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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兒子當衆質問孫女的嫁妝,沈老夫人臉色極其不善。
她是舊姓世家的女兒,最重面子和地位。而現在,她的親兒子卻娶了個風塵女子,連帶着她這張老臉都沒處放。
是以,沈老夫人抿了口茶,威嚴道:“杜氏目無尊長,禁足兩月,罰月銀一月。”
杜氏笑意僵住。
沈二爺變了臉色,筷子重重敲在碗上,譏诮道:“也是,母親心裏只有去世的三弟。可憐我三弟妹啊,被娶進來沖喜不說,還要被逼着放心頭血救人……”
“夠了,”沈大爺喝道,“不是說過,這件事不準再提。”
“憑什麽不能提?怎麽,大哥摸着良心說我哪兒有說錯嗎?”沈二爺索性也撂攤子了,“若不是母親聽了迷信,說三弟妹的心頭血能救人,也不至于逼的三弟自盡。我就不信母親心裏因着愧疚,私底下沒少給三姑娘塞過東西。”
沈二爺繼續道:“母親,您之前可跟我說過,城東那幾家鋪子都是要留給我的。索性這次趁着三姑娘嫁人,您就把家給分個幹淨,以後日子該怎麽過就怎麽過。”
這次沈大爺沒再接話,他早就想提出分家的事,可惜每次都被沈老夫人訓斥一頓。
聽到這話,四房卻變了臉色,她家沒了男人,要是真分家就憑她們母女倆能讨到什麽好處?
咬咬牙,狠心開了口:“二爺想分家,怕不是急着去私會外面那幾個外室不成?!”
“什麽?!”
滿座嘩然。
趙氏直接氣的抄起茶杯砸了過去。
沈大爺拍桌而起,指着沈二爺鼻子質問道:“沈慶,你當真養了外室?”
“胡說八道,分明是沒有的事!”沈二爺慌亂躲開茶杯,為自己辯解着。
四房捂住小女兒的耳朵,絲毫沒有懼意的回他:“有沒有外室二爺心裏清楚,若是不信,二嫂大可派人去看。”
“夠了!”
沈二爺本就游手好閑,只會吃喝玩樂,本就沒有腦子,如今被當着這麽多小輩拆穿自己養外室的事,當即惱羞成怒,“母親,這家您今兒分也得分,不分也得分。我可是知道,爹臨走前應分給我們兄弟幾個的地契可全攥在您手裏!”
沈老夫人早已被氣的說不出話,手指連連哆嗦:“你……你個孽障!如今翅膀硬了,也會威脅人了。”
女眷連忙站起來退到角落裏,戰戰兢兢,生怕殃及魚池。大房的人掌管府中大小事務,與老夫人來往也最密切,此時也就只有她敢上前勸架。
安慰完老夫人,又轉身訓斥了沈二爺幾句。
沈二爺從來不敢跟冷臉的大房頂嘴,暫時将剩下的話又給憋回了肚子。
“姑娘……姑娘您的手怎麽這麽涼?”白芷握着沈桑的手,一臉驚恐。
這聲音不大不小,卻讓所有人都看了過來。
沈桑鴉羽似的睫毛輕顫,臉色蒼白,唇無半分血色,放在白芷手心的指尖微微顫抖着。她睜開眼,似含着春光的眸子依舊潋滟動人,勉強扯了抹笑,“桑桑今日身體不舒服,便先回去了,還請諸位不要介意。”
說完,也不等沈老夫人同意,帶着白芷離去。
沈二爺還在暗嘆着侄女的美貌,冷不防對上老夫人冷冷的眼,這才想起方才自己都說了些什麽,“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
他怎麽忘了,再過不久,三姑娘可就是太子妃了!
等回到清涼院,沈桑的身子還在抖。
元熹神色焦急,可又不知道該從何處問,扔下一句“奴替主子教訓他們”就要出去。
“元熹!”沈桑叫住他,就着白芷的手喝了口熱茶,思緒才漸漸回籠,“我沒事。”
元熹又急又氣,“主子……”
“我想睡了。”沈桑又道。
見此,兩人也不再多問,掩門退了出去。
等人走後,沈桑褪去鞋襪,躺到床上縮成一團,柔軟的棉衾蓋住腦袋,遮住外面刺眼奪目的光。
她揪住胸口衣襟,小聲啜泣着。
沈桑忽然想起小時候,母親坐在地上,面容凄涼,白瓷碗碎了一地。而父親坐在床上,嘴角衣服染着紅色的血,那副心痛的、自責的,卻又無可奈何的神情。
那時的父親是不是已經在想,要是他死了,沈老夫人就不會再難為她們了?
母親臨死前,是不是也是這樣想,只要她帶着罪孽走了,沈家的人就能對她好一點?
沈桑只覺心頭窒息的很,像是有一只手緊緊抓着她的心髒,拼命地、用力地擠壓着。
終于,她壓抑不住小聲的啜泣,委屈無助的哭了出來。
怎麽可以……怎麽可以有這麽又傻又弱小又令人心疼的父母啊……
……
二房那邊還在為沈二爺養外室的事情争吵着,逼問之下,才知道外面不僅養了一個。
杜氏諷刺的看着自己顯懷的肚子,帶人回了院子。
屋內,六姑娘沈南清聽着外面的動靜,眉間染上焦躁,拿起茶杯啪的一下打在門上,落在地上摔了個稀碎。
“吵吵吵,整天就知道吵。只怕沈慶不僅養外室,連私生子都不知道生了幾個了!”
伺候的嬷嬷一臉後怕的上來想捂住她的嘴,卻又在看到沈南清森冷的眼神時愣在原地,“哎喲我的姑娘,您小聲着點,老爺夫人那邊已經夠亂了,可別再讓人聽了去。”
沈南清冷笑:“既然敢做,就不要怕別人背後說三道四,丢人。”
嬷嬷丫鬟面面相觑,不敢出聲。
別看六姑娘年紀小,又尚未及笄,卻很有自己的想法。板起臉來時跟個小大人似的,忒唬人。
外面的動靜越來越大,還有趙氏大哭大鬧的聲音。
“這麽個潑婦,沈慶當年怎麽就娶了她。還有她也是,怎麽瞎了眼嫁給沈慶。”
沈南清絲毫沒有因為是自家爹娘而嘴下留情,掃了眼還在屋裏杵着的衆人,沒好氣道:“還不下去,站在這裏做什麽?記得把門窗關緊點,莫要吵到我。”
“是。”衆人應下後退了出去。
……
沒過幾日,皇宮賜婚的聖旨到了。
宣傳旨意的公公誦完一大段,将聖旨交到沈桑手上,又連着誇了好幾句。
這人是皇帝身邊的紅人,沈桑不敢怠慢,笑着一一應下,臨走前又塞了些物什。
公公感受着袖子裏沉甸甸的,笑着道了句“好姑娘”。
接完聖旨,沈桑就回了清涼院,連跟沈家人打招呼都沒有。
那日的事不知道沈老夫人是怎麽處理的,杜氏依舊被禁足,趙氏和沈二爺沒再鬧。
這沈家,到底是也沒分成。
眼下的沈家對沈桑來說,對她日後起不到一絲幫助作用,也沒什麽好關心的。
于是接連幾日沈桑都在清涼院內,閉門不出,偶爾吩咐下去将院子的花花草草翻新一番。
自打那日過後,清涼院仿佛與沈府其餘與世隔絕,自成一方小天地,沈老夫人也沒有再派人來傳她過去侍候。
這日午後,沈桑坐在元熹在院裏搭的秋千上,白芷從外來報,說是四房薛氏來了。
她與薛氏走動不多,倒是阿五小姑娘與她過分親近,是以聽到沈桑讓她們進去時,便迫不及待的松開薛氏的手,蹦蹦跳跳的進去。
“三姐姐!”阿五小姑娘甜甜叫了聲,攤開手心,露出好幾顆不同口味的糖。
沈桑剝了一顆塞進阿五嘴裏,将她抱上秋千,點了點小鼻子,問:“甜嗎?”
阿五重重點頭,“甜。”
“白芷,一會兒将屋裏的酥糖包好,讓阿五帶回去。”沈桑道。
“是,姑娘。”白芷欣然應下。
說完,沈桑擡眸看向薛氏,也沒開口。
沈老夫人拉不下臉來,可又不甘心放棄她,大房性子傲,杜氏不成氣候,也就只有溫和端莊的薛氏肯從中間調解。
“三姑娘,我知道勸不動你。說實話,此事與我沒多大幹系,也不想因老夫人在你這兒留下什麽不好的印象。”薛氏摸了摸阿五的小腦袋,嘆了口氣,道:
“四爺去的早,留下我們孤苦伶仃的母女倆。現在尚還有老夫人依靠着,等真等日後分家,阿五怕是還需要你多多照拂。”
沈桑笑道:“嬸嬸說的哪裏話,嫁進東宮後我怕是自顧無暇,又哪裏分出心照顧得了阿五。”
“這……”薛氏沒有想到沈桑會拒絕,她還以為,還能看在阿五多與她走動的份上能夠同意。
沈桑指尖戳着阿五的小揪揪,漫不經心開口,“嬸嬸可曾聽過一句話,叫長姐如母。”
薛氏刷地一下白了臉色。
她這個做母親的還在世,哪裏輪到沈桑來照顧阿五。
小姑娘看看這個,看看那個,小手緊緊揪着衣角。
薛氏強扯了抹笑,“是,三姑娘說的對,是我逾越了。”
又聊了幾句,薛氏招呼着阿五回去,眼看着要走出院子,停下腳步,猶豫開口:“老夫人那邊……”
“還望嬸嬸代傳,桑桑感激祖母養育之恩,若是祖母心有憤懑,要打要殺,桑桑絕無怨言。”
聽到這話後,沈老夫人氣的摔了青釉瓷茶杯,險些昏厥過去。
事後白芷曾說問起為何沒答應,沈桑只是笑了笑,道:“薛氏性子溫和,不願主動跟人争強。我若是答應,四房以後也就這樣了。可若沒有應下,興許還能走出一條更好的路。”
就像是那日,薛氏能夠為了阿五,為了她們母女以後的日子,冒着事後被沈二爺記恨的風險,也敢在沈老夫人揭穿外室的事來阻止分家。
為母則強。
沒體會過的人永遠不會知道,疼愛孩子的母親,有多偉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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