧住齊元的臉，兩個拇指按在齊元的眉骨上，從上往下仔細地摸。

能感覺到他在摸自己的骨頭，摸得齊元心髒都要不會跳了。

因為潛意識裏很相信他，害怕他說出什麽可怕的話。

陳啓摸了很久才放開他。

“可能真的沒辦法了。”陳啓說：“實在離不開的話就這樣吧。”

“為什麽呢？”齊元很着急，“什麽叫沒辦法呀。”

“有辦法的話，你早就離開他了吧。”陳啓戴上厚厚的手套，把一個炖鍋的蓋子掀起來，夾了一點肉放在盤子裏遞給齊元，“我看不太清楚你以後的事情，因為你這個人——”

他想了想，“你現在太薄了，看不清了。”

齊元吃了一口肉，又覺得好吃的想哭，含含糊糊地問：“什麽叫太薄了。”

“命太薄了，所以要小心，要不然稍微用力一點就抻斷了。”

齊元愣在原地，“啊？就是說我會死嗎？為什麽呀，我會因為意外死嗎，還是生病什麽的，我要小心什麽，我還想考駕照呢，是不是以後最好不要自己開車了。”

陳啓笑了一下，指了指他的胸口，“你要小心的是你自己，駕照倒是可以考。”

他又給齊元夾了一點肉，齊元還是沒明白什麽叫小心自己。

“抻也是你自己抻斷的。”陳啓說：“什麽都在你一念之間。”

齊元大概明白了他的意思。

“那個，其實我不太清楚你是幹什麽的，所以如果我問的不對你不要生氣啊，你可不可以和死人講話啊？”齊元說。

“可以啊。”陳啓說：“你也可以。”

齊元震驚了。

“我也可以？！”

“你和死人有關的記憶也是死人的一部分，還記得這些的話就可以講話，有什麽想不明白的問題，就閉上眼睛試着想想死人如果現在出現在你眼前是什麽樣的，随便想想，穿的衣服鞋子之類的，越詳細越好，然後就可以試着和死人講話了，要是你足夠了解這個死人，應該會知道他怎麽回答吧。”

齊元很想按照陳啓說的方法試試，甚至現在就能想象得到爸爸媽媽的樣子，但是陳啓阻止了他。

“你可以，但是你不能用。”

“為什麽啊？”

“因為我都說了，不要抻，抻斷了怎麽辦？”陳啓說：“你心思太重了，這樣不好，像賀君逸一樣什麽都不想，不是很開心嗎。”

“嗯……”齊元說：“那個，你為什麽對我說這些啊。”

不是說有人花幾百萬請他去算命他都不去……

“你不是賀君逸的小朋友嗎。”陳啓說：“他的朋友裏只有你還像點樣子，以後你多和他玩玩，別讓他整天和不三不四的人瞎混。”

找了這樣的男朋友，齊元也不知道應該說賀君逸幸運還是不幸運。

陳啓一直在給齊元的盤子裏裝吃的，這個鍋裏夾一點，那個鍋裏夾一點，搞得齊元都想管他叫媽了。

“我管你叫什麽呢。”齊元問他。

“叫哥哥吧。”陳啓摘了圍裙，開始盛菜。

齊元趕緊過去幫忙，“哥哥，你知不知道我下次考試能不能過啊？”

陳啓回頭看了他一眼，“好好學習就可以過，但是你走錯路了，你适合去當演員。”

“這你也能算出來嗎！”齊元再次震驚。

“不是啊，我記得你上學的時候成績不是很好吧，長大了學習也是逼着自己學，多辛苦，長得這麽好看不如去當演員。”

齊元“……”

雖然覺得被打擊到，但是和陳啓說完話之後，齊元真的感覺輕松了不少。

他覺得陳啓是一個很神奇的人。

晚飯是紅酒炖牛肉，蘑菇燴飯，奶油南瓜湯，檸檬烤雞，田園沙拉，蘇格蘭溏心蛋，飲品是糖漬話梅聖女果，陳啓還烤了個大蛋糕當甜點。

沒有炸可樂餅，大概是只炸了兩個，特意給齊元準備的。

齊元的肚子都要撐炸了，他甚至想帶着林宵北搬到陳啓家裏蹭吃蹭喝，如果陳啓願意的話，他每天都可以督促賀君逸努力上進，不要和不三不四的人瞎混，還可以洗腦賀君逸，他真的很需要新的表和很貴的車。

吃飯的時候，林宵北問陳啓這邊的房子是怎麽賣，陳啓說這邊的房子是不能買賣的，但是他有使用權，他們想玩随時都可以過來。

吃完了飯，他們三個收拾衛生，打掃廚房，陳啓去炸了薯角，切了水果，倒了椰奶，還拿小竹簽紮了水果，做了幾個迷你糖葫蘆放在冰箱裏凍着。

然後大家就端着零食水果飲料去一個很空的房間看電影了。

看的是今敏的《東京教父》。

賀君逸摟着陳啓，好像對電影沒什麽興趣，低聲和陳啓說話，陳啓盯着投影布，時不時回應兩句，賀君逸只好跟着看。

齊元靠在林宵北懷裏，雖然表面在認真看電影，但心裏其實是很想試試陳啓說的那個方法的，他可以把爸爸媽媽回憶的很詳細。

不過如果有問題的是自己，那爸爸媽媽也未必是真實的吧。

陳啓說他命很薄，想的太多不好，其實齊元也知道，他不敢放任自己在安靜的環境裏呆很久。

他也沒辦法克制自己的愧疚，對所有人。

嘴唇一熱，是林宵北給他喂薯角。

……也太好吃了吧，上面撒了什麽東西，齊元對陳啓的敬意又增加了。

看完《東京教父》，陳啓又找了《真愛至上》，這個電影齊元看過，不過他很喜歡，不介意再看一次。

電影看到一半，陳啓把凍好的小糖葫蘆分給大家吃，還給他們煮了很神秘的黑色液體。

齊元喝了一口，不難喝，但是也不好喝。

“保護腸胃的。”陳啓說：“你們吃太多了。”

齊元心想，因為你做飯太好吃了啊這能怪我們嗎……

看完電影已經要一點多了，齊元本來以為可以回去，現在一看回不去了，好在陳啓給他們準備了新的洗漱用品。

躺在散發着淡淡花香的被子裏，齊元一句話沒說就睡着了。

第二天起床的時候是九點，林宵北已經洗漱完在等他，齊元随意地洗了臉刷了牙，發現陳啓給他們包了馄饨當早餐。

皮薄餡大，湯頭鮮甜，齊元吃一口就覺得要幸福到暈倒，根本不想走了。

但吃完了馄饨還是要走的。他戀戀不舍地和陳啓道別，還想問問陳啓自己的命到底有多薄，但是林宵北一直在和陳啓說話，他沒機會問。

今天送他們回去的是一輛黑色的邁巴赫，坐上去之後，齊元問林宵北在和陳啓說什麽，林宵北說：“看你挺喜歡吃的，讓他回頭把菜譜發給我。”

齊元頓時就不想去考慮什麽命薄不薄的事情了。

林宵北這麽在乎他，如果真的抻斷了，林宵北會受不了的吧。

既然沒辦法，只能這樣，那就這樣好了。

手機震了一下，掏出來看看，賀君逸給他發消息：齊元兒，我想通了，平平淡淡才是真！我不能再想要那麽多了！

齊元馬上打字：什麽啊，人沒有夢想和鹹魚有什麽分別，你想要什麽一定要得到，你要是什麽都不想要的話和死了有什麽區別，人活着就是要體驗和擁有。

賀君逸：？？

齊元：問問陳啓哥哥我說的對不對。

賀君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